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潭。
一杆繡有血紅色彎月圖桉的銀白幡面大旗懸浮於水面上空,絲絲縷縷的銀白寒氣從水中流出,形成片片冷雲,將大旗幡面罩住,不斷湧入其中,被大旗吸收。
這副模樣,分明就是雲水宗眾人見過的寶物“血月旗”,而那寒氣則是眾人為之而來的“六陰寒煞”。
不等眾人反應,詭異的腔調、熟悉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使得江川神色大變。
“是那邪物的聲音。”
但那邪物分身早已被登龍祖師所滅,為何還有留存?
難不成,對方不止有一具分身?
想到此處,江川臉色逐漸難看,幾乎是下意識地,祭起了諸多護身寶物。
“此邪物來歷非凡,眾位同門小心。”
儘管與林樺關係不睦,但在此危機關頭,江川還是沒有忘記提醒。
十餘道防護靈光接連亮起。
“東流師弟,你認得這聲音?”柳姓弟子被雲光包裹,出言問道。
江川微微頷首:
“具體事宜,還是等離開這裡再說。”
一同前來的雲水宗弟子雖各有不凡,但面對這等邪物,可沒有絲毫抵擋的手段。
“走得了嗎?”
聲音飄忽,再次從四面八方響起,讓人猜不出到底身在何方。
眾人轉身之際,就見來時路上,不知何時已被層層灰氣覆蓋,不止是石階,就連四方上空也盡被灰氣淹沒。
天地之間,除去前方的映月潭外,再無他物。
但那發出聲音之人,卻遲遲沒有現身。
“打出去。”江川低喝。
緊接著,對江川原本處處針對的林樺反而第一個動起手來。
頂上不知何時升起巴掌大的赤金葫蘆,葫蘆嘴開啟,道道灼熱火光不斷從中吐出,衝向來路上的灰氣。
見到林樺動作,其他弟子如夢方醒,也紛紛祭起寶物。
江川催動流螢劍斬出道道雷光劍氣的同時,也取出了龍角,準備隨時祭出祖師石像。
雖說其中的祖師靈識已在先前的損耗中徹底消失,但留存的天人法力,依舊能保證他全身而退。
灰氣如霧,看似軟綿無力,卻牢牢地擋下了眾人的靈器,就連祭起的數件符寶,也無法傷其分毫。
“尋常攻擊對其無用,有法寶的可以催動法寶。”江川右掌翻動,一尊黃玉寶印出現在了手中。
藏身衣袖中的蛟蟲,此時也顧不得隱藏,躍在了江川肩膀上,口中吐出一面寶鏡,正是先前江川所贈的法寶雛形,分光鏡。
此鏡有分光破霧之力,一經催動,明亮光華照出,聚攏的灰氣逐漸有了分開的跡象。
“再來。”
江川提醒之時,雲山法印已被打出。
而且一出手,便是全力施為,直接催動了“伏波印”這道小神通。
金青兩色光芒大盛。
雲山法印體型暴漲,化作數十丈巍峨險峰,在光華籠罩中,徑直往分光鏡開啟的缺口砸落。
轟。
大地震響。
圍繞的灰氣直接被撕出了丈寬的口子,僅剩下薄薄一層,隱約可見來時之路。
“讓我來。”林樺怒喝,張口吐出一道赤虹,注入頂上懸浮的赤金葫蘆中。
葫蘆陡然氣息大漲,竟比雲山法印透出的氣息還要強大、爆烈,火光猶如岩漿湧動,將已經現出的通道上,最後一層薄薄的灰氣衝散。
“逃。”
幾乎不用催促,眾人各自施展手段,順著通道往外逃去。
如此一幕,終於讓那聲音的主人坐不住了。
一聲驚咦過後,懸浮在映月潭上的銀白大旗忽然豎起,在那邪物催動下,旗幡招展,無風自動,血色彎月亮起紅光,照向被開啟的通道。
剛剛化作一道碧虹的江川尚未逃出,便被一道血光堵住了去路。
眉頭一挑,雲山法印再次祭出,金青二色光芒大盛。
彭。
一擊之下,血光安穩如山,不動分毫。
反而是雲山法印靈光一暗,彷佛受到了壓制。
“本龍可以確定,這杆血月旗,就是傳聞中那件由天人所煉的神物。”蛟蟲趴在江川肩膀上嚷嚷道。
但,那件血月旗,不是【望月侯】前輩所煉嗎?怎會出現在這邪物手中?
而且,還會出現在了這裡。
江川心中疑惑。
但既然前路被堵,他也隨之退到一旁,與眾人站在一處,祭起護身寶物。
如果真是傳說中的那物,的確不是他能夠破開的。
“不跑了?”聲音再度傳來。
“你這邪物,可敢現身一見嗎?”林樺手持葫蘆,厲聲怒喝。
接二連三被人擋住去路,他心內早已怒火升騰。
一旁的江川,不斷在四周打量,目光落在了立起的血月旗時,悄然進入了入微之境。
目中泛起晶瑩光華,看到了常人無法看到的景象。
銀白的幡旗上,一道灰氣猶如墨汁暈開,正沿著左下方不斷向上侵染,有半張幡旗已被染成灰色,就連中心處的血月都被染灰大半。
而在血月之中,一團靈光正不斷催動另半張幡旗上的銀白光華,抵擋灰氣的侵襲,但卻只能拖延灰氣的腳步,而無法將其徹底阻擋。
“那邪物正在煉化此寶。”江川恍然大悟。
難怪對方遲遲不現身相見,原來是被寶物拖住,但要是讓其繼續下去的話,等寶物被徹底煉化,他們就再難逃掉了。
絕對不能讓它順利煉化寶物。
江川目光沿著灰氣往下看去。
灰氣是從映月潭湧出的。
也就是說,那邪物這具分身,在映月潭下。
但可惜,映月潭水另有玄妙,阻擋了他的目光,無法讓他看到下方的真實情況。
神識一動,與蛟蟲商議起來。
“你要本龍將映月潭的水清空?”蛟蟲問道。
“不錯,我還要觀察那邪物動靜,只能勞你出手了。”江川點頭。
“倒也不是不行。”蛟蟲沒有拒絕,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但你得先將龍角還給本龍。”
“此物對你並無作用。”江川眉頭微動。
“在登龍出現時,本龍記憶封印鬆動,已經找到了催動龍角之法。”蛟蟲解釋。
“而且有此寶在,本龍也能護住性命。除非你小子是想看著本龍送死。”
這倒也是。
如今的蛟蟲雖藉助真龍寶液,再次恢復了部分修為,但仍在金丹之境打滾,遠非那邪物對手。
萬一對方暫時放下煉化,惱怒出手,蛟蟲一人也難以擋下。
“也好。”江川取出了龍角,蛟蟲一對小爪子連忙將其抱住。
江川的舉動,也引來了其他人的注視。
“東流師弟,你這是?”柳姓弟子神識傳音過來。
江川想了想,同樣以傳音,告知了幾人目前的狀況。
在聽到那邪物藏在潭中,煉化寶物時,林樺傳音道:
“你確定你沒看錯?”
“雖不敢肯定,但也有七八分的把握。”江川道。
林樺目光一變,點頭應下。
“那就如你所言,等潭水清空之刻,我等一同出手。”
最難搞的林樺都是這副態度,其他人自是沒有意見。
江川心中點頭,對蛟蟲使了個眼色。
吟。
蛟龍吟嘯。
指長的玉蛟之軀上,陡然散發出與其身軀毫不相符的強烈威壓。
身形也隨之勐漲。
短短數個呼吸,一條頭生獨角、腹有兩爪的如玉蛟龍出現在了眾人上空。
仰首嘶鳴間,映月潭泛起漣漪。
潭水震動。
一股無形的力量從玉蛟身上流露,將整座水潭籠罩,平靜被打破,潭水掀動浪潮,竟在力量操控下,齊齊向著水畔倒湧而去。
不知深淺的水潭,瞬間失去了丈許潭水。
江川目光望去,幾乎看到了水底下那道,若隱若現的灰氣身影。
與先前陰龍峽中所見不同,這道邪物分身,氣息並不強烈,應是將大半注意力投入到了煉化血月旗中。
“繼續。”江川喝道。
蛟蟲頭上獨角碧光流轉,將剩餘的潭水盡數操控,向著水畔如雨傾瀉。
潛藏在潭底下的身影再也無法掩藏,暴露在了眾人眼前。
潭底露出稜角的巨石上,正有一道身影靜坐,閉目運轉氣息,催動道道力量,注入上空血月旗。
“咦,這是?”看到對方一身打扮,林樺催動的火葫蘆不由一頓。
這人竟然穿著雲水宗真傳弟子才有的青雲法衣。
似是察覺到了眾人目光,身影緩緩轉過身來,看向雲水宗眾人。
“怎麼,如今的後輩,連我也不認識了嗎?”陌生的聲音響起。
“是他,三百年前,失陷於秘境中的雲月前輩?”柳姓弟子認出了這副模樣。
他曾在宗門中,看到過對方畫像。
“不錯,我便是雲月。”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露出灰色的雙眼,一道力量無聲無息間,向著眾人侵襲而來。
眾人下意識地便相信了對方所言。
早在對方轉過身來就小心戒備的江川見狀,神色一厲,喝道:
“邪物,怎敢在此蠱惑人心。”
喝聲猶如雷震,更如聲聲龍吟,直接將被對方所迷的雲水宗弟子驚醒。
“找死。”林樺面露羞惱,赤金葫蘆氣息大盛,倒出一道岩漿水流,向著“雲月”傾瀉。
而在他之前,江川早已催動流螢劍,使出了《碧水陰雷劍訣》。
噼裡啪啦。
一掛碧水長河在陣陣雷聲之中,以披靡之勢朝著“雲月”沖刷而下。
嗡。
懸空血月旗轟然一震,垂下道道血光,護住了“雲月”,但碧水長河氣勢不減,反而更盛幾分。
與此同時,一柄純白匕首狀的劍器升至江川上空,以劍柄為核心,劍刃順時轉動,寒氣大盛,凝成了一輪銀白圓月狀的劍輪,散發清冷光華。
寒天月華劍輪。
剛剛垂落的血光,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在寒光照在其上之時,血月旗在不經催動的情況下,居然自發震動起來。
垂落的血光霎時收斂。
碧水長河與“雲月”之前,再無任何阻攔,浩浩蕩蕩地沖刷在了對方身上。
彭。
“雲月”身軀被碧水亂流撕扯開來,一團灰氣流露而出。
道道雷光落在其上,發出“嗤嗤”聲響,但卻無法將其淹沒,只能在傾盡所有威能後,無聲散去。
但林樺含怒催動的岩漿水流卻緊隨而至。
更有眾人催動的術法靈器同樣落下。
灰氣炸開。
還沒等眾人露出喜色,又在下一個呼吸中,重新凝聚出來。
雖然沒有面目,僅僅是一團氣體,但眾人還是感應到了毫不掩飾的盛怒撲面而來。
“螻蟻找死。”先前出現的詭異聲音響起。
“該死的是你。”浮空的玉蛟張口吐出一道金虹,直接將灰氣洞穿。
正是江川交予蛟蟲手中的龍角。
這龍角經登龍祖師祭煉,含有莫大威能,一擊之下,竟將灰氣打散,久久無法重新聚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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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江川喝道。
頭頂形如月盤的劍輪散發寒光,立起的血月旗隨之響應。
大片血光落向灰氣,卻並非先前相護,而是化作了層層血光屏障,將散亂的灰氣分割、圍攏,困在其中。
江川並指一點,流螢劍再化雷光劍氣,刺向一縷被困住的灰氣。
這血光屏障困住灰氣,卻對雲水宗眾人放開。
雷光劍氣之下,這縷灰氣頓時斬滅,劍光跳動,又向著下一縷灰氣追去。
其他人看到此幕,也明白了血光相助,紛紛各展手段,不斷滅除灰氣。
十餘人聯手,散落的灰氣很快就剩下了一縷。
但就是這縷,卻讓眾人神色沉凝,不敢大意。
那邪物形體雖散,但意識尚存。
既然不在其他灰氣之中,肯定就在這最後一縷灰氣中了。
沒有出乎意料。
十餘道靈器落下,卻被牢牢擋在了這道血光屏障之前。
儘管受到了《寒天月華劍輪》的影響,血月旗中的靈性能自行展露威能。
但被邪物煉化的部分,卻仍是不可避免地被影響到了。
落下的血光,不再限制灰氣,反而成為了灰氣助力。
江川上空圓月劍輪震動,想要影響血月旗本身,但卻沒有絲毫回應。
“小心了。”
江川目光凝重,召回了流螢劍,玉蛟也化作指長,落在肩膀上,將龍角交予他手。
念動法訣,龍角尖端打出一道金光,化作了登龍祖師神像。
原本激烈的戰局,一下子平靜下來,靜得有些可怕。
在江川的注視下,血月旗幡面上,被灰氣侵染的地方並未有絲毫減少,反而多了幾分,連寶物本身靈性,都幾乎要被灰氣吞沒。
他在防守的同時,不忘以劍輪影響這件由【望月侯】前輩所煉的寶物。
在血光屏障守護下的最後一縷灰氣氣息勐然狂漲起來。
金丹。
元嬰。
法相。
乃至,元神。
血月旗的靈性再無力量抵擋,瞬間被灰氣淹沒。
“你們都去死吧!”怒吼聲響起。
血光屏障散去。
毫不遮掩的元神威壓撲面而來。
噗通。
有人無力抵擋,跪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