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籠在雪地上灑下一片紅光，朦朧而又明亮。
馬蘭長吁一口氣，她抬頭看看京城衚衕上方皎潔的月亮，月如銀盤，正在淺白的雲層中穿行。
月色下，一個戴著圍巾的男人拉著自己的手，用鑰匙開啟古老的四合院的大門，在清冷的晚上，回到熱氣蒸騰的家裡……
這樣的場景，馬蘭突然發現，好似以前出現在自己的夢裡。
哦，客廳的八仙桌上，四碟冷菜一應俱全，還有包好的餃子，廚房裡，菜和肉都已切好，不用說，這是李師傅臨回家過年前，給唐秦準備的。
“餓嗎？”唐秦摘掉手套，轉身就從廂房裡拿來鞭炮，二踢腳、閃光雷……這是男人的年貨。
馬蘭笑得看著他，就象看著一個充滿童趣的大孩子，看著他在院子裡放鞭點火，“來，”唐秦把一個豎筒的閃光雷遞給她，“拿著。”
“我不敢拿，”馬蘭笑得嬌羞，“我不敢放這個……”
“我教你。”唐秦就把嬌笑的馬蘭攬在胸前，他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點燃了閃光雷。
砰——
七彩的煙花，照亮了夜空，照亮了衚衕，照亮了小院，也照亮了馬蘭的臉龐。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可是卻又止不住回望身後這個年輕的男子，此刻，生活一如煙花，絢爛多彩。
“我告訴你你絕活兒，我小時候，都是把閃光雷捆在一塊，放腳踏車後座上，幾支閃光雷同時開火，那叫一個好看，震撼！”
唐秦很自然地攬住馬蘭的肩頭，二人就這樣依偎著進屋，屋裡的爐子燒得通紅，唐秦解下圍巾，又脫下羽絨服。
馬蘭也解開了自己的紐扣，大大方方把羽絨服脫了，露出一件高領的白色羊毛衫。
“你稍等，我去下餃子，再做幾個熱菜。”
唐秦說著，已是走賂廚房。馬蘭卻站了起來，“你歇著，我來做。”
與這樣的男人共同下廚房，也是生活中的樂趣。
白色的氣體蒸騰，廚房裡霧氣瀰漫，看著馬蘭熟練地煮並著餃子，唐秦心裡一陣溫熱，就從後面攬住了她的腰。
“別鬧，下餃子呢。”
馬蘭回頭一笑，她的笑太過嬌媚，卻讓唐秦更加用力地摟住她的纖腰。
嗯，明月不能朗照，小睡也是別有風味的，特是是在這個除夕的夜晚……
“你嚐嚐，熟了嗎？”馬蘭輕輕地盛出一個餃子來，就快子就送到了唐秦嘴邊。
嗯，唐秦輕輕地咬了半個，他噓熘著嘴咽下去，“嗯，豬肉白菜餡的，我感覺熟了，你嚐嚐……”
馬蘭笑了，看著剩下的半個餃子，她也吃進去，“嗯，那我開始撈了……”
從舞臺到廚房，這樣簡單，乾淨，婉約、利落的馬蘭，更讓唐秦喜歡，與馬蘭在一起，他感覺沒有任何壓力，有的只是歡喜，只是對生活的美好嚮往。
“醬油！醋！再加點香油，你吃蒜嗎？”唐秦摸出一頭大蒜，山海人哪有不吃蒜的。
大蒜！
馬蘭就笑了，看著唐秦調了一盤蘸料，她夾起一個餃子來蘸了一下，嗯，臉上就立即精彩起來，“不錯，好吃，”她笑著夾起一個也蘸了一下，送到唐秦嘴裡。
“嗯，光吃餃子也沒味兒，我們喝點酒吧，”唐秦放下快子，“啤酒，白酒，黃酒，紅酒？”
“啤酒吧。”馬蘭主動道，“我能喝一杯……”
一杯啊！
唐秦就笑了，“以前在戲校的時候，哪敢喝酒，後來進了劇院，有應酬我也不喝，戲曲演員也不喝酒……”
馬蘭端起杯子，看著金黃雪白的泡沫在杯中不斷湧出，“今晚，是個例外好嗎？”
她這樣大膽地看著唐秦，“我想喝，不醉不歸。”
“你想歸到哪裡去？”唐秦看著她的樣子，燈光下，緊身的毛衣出美好的線條，這起伏的山巒，能把人的心融化，“這裡，就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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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馬蘭卻變得鄭重起來，她雙手端杯，平舉向唐秦。
哦，這充滿儀式感的動作，讓唐秦又想到了明月不能朗照，小睡也是別有風味的……
他也鄭重地舉起杯，兩人同時都笑了，馬蘭卻是一陣嬌羞，可是她再抬眼看唐秦時，櫻唇輕啟，啤酒就如流水一樣不見了蹤影。
唐秦笑著夾起一個餃子，馬蘭也不再說話，那啥，已經初見端倪，此時只有心中惴惴，小鹿亂撞。
“嗯，這是我們的第一個除夕。”馬蘭突然就羞澀地扭過頭去，說著不相干的話題，“嗯，明年，你們劇組還去上海大觀園嗎？”
螃蟹宴會在蘇州拍，劇組還要再下江南的，“第一部和第二部，年後上映嗎？”
“這，我想跟王洋廠長和謝導說一下，八九年不能上映……得拍完了一起放映，這樣零敲碎打，觀眾沒那耐性……”
“好拍完了，你也拿個獎回來。”馬蘭已是站了起來，走到唐秦身後，俯下身，就從後面抱住了唐秦。
哦，香氣，熟悉的香氣……
唐秦再扭頭瞅她時，馬蘭的臉就緊挨著他的臉了，靜悄悄的屋子裡，是無聲的喘息，窗外，卻是無盡的歡快的鞭炮聲。
“嗯，百花，金雞，都不如你，你是我最大的獎……”
從當年的陳光芯與殷溫嬌，兩人已是真真切切走過了幾個年頭，唐秦感覺，此時，讓馬蘭從後面擁抱自己，是一件特傻的事兒。
這個姿勢，似乎應該換一換……
“嗯，哪天你把戲服拿回來，”唐秦慢慢站起來，很自然地與馬蘭調換了位置，“你穿著戲服的樣子，真的很美……”
“明天就去拿。”馬蘭的嗓音似乎已經聽不到，只有微弱的悉悉索索的聲響，迴盪在這精彩的大年三十裡。
哐哐哐——
鞭炮聲中，大門的門環被砸得震天響。
“唐導，唐導，唐秦……”
唐秦差點就自己點著嘍，這會子又熄滅了。
“趙導張導說，就是抬也得把你抬走……慶功，少不了你……你一定得去，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哦，馬蘭就笑了，她象個小媳婦一樣，給唐秦拿過羽絨服和圍巾，“嗯，去吧，早去早回，少喝點……”
紅燈籠的映照下，唐秦走出大門，走出衚衕……
踩著厚厚的積雪，他團起一個雪球就扔了出去……
一九八八年過去了，我特麼一點都不懷念它……嗯，一九八九年來了，我也不期待它，來，就讓它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