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經過這次教訓，她在以後的工作中肯定會加倍小心。
“對對對，周醫生批評得對，我誠懇接受批評。確實沒想到只是打個電話的功夫就能出這麼大的事。萬幸患者搶救回來了，不然這件事將會成為我一輩子的汙點。”
她陪著笑臉認錯，一副心有餘季的表情。
“好了，患者的體徵已經穩定下來。我回酒店洗個澡，大約一小時內趕回。你們這次可千萬別再粗心大意。”
周燦認為這位孕婦的體徵總體趨穩。
剛才，孕婦的血氧飽和度掉得那麼厲害，完全是龐醫師的搶救措施錯誤。起到了反效果。
交代完以後，他迅速離開。
經過這件事，護士陳清靈與龐醫師對他的態度已經悄然發生改變。
包括馨香婦幼醫院，剛才在搶救室內的那三名醫護人員，對周燦的本領那是發自內心的敬佩。
……
七點左右，周燦拿著柳老送他的醫學手札中的一本，走進了搶救室。
今天晚上需要與姬優一起輪值，傻坐在這裡陪著患者，那也未免太難熬了。書是人類的精神糧食，有了這本柳老的醫學手札在手，周燦就不用愁時間難以打發了。
“喲，姬優來得挺早的嘛！”
周燦發現姬優已經呆在搶救室內了。
正在與陳清靈聊著天。
龐醫師則因為前不久剛出過事，多少有了一點心理陰影。老老實實坐在病床邊，像陪床的家屬一樣守著孕婦。
“反正也沒什麼事，我洗完澡，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後就趕過來了。”姬優笑著回答道。
醫生和護士在醫院特別忙，一天出幾身汗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所以，大多數醫生與護士都喜歡每天洗澡。
本身這個職業對衛生、形象都有一定要求。試想，要是一身臭哄哄的，患者聞了後會是啥感覺？
“你在這裡需要呆一個星期，肯定很想丈夫和孩子吧？”周燦能體會想家的滋味。
“呵呵，人家今年才二十五歲呢，哪來的丈夫與孩子？家裡倒是給安排了幾次相親，只是那些男的要麼誇誇其談，要麼大男子主義嚴重，還有普信男、直男。你們是不知道，幾次相親下來，我都開始懷疑人生了。”
姬優的話逗得幾人大樂。
這年頭相個親是真不容易。
要麼男的不靠譜，要麼女的不靠譜。
男女雙方同時看對眼，十分難得。
“婚姻講的是緣分，別著急，緣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周燦笑著寬慰她。“你家是哪的啊？這才出差一個星期而已，你就惦記著家裡，真是個孝順的孩子。”
憑直覺，她應該是外地的。
“我是北方的咧！圖源市知道嗎？”
她果然是外地的，而且離這兒還非常遠。
“知道知道，聽說你們那兒的窯洞很出名，冬暖夏涼。”周燦沒去過這座城市，但是聽說過。
“呵呵！住窯洞一般是農村，現在的圖源市早已經是高樓大廈林立，窯洞在城市內已經找不到了。”
她的家鄉只是華廈眾多城市中的一個縮影。
許多五六線的小縣城，也已經是高樓林立，處處有了現代化的氣息。
“龐醫師、陳護士，你們先撤吧！可以的話，明天早上七點半的樣子過來接班。我抽時間回酒店洗漱一下。”
周燦對兩人說道。
“好的，周醫生再見！”
兩人對周燦揮揮手，快速離開。
周燦看向姬優“咱倆輪著值守好了。你要不先去值班室歇著，下半夜我再叫你？”
兩個人一起值夜班，可以輪換著休息。
基本上不會對第二天的工作狀態造成太大影響。
這個孕婦的情況比較特殊，應該值守兩個晚上的樣子，她就能轉危為安了。
“好的！有事叫我！”
她欣然同意。
“周醫生，能請教一個問題嗎？”
“問吧！”
周燦點點頭。
“為什麼不把這位孕婦轉進重症監護室呢？這樣咱們壓根就不需要日夜守護她了。”
估計不但是她這麼想，龐醫師等人也有這個想法。
圖雅醫院的專家們跑到馨香婦幼醫院來坐診，只負責診病、給出治療方案，住院護理這一塊，專家們不可能負責。
正常情況下，住院護理對醫護的專業水平要求並不是特別高。
“白天搶救完這位孕婦，我們輪著出去吃飯的時候，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
周燦問她。
“不知道！”她搖頭。
“我看到這位孕婦的丈夫蹲在搶救室外面的角落裡啃著窩窩頭。瞧那顏色和大小，應該在這裡買不到。我懷疑很可能是他自己從家裡帶過來的。他有兩點深深的打動了我，第一點，求張主任救他老婆時，毫不猶豫的當眾下跪磕頭。男兒膝下有黃金，誰又願意輕易當眾給人下跪呢？”
這位孕婦當時是被她的丈夫和公公用簡易擔架抬著進醫院的。
後來搶救完，周燦出去時並沒有看到孕婦的公公。
只看到她的丈夫蹲在牆角啃窩窩頭。
從孕婦及家屬的穿著，膚色來看，十有八九是來自偏遠家村的窮困農民。
“第二點，她的丈夫帶著窩窩頭在身上，一直沒有吃。直到得知老婆經過搶救，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才吃東西。說明他是真的在乎老婆的安危，是個重感情的男人。身為醫生，我不是救世主，幫不了他們太多。避免讓這位孕婦住進費用昂貴的ICU，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一點事情。”
周燦這些話，本來不會對任何人講。
此刻，姬優問起，他才解釋了一下其中的原因。
畢竟大家是同一個小組的同事。
晚上值夜班，多少會讓同組的醫護們有些怨言。
史副主任在這種事情上，表現其實挺冷漠。身為危機處理小組的組長，即便只是掛個名，也應該來看看這位孕婦才對。
可是自從孕婦經過搶救，脫離危險後，史副主任就一直呆在門診大廳坐診，再沒有來過。
包括下班後，他也沒有再來。
周燦知道史副主任的小心思，無非就是擔心來了搶救室，要跟著一起值班。
有很多醫生，特別是地位較高的副主任醫師，主任醫師，他們是打心眼裡有著一種優越感。具體也說不上來，主要還是體現在一些細節上。
比如給患者治療過程中的一些髒活，累活，主任醫師們很少有人願意親自動手。
十個幾乎有十個都是指揮下級醫生幹。
稍有點地位的主治醫師，同樣是這個調調。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主治醫師把髒活累活甩給手下的住院醫師。
如果是風險不太高的髒活累活，住院醫師則會甩給下面的規培生與實習生。
這種看不見的階級體系，在任何一家醫院都是真實存在的。
姬優聽完周燦的解釋後，沉默了。
“患者的家庭本身就經濟困難，要是咱們再把孕婦送進ICU，對於這個家庭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我現在就希望這個孕婦能早點撤掉呼吸機，不然有創呼吸機使用時間長了，會出現一系列的併發症，到時候治療費用將會大幅攀升。她的病情也會出現惡化，結果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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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機使用的時間過長，最容易出現的就是氣道感染。
然後出現支氣管炎、肺炎等併發症。
還有就是長時間使用呼吸機，對患者的康復也是非常不利的。很容易形成依賴，拔管後，她需要花費更長的時間去適應。
“周醫生，你是個好人！好男人！好醫生！”
說完，姬優轉身走了。
周燦今天給她上的這一課，相信對她今後的職業道路都會產生深遠影響。
一個科室，或者一個醫療小組，帶組醫生的行事風格會直接影響整個醫療小組的工作態度與作風。
不管怎麼說，周燦設身處地的為家屬和患者著想，這份善良深深的感染了姬優。
她以後在診療工作中，很可能也會默默的學習周燦的這種行事方式。
能幫患者和家屬，就會暗中幫一把。
她離開後，周燦坐在孕婦的病床邊看書自是不提。
馨香婦幼醫院的醫生與護士，明顯與來自圖雅醫院的醫護們有著一條看不見的界線。他們只做自己的事，與周燦互不打擾。
約摸到了晚上九點多的樣子，醫院搶救室已經變得相當安靜。
偶爾會有醫生與護士進來照護病人。
進搶救室的病人不一定都是危重病人，也有很多病人的病情較為平穩。只是醫生評估後，覺得有較高的潛在風險，這才會收進搶救室觀察或者實施積極治療。
“周醫生好呀！”
湯科長笑著走進了搶救室，直奔周燦而來。
到了近前後，他滿臉笑容的跟周燦打招呼。
“湯科長這麼晚還沒下班嗎？”
周燦合上書，站起身與湯科長交談。
“我們馨香婦幼醫院的近況你也看到了。我們這些行政崗位的管理層不好當啊！”湯科長微微嘆了一口氣。“怪不得周醫生那麼優秀呢！我今天算是親眼見識到了你的勤奮，一點都不肯浪費時間，想盡辦法看書學習。能堅持做到這一點的人真心不多。就拿我自己來說吧，經常是買了一堆的書，買的時候想著要好好學習，但是買完以後，翻不了幾頁就扔在那裡落灰了。”
湯科長與周燦交談時，像朋友般平易近人，十分親切。
宣傳統戰科的科長，地位並不低。
這個職位發展好了，很容易進入院辦工作。
一般來說，從普通科室進入院辦，算是晉升。既然是晉升，那最少都是平級調動。也就是說，他本來就是科長，進了院辦工作後，職務不會低於科長。
院辦的高階崗位並不多。
他真要能夠進院辦，一般都是辦公室副主任起步。很多都是適應一兩年，直接升了主任。
所以說，湯科長的地位比想像的要高多了。
這次接待圖雅醫院的專家們，只要把專家坐診活動弄好了，幫助馨香婦幼醫院渡過這次危機，他就是大功臣。
有著這個功績，晉升到院辦工作幾乎是板上釘釘。
前途那是相當光明。
也難怪湯科長在接待工作與專家坐診的協調溝通中會那麼賣力。有好處，才會有動力和幹勁。
“我也就是覺得晚上值班無聊，拿本書隨便翻翻。”
周燦謙虛道。
按理說，兩人聊到這裡，就該友好的道別了。
可是湯科長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搬了一個凳子過來，示意周燦也坐著說話。
“周醫生的實力已經這麼強大，目前仍然只是圖雅醫院的一名規培生嗎？”
“我哪裡強大了？喏，這是我的工作證，可是正兒八經的住陪生。幾個月前拿到了執醫證，現在算是醫師吧！”
有證的叫醫師，沒證的就是醫學士，或者稱之為醫士。
區別還是挺大的。
“我看周醫生雖然年輕，但是無論是病理診斷，又或者手術能力，搶救能力，都是極為厲害。怎麼樣，有沒有想過挪挪窩？我們馨香婦幼醫院正在招賢納才，正需要像你這種年輕有為的醫生。”
湯科長原來是為了這事來的。
怪不得晚上九點了還不下班，跑這裡來跟他嘮嗑呢！
人家圖雅醫院派了專家團隊前來幫助馨香婦幼醫院站臺、恢復聲譽。可是這家醫院卻在暗中挖圖雅的牆角，打上了周燦的主意。
這是不是現實版的農夫與蛇的故事？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是利益高過一切。
什麼道義，感情，那都是虛的。
“我在圖雅醫院挺好的，沒想過離開。”
周燦可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小人。
圖雅醫院對他的培養非常不錯，而且那麼多位主任醫師對他傾囊相授。就盼望著他將來能夠成材，可以帶領圖雅醫院走向更大的輝煌。
要是他反身就跑到馨香婦幼醫院去了，那些教過他的主任醫師們，怕是會失望至極。
就連許醫生都會感到傷心。
這種事，周燦怎麼可能幹呢？
人，最重要的不一定是財富。人活著的意義，更多的是因為有著友情、愛情、親情的存在。如果更高階一點，那就是為這個社會創造價值。
“我知道，你在圖雅醫院很受重視，地位也是相當不錯。如果跳槽到我們馨香婦幼醫院，我們承諾可以給你更高的地位。年收入方面，更是圖雅醫院的很多倍。你現在是規培階段，圖雅醫院一個月最多給你發兩三千。但是我們這邊承諾，只要你過來，三萬一個月給到你。如果幹得好，還有業績提成與獎金。”
湯科長只是一個宣傳統戰科的科長，招人、開出高薪，他肯定沒有這麼大的權力。
那他在代表誰說話？
周燦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幾分。
湯科長就只是出面的那個人而已，背後想要挖周燦的，肯定是田院長與馨香婦幼醫院的管理層。
不過挖人這種事本來就不太光彩，田院長絕不可能親自出面。
只有談妥了，她才會親自與周燦交談。
三萬一個月的底薪，確實已經非常誘人了。
即便在這樣的一線城市，也已經屬於高薪水。
再加上業績提成與獎金，年收入應該不會低於五十萬。
可惜，周燦不差錢。
他當醫生從來都不是為了錢。
“呵呵，開這麼高的工資挖我一個規培生，貴院還真是瞧得起我。謝謝貴院的厚愛，我沒想過離開圖雅醫院。”
周燦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拒絕了。
這等表現看在湯科長眼裡，卻誤解成了另一個意思。他認為周燦這是嫌工資太低了。
想想也是，以周燦的超級優秀，在圖雅醫院要不了幾年就能成為一位非常出名的醫生，無論是職位，學術，地位，收入，各方面的前途都是非常好。
三萬一個月就想挖動這樣的超級天才，開價確實有點低了。
“大家辛苦的工作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多賺點錢，讓家人和自己過上好日子嗎？周醫生要是嫌三萬一個月太少，我們這邊可以再加。只要你好好幹，我們承諾你的月收入不低於五萬，怎麼樣？”
湯科長增加了價碼。
不過這個五萬與前面的三萬底薪有明顯區別。
要想拿到五萬一個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好好幹。
“我要是說，我當醫生不是為了錢，你信嗎？”周燦挑了挑眉。
“這……我還真有點不相信。誰不是為了錢啊？不知道周醫生心裡的價位是多少？”湯科長的權力有限，按照上級給出的價碼挖不動周燦，準備探聽一下周燦的心理價位。
然後向上級稟報後，再做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