第4章
【遠遠探頭探腦。】
【遠遠有點著急。】
小溪扒拉開大大的向日葵，探出腦袋，向房間的視窗瞧。
窗戶口一道虛影閃過，什麼也沒有。
【遠遠發覺你的動作。】
【遠遠緊張趴下。】
他的小鎮民機敏性竟然這麼高，莊溪臉上帶著笑，操作著遊戲裡的自己繼續砍向日葵。
鎮民有一個最棒的作用就是他們可以種地，可以砍樹，可以做絕大多數活，來幫助他節省體力，這樣他就可以在遊戲多玩很長一段時間。
可是遠遠現在重傷成這樣，別說做農活了，連下地都難，所以還是要他自己來做。
小溪舉起斧頭正要繼續砍樹，再次被遊戲旁白打斷。
【遠遠笨拙地跌倒在床上，扯到好幾處傷口。】
【遠遠健康值-1。】
小溪扔下斧頭，飛快跑到房間裡。
床上的小人好像一直沒醒來，蓋著被子，閉著眼睛。
床正好在窗戶下，如果不是系統提示，莊溪真以為他正在睡覺，沒有那些鬼鬼祟祟的動作。
只是，被子一角滑到床下，他臉色慘白，因為疼痛睫毛輕輕顫抖，連呼吸也亂了幾分，不用看也知道，止血草葉子遮蓋下的雙唇，一定是毫無血色。
如果是現實中的真人，一定慘烈無比，這樣小小的，孤零零的，讓人又氣又心疼。
氣，明知道自己一身重傷，偏還要爬窗探頭探腦。
心疼，遠遠疼到顫抖，疼的額頭被汗濡溼。
遊戲裡有實體後，很多動作做來很方便，小溪拿著盆去外面。
他剛出門，遊戲旁白又跳出來了。
【遠遠睜開眼睛，看向門的方向。】
【遠遠心情值-2。】
莊溪頓了一下，繼續去接水，他接了水回來，沾溼毛巾後看著床上的小人。
不知道能不能給小人擦臉，他點開遠遠的互動頁面，點選【摸頭】選項。
溼噠噠的毛巾糊到小人頭上。
莊溪：“……”
遠遠頭頂上的對話泡冒出來：“……”
真難能，現在小人還堅持不睜眼，還能繼續“睡覺”。
莊溪研究著互動頁面，互動選項中只有【牽手】、【摸頭】、【抱】等常規選項，還有他不理解的【xx】、【xxxx】。
其他都是灰色，目前只有【摸頭】、【抱】、【背】是亮的，也就是說，其他動作他做不了，只能對小人摸摸頭，抱抱，背背這樣。
這些都是遠古遊戲因技術限制才有的選項，星際很多遊戲都是隨玩家樂意，想做什麼動作都可以，何況是這款風靡全星際的遊戲。
這款遊戲製作精良，他遊戲裡的實體小溪，就是他自己mini版，連鼻側的一顆小雀斑都一模一樣。
小溪在有遊戲裡做什麼都很自由，搬桌，掃地，隨便在什麼地方拔一顆草，摘一朵花都可以，唯獨對遠遠要按照互動頁面來互動。
這是對鎮民的尊重和保護，怕他這個鎮長動手動腳，對鎮民做什麼嗎……
莊溪默了。
他到底在想什麼。
【遠遠睜開了眼。】
小溪一直沉默地站在那裡，遠遠或許是察覺到了不對勁，終於願意睜開眼。
旁白君的提示把莊溪從不著調的想象中拉回來，他低頭看向遠遠，這一看就看愣了。
他對遊戲有兩個視角，一個是在光腦外看螢幕，還可以換成小溪的視角。
在光腦上看，就和昨天沒體力後看到的是一樣的，兩個小人，小溪和遠遠都是二頭身，也能看到遠遠睜開眼睛，還能放大遠遠看，偏向於上帝視角。
可沒有小溪的視角看得更立體更清楚，換成小溪的視角後，就好像在全息遊戲中，遠遠和他一樣大，遠遠就在他身邊。
遠遠的臉上還有傷，昨天大塊的傷遍佈在臉上，讓人看不清面容，今天也有，還有止血草的葉子左一片右一片貼在上面，看起來可憐可笑，可是這一切都無損他眼裡的清冷和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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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高又冷的山巔上一抹雪，融在他眼裡，既清且寒，也能刺骨。
【遠遠很緊張。】
【遠遠：“他為什麼不說話，嚇到了嗎？不是都說我比明星還好看嗎？那群狗東西！”】
【遠遠心情值-2。】
莊溪：“……。”
把遠遠的心情和心裡話出賣得乾乾淨淨的旁白君，使得遠遠在莊溪心裡的形象變得有些複雜。
不過，有點可愛。
只看他的眼睛，不瞭解他的內心，莊溪真的有點怯聲怯氣。
手指在螢幕上敲敲打打，遊戲裡小溪頭頂上冒出泡泡，小溪說：“我給你擦擦臉。”
這一句話不止讓遠遠愣了，莊溪也有點怔怔的。
他在跟遠遠說話。
說話。
哪怕有點自欺欺人，但在遊戲裡，在小溪和遠遠的視角裡，他確實是真正的在說話。
說話的感覺真的好久沒體會到了。
小溪說：“我有點不太熟練。”
【遠遠心情＋4。】
莊溪疑惑，怎麼心情突然好了4個點？
遠遠冷冰冰，看不出喜怒。
【“不熟悉？以前沒給別人擦過，是第一次。”】
莊溪：“……。”
沒給別人擦過就開心，他有點不懂他的小鎮民的心思，而且他說的不熟練，不是這個意思啊。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莊溪愛上了跟遠遠說話的感覺。
小溪：“你受了很重的傷，你不要擔心，現在你身上裹著的是止血草的葉子，它能止血，不讓傷口惡化。”
“你再忍忍，我試試找找有沒有止疼的藥。”
“你昨天一直抱著草莓，是很喜歡草莓嗎？我可以把倉庫裡的草莓都給你，還可以再給你種一大片草莓。”
“你放心吃，多吃點。”
遊戲裡的小溪絮絮叨叨，宛如一個小話癆，和現實中安靜自閉的莊溪判若兩人。
【遠遠心情值＋2。】
【遠遠心情值＋3。】
【遠遠心情值＋2。】
……
遠遠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偶爾貌似不在意地看莊溪幾眼，心情值卻一個勁兒噗噗上漲。
莊溪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翹起來，看到遊戲旁白後，翹起來的角度僵住了。
【遠遠一直在看你，心裡很滿意。】
【一顆小心心從遠遠心裡冒出來。】
【遠遠：“他的嘴巴好小。”】
【遠遠：“他的臉鼓鼓的。”】
【遠遠：“他的鼻側有顆小雀斑。”】
【遠遠：“他可真可愛。”】
莊溪的手指僵住了，遊戲裡的小溪沒再說話，傻傻地站在那裡。
【遠遠：“他臉紅了，更可愛了。”】
莊溪立即跑去洗手間，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真的沒有臉紅，遠遠是帶了什麼濾鏡？
鏡子中的人，安靜，羸瘦，慘白，不活潑也不光彩照人，像是長在角落陰影的小蘑菇。
遊戲裡的遠遠開口了，“我知道。”
語言簡短，沉穩，冷厲，也不知道他說的知道是什麼意思。
莊溪回到第一次的設想，嘗試不根據互動頁面，按照自己的想法，給遠遠擦臉。
小溪拿起毛巾，放在遠遠的臉上，放不上去。
他再次嘗試，遠遠好像有個保護罩，不按照互動頁面的選項進行，小溪碰不到他。
為了確認這個想法，莊溪點了互動頁面的【牽手】。
兩人小手牽在一起。
【你牽住了遠遠的手，手裡傳來微涼的感覺。】
【遠遠心裡一顫，有點震驚，掙扎一下卻沒有抽回手。】
【“他的手軟軟的，熱熱的，像陽光親吻過的雲朵。”】
【“他太熱情。”】
【遠遠耳朵紅了。】
【遠遠心情值＋10。】
竟然加了這麼多，莊溪看向他的資料，這麼短的時間，遠遠的心情值已經46了。
莊溪確認了自己的想法，放開了遠遠的手，他剛收回手，然而遠遠一把拉住他的手，那一下很用力，小溪小小的身體撲到了遠遠身上。
遠遠冷冷地吐出一個字，“笨！”
旁白繼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拆他的臺。
【遠遠不知所措，他只是不想你離開。】
莊溪對他的口嫌心正直已經習慣了，他笑笑不在意，讓他奇怪的是，他沒有選擇互動選項，卻能碰到遠遠了。
是因為心情值高了，還是因為遠遠主動的原因？
小溪的手不老實地摸摸，莊溪眼睛一亮，真的可以自己碰了！
【遠遠臉紅了。】
【遠遠：“他、他摸我！他怎麼能摸我！”】
【遠遠：“從來沒人這樣摸我，我應該砍了他的手？”】
【遠遠：“他摸的還挺舒服的……”】
遠遠冷著臉，心情偷偷摸摸漲了5個點。
莊溪這次笑容更大更燦爛，他的小鎮民啊。
小溪正準備起來給他擦臉，熟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他立即去開門。
“我昨天玩得太開心，回來得太晚了，就沒來找你。”梁森晃晃手上的東西，“今天專門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小蛋糕！”
不待莊溪說什麼，他把小蛋糕塞到莊溪手裡，“邊吃邊玩遊戲？”
莊溪昨天是說過，不要他去參加活動，要他跟自己一起玩遊戲，可是現在……
“沒想到你下載了《藍色小鎮》，我們快來加好友。”
莊溪搖搖頭。
他現在不能跟梁森一起玩了。
加了好友，梁森能到他的小鎮裡玩，有什麼活動的時候，他的鎮民也可以來。
遠遠那樣要怎麼辦？
梁森笑笑，“溪溪，你是不是生氣啦？”
莊溪搖搖頭。
梁森不相信，他用一種複雜的表情看著莊溪，“昨天彥華學弟跟我說話了，他真的和我說的一樣好，說話不疾不徐，很有涵養。”
莊溪看向他，眼裡平靜無波，等著梁森沒說完的話。
“他說，他是你弟弟？”
上午的陽光在樹葉上閃爍，透過窗戶明暗錯落地打在莊溪的臉上，他眼裡波瀾不定，光影斑駁。
那一刻梁森覺得他不是因為啞了而說不出話，而是因為他喉嚨裡卡住了一顆酸澀至極的青梅，咽不下去，也無法吐出來，生生卡在喉嚨處，何止是說不出話。
他張張嘴巴，看著都這樣的莊溪，心裡很不舒服，後悔得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他又不是不知道莊溪的事，怎麼還在揭他心裡好不容易結好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