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醫生，我家外孫女到底得的是什麼感冒呀？為什麼吃藥都不管用呢？”
她詢問正在給小姑娘測量體徵的周燦。
說話間，她還把感冒藥拿出來給周燦檢視。
“您說這不會是假藥吧？當時我外孫女發病是在晚上，我就在離得最近的一家小診所買的藥。”
患者吃了藥不見效，最喜歡懷疑所買的藥物是不是假藥。
確實存在‘中獎’的機率。
特別是現在很多藥店為了增加利潤，會選擇進購一些小廠家的藥來賣。在品質上，不如大廠的藥有保障。
畢竟做出來一個品牌不容易，大廠的犯錯成本高，使它們不敢挺而走險。
小廠家為了生存，有時候會打一些馬虎眼，幹出一些混賬事情。
周燦拿過患者吃過的感冒藥仔細檢視了一遍。
“藥沒有問題，都是正規廠家生產的藥，而且對症。”
他這句話，要是被那家小診所的老闆聽到，肯定要感謝他。
一些小診所的老闆，售藥員，基本上都學過藥劑學甚至是臨床醫學淘汰出來的醫學生。又或者他們渴望自由，不想呆在醫院這種大體制裡面勾心鬥角，受閒氣，於是選擇出來自己單幹。
所以，這些人具備一定的專業知識。
賣藥時更不可能亂賣。
萬一病人吃藥後出了事，診所或者藥店都得跟著倒黴。
“您的外孫女，中熱，心率過快。從症候來看，確實很像是感冒，但是也有可能是其它疾病。她這兩天的大小便都還正常嗎？”
“這個還真不知道。”老太太搖頭。
外孫女都已經八歲的人了，大小便這種事情，大人很少會去關注。
小姑娘感受到外婆與醫生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臉上，有些難為情道“就是有點拉肚子，別的都還好！”
腹瀉也是感冒最常見的症狀之一。
周燦把患者的基本資訊瞭解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思考開哪些檢查專案。
她這種情況，查血、尿兩項常規都很有必要。
胸片暫時沒必要做，可以等血、尿的檢查結果出來後再進一步查查相關的生化專案。周燦的腦子裡快速整理著診斷思路。
他現在終於明白衛生部為什麼要規定門急診醫生的單日接診數量。
因為接診的病人太多，醫生的腦子會亂。
如果一天看一百多個病人，肯定記不住患者的資訊與病情。甚至很多患者見一面，稍微聊幾句，開了檢查就會打發走人。
這種情況下，診療質量可想而知。
醫院的住院部、手術室，存在醫生嚴重超負荷工作現象幾乎是公開的秘密。特別是實習生與規培生，簡直就是重災區。
只是沒想到門診也存在超負荷工作現象。
這絕不是什麼好事情。
醫生與護士痛苦，患者得不到高質量的醫療服務，錢花了，時間耗費了，病還沒治好。
醫生太過疲勞的情況下，發生誤診、漏診的機率同樣會大大增加。
周燦敢斷言，哪家醫院要是能想出妥善的辦法解決這些問題。那家醫院的競爭力將會秒殺其它醫院。
“先去做個血常規與尿常規檢查吧！我看看情況再說。”
查完了患者的基本情況後，周燦開出檢查申請。
“行！到了這裡，我們肯定聽您的。”
老太太爽快的答應。
拿著周燦開的單子，老太太帶著外孫女出去了。
這也是周燦今天接診以來遇到的第一個疑難病例。
他還沒來得及喝口水歇歇，診室門再次被推開，又有新的患者進來了。
他只能打起精神應付。
這是今天接診的第五位患者了，時間才過去了不到一個小時。
勢頭喜人吶！
看來在圖雅醫院坐診，得益於主場優勢，門急診量與馨香婦幼醫院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段位。
第五個患者是個左臂脫臼的半大孩子，才九歲，個頭已經超過一米七。
處理這種骨傷，周燦很是在行。
比診治那些疑難雜症輕鬆多了。
不過他還是詳細詢問了傷情，瞭解事發經過，以防止漏診。有時候，一些不起眼的傷情，可能被患者忽略，但是會嚴重威脅到患者的生命。
新聞上經常有車禍傷者選擇私了，當時沒什麼大礙。結果回到家，過個一兩天，或者四五天突然就死了。
這種事聽著很嚇人，其實是可以預防的。
如果發生車禍後，能夠到醫院請專業的醫生診斷，查出隱患，就能儘早把傷勢控制住，防止出現死亡的嚴重後果。
周燦得益於許醫生的嚴格教導，在醫療安全方面有著非常好的作風。
不管面對多麼常見的病情，他都時刻保持著高度警惕。
給這個大男孩做完體格檢查，沒有發現隱患，給他開了X光片檢查，打發走了。
這個患者與家屬離開後，同時進來了兩位患者。
一位是新患者，另一位卻是今天接診的第一位患者——那個跳舞把腳給扭傷的女孩。
“周醫生，我們做完檢查了。”
女孩的媽媽把檢查結果拿給他。
“請你們稍等哈，她們是早上第一個來我這就診的患者。我先幫她處理了，再給你們診治。”
周燦給另一位患者的家屬解釋。
“可以的！她們先來，理應給她們先處理好。”
這位家屬通情達理，還挺好說話的。
周燦安撫好了對方後，這才不慌不忙的開始檢視這個小女孩的片子。
“小姑娘，下次跳舞可要悠著點哦！你這次直接導致右足踝關節脫位了。幸好沒有造成骨折，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周燦看完患者的X光片後，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像這種沒有開放性傷口，也沒有骨裂，只是踝關節脫位，完全可以手法復位。
“聽到周醫生說的嗎？身體是你自己的，下次練舞的時候別再那麼勐。”女孩的母親責罵女兒時，分明就是三分責罵，七分疼愛。
她訓完了女兒，露出討好的表情看向周燦，眉宇間透著一絲擔憂。
“周醫生，那我女兒的傷該怎麼弄？”
“我試著幫她手法復位，比開刀做手術好多了。不過一定要注意休養。到時候我再給她開點抗炎、止痛的藥。”
周燦給出了治療方案。
“行行行，都聽您的。我們就是害怕要開刀做手術，所以特意來找您治療。看來還真是來對了。”女孩的母親聽到可以手法復位，明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對於家屬來說，不用做手術，意味著治療費用大大降低，孩子也可以少受罪。
開刀做手術，風險大，萬一手術沒做好，把右腳治殘廢了，那可哭都沒地方哭。
“您也不能高興太早。手法復位的成功率並非百分百，也有失敗的可能。我只能說，盡全力減輕家屬的負擔，優先使用最實惠，效果最好的治療方案。”
周燦可能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與家屬溝通時，漸漸掌握了主任醫師們的溝通技巧。
最大程度的塑造一個良好的正面形象，以此來獲得家屬的感激與信任。
“坐好了！手法復位肯定會有點痛，你不用害怕，疼痛的時間非常短。”周燦一邊對小女孩說明注意事項，一邊蹲下身，開始為她手法復位。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周燦看向女孩的母親。
“要不，你還是扶著她好了。”
“行！”
家屬走到小女孩的身側，扶住小女孩。
這個小女孩不敢看周燦的手。
她扭過頭，緊閉著眼睛。
周燦剛開始微微調整手法復位的角度，痛得女孩開始“啊喲啊喲”的叫。
他不理會女孩的痛呼聲，而是找準踝關節復位的最佳角度後，微微用力向前一送。
“噠！”
傳出清晰的骨鳴聲，小女孩也是隨之發出慘叫。
“沒事沒事，疼痛是正常的啊！你再試著勾起右足的腳尖試試。”
周燦安撫著患者。
剛才看似極短的治療時間，周燦已經成功幫她完成了踝關節復位。
女孩試著勾起右腳足尖。
“哇，我真的可以做到了耶！”女孩驚喜無比的對媽媽說道。
“太好了！周醫生的醫術高明，真的幫你手法復位成功了！”女孩的媽媽高興的綻放出開心的笑容。她看向周燦“謝謝周醫生，謝謝您！”
“不要客氣！救死扶傷本就是我們醫生該做的，能夠成功幫她手法復位，其實我比誰都高興。這麼年輕的小姑娘，要是開刀做手術，肯定會留下難看的疤痕。恢復時間也要長得多。現在沒事了，你和我都可以松一口氣。”
周燦幫她仔細檢查過後，確認踝關節確實已經復位成功，這才坐回自己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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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她開點藥，塞來昔布可以緩解疼痛，防止關節炎症……”他現在的藥理辨證醫術是四級，應付這種小場面綽綽有餘。
給患者開方時，可以精準的使用最適合患者的藥物與劑量。
這種能力看似簡單，但是很多住院醫師需要摸爬滾打到晉升主治以後，甚至更長時間才能擁有。
哪怕是高年資的住院醫師，給患者開醫囑時也是小心再小心，時不時還得翻資料，請教上級醫師。難就難在開處方。
用藥錯誤，直接就能導致患者病情迅速惡化。
用藥的劑量，大了，會出現藥害。小了，達不到治療效果。甚至就連給藥方式都有講究。
比如最常見的輸液，絕大多數新手醫生都不知道，有的患者輸液時需要保持輸入液體的溫度達到三十度左右。
周燦也是在重症醫學科規培了三個月後，才掌握了這些輸液的高深經驗。
有的患者住進重症室，本身就因為身體出現重大問題，血運差，心衰，體內迴圈不好，體溫的維護需要消耗患者體內儲存的大量能量。
冰冷的液體輸入血管內，滴數緩慢還好，若是快速輸液，非常容易導致患者直接嗝斃。
在重症醫學科規培時，多位上級醫生都給周燦說過這事。
麻醉醫生酆醫師也提到過。
開藥後，這個右足扭傷的小女孩就算處理完畢了。
門診坐診醫生，很少有人親自給患者手法復位。
因為這已經屬於特殊技能。
主要是別的醫生不會。
平時，有需要手法復位的患者必須到骨外科的手法復位室就診。
周燦在兒科的門診室，直接給患者手法復位，也不知道會不會壞了規矩。
不過站在患者的角度，肯定特別喜歡這種一站式解決的醫療服務。
否則，家屬在兒科檢查完了，又得拿著檢查結果到骨外科排隊再掛號一次。
這位年輕媽媽帶著女兒千恩萬謝的走了。
她對治療效果非常滿意。
周燦又積累了一位‘鐵粉’。
名氣的積累就需要這樣，聚沙成塔，積水成江。
“周醫生手到病除，好厲害呀！請您幫我侄兒看看，他最近老說雙腿痛，特別是膝關節痛得厲害。”
看來這位三十五六歲的氣質女人並不是這個男孩的媽媽。
雙腿疼痛的病因非常多，大到白血病，惡性腫瘤，小到關節炎，風溼，都有可能。
周燦詳細瞭解了病情與病史後，給他做了體格檢查，然後開了三個檢查專案，血常規，B超，X線。每個檢查都有他的深刻用意。
能夠最快排查出患者的疾病方向。
……
那個得巨指症叫樂樂的孩子做完檢查也回來了。
周燦看過檢查結果後，已經基本確定為Ⅱ型神經纖維瘤型巨指症。這種神經纖維瘤病的發生率為三千分之一，屬於染色體顯性遺傳。
大部分這類患者會胎死腹中，或者在肚子裡就被查出畸形胎，最終被引產拿掉。
早些年的時候，國內的殘障嬰兒出生率非常高。
很多孩子一生下來就是痴傻、肢體殘缺、先天性重大缺陷或疾病等等。直到近些年我國的醫療科技和水平取得巨大進步，孕檢中增加了多項篩查，還有近親結婚的杜絕，這才極大的減少了殘障嬰兒的出生率。
懷過孕的媽媽，絕大多數應該都知道唐氏篩查、四維彩超這些檢查。
就拿唐氏篩查為例，此病又稱先天愚型或Down綜合徵。
是由染色體異常而導致的疾病。這種胎兒要比正常人多出一條21號染色體。60%患兒在胎內早期即流產，存活者有明顯的智慧落後、特殊面容、生長發育障礙和多發畸形。
此病在孕早期12周左右進行篩查最為有利。
查出來以後，可以立即流產終止妊娠，極大的減少父母的損失，以及對家庭的危害。試想，要是這麼一個痴傻胎兒生下來，父母需要養他/她一輩子。相信對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巨大的災難。
很多原本感情很好的夫妻，揹負這樣一個沉重負擔後，感情破裂，家庭崩解。
“我需要把他的衣服脫掉，檢查一下孩子的身體。”
周燦對患者的奶奶說道。
想要明確是不是神經纖維瘤病，有多種診斷方法。
目前還只給孩子做了X線檢查與B超。
透過X光片可以清晰的看到患者的骨骼畸形，以及長的條紋形影像。這些特徵與神經纖維瘤相符合。
還有，他做休格檢查時發現孩子的脖子上有一個牛奶咖啡斑。
當時也沒有多想，以為是胎記。
現在看了檢查結果後，他覺得那個斑塊有可能不是胎記。
孩子的衣服脫了後，在他的身上又發現了多個牛奶咖啡斑塊，大小不一。
最大的直徑超過四釐米。
通常情況下，只要身上的牛奶咖啡斑塊超過六個，就可以作為神經纖維瘤的診斷依據。不過這個不能成為金標準，只是一個淺表的診斷依據而已。
基因檢測發現NF1或者NF2突變，這個可以成為金標準。
另外，X線、超聲、CT、核磁檢查也都能提供診斷依據。
比如這位患者的X光片顯示骨骼畸形，且有條紋形影像，這個就是一個診斷依據。
診斷真正的病因，本來就是這樣一項一項求證，最終根據病症候、檢查數據，患者病史等資訊做出綜合診斷後，才能確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