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再一次的出生,她其實是有點無奈的。
名為神透境的少女閉著雙眼,安靜地躺在女子的懷裡休息,為了達成目標,上輩子她壓縮了幾乎所有的私人時間,甚至為了那些殘缺的文獻去修了文學系最後還拿到了碩士學位……但準備的人生卻只是一轉眼就變成了過眼雲煙。
重來一遍啊……雖然並沒有覺得心灰意冷,可到底還是回不到原來的世界了,如果連空間都並不相同,那麼即使外貌與歷史相似,也不能算是同一個存在了吧?
在這個陌生的國度與世界長大,嚴苛的家庭規則並不像別人想的那麼難熬,她本來就是個坐得住、靜得下心的性格,竟沒多少不適就堅持了下來,直到再大一些,個性覺醒,日本畫、書法、茶道、禮儀和神樂舞又被排進了每日的課程裡。
接受著一點都不像是四歲女孩應該承受的教育,即使姐姐看自己的表情從同情到驚訝,一直到害怕,神透境還是堅持了下來,雖然教育很嚴格,但當時間全部排滿,習慣後反而不覺得有多難受了。
姐姐神透鈴只是個普通的姑娘,也天真活潑過,然後隨著成長,將來要繼承神社的責任壓在了肩膀上,在一系列的修行後硬生生地變得安靜而優雅,如同母親一般乖順的女子,看到妹妹神透境對於這些規矩強大的適應性,反而覺得非常古怪。
五歲左右,聯絡上了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其他人,神透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心情都變得很好,這種顯而易見的心情轉變……嗯,好像讓姐姐誤會了什麼,她看著自己的眼神變得更加害怕了。
在日本畫稍有小成的時候,自己這一輩子的父親向她要了親手臨摹的浮世繪畫卷,依附上了個性的那種,只要將手放在繪圖上,就可以進入其中,沉默了很久的神透境終於問了出來——
“父親大人,您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呢?”
“你終於問了。”這個平時就不苟言笑的男子,露出的笑容有些僵硬,“境姬,你和鈴姬不同,一直都有著自己的想法,我還在想著你什麼時候才會開口。”
“……”神透境微微睜大眼睛,沒有反駁。
“作為家主,我也想要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你一直都很沉默,我與你的母親都不明白你在想些什麼。”男子拿起畫卷收好,“跟我來。”
父女倆移步茶室,兩人相對而坐,男人取出茶具開始煮茶,十數分鐘後,他將第一碗茶制好,放在榻榻米上向前推出,神透境雙手捧住拿起,面不改色喝光,放下,能讓神透鈴苦得伸舌頭的味道彷彿不存在一般,男子對自己的女兒報以讚歎的神色。
他有一大一小兩個女兒,她們之間的年齡相差十歲,天賦也是天差地別,大女兒他認真培養了十多年,而二女兒卻有著能快速追上姐姐,甚至於更加優秀的天賦。
“境姬,現在終於有了這樣的機會,我就直接問了。”男子正坐著開口,“你想要神社嗎?”
“不需要,神社是姐姐的。”神透境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在問自己是不是有著與神透鈴競爭家業的意思,所以她的回答也毫不猶豫。
“那麼,你想要的是什麼?”父親直接問她將來的打算,就像面對著的女兒年紀並不是六歲,而是十六歲一般。
“……”神透境皺著眉頭思考了幾分鐘,回答,“太早了,我還不知道……還沒有想好。”
“是嗎。”父親點了點頭,似乎並不意外,“你不是想知道畫卷的用途嗎,我有一個在伊勢神宮進修的舊友,你附加了境界的畫作,對於神官的修行有著非同一般的作用,所以才會讓你稍作嘗試……只是我也沒有想到,境姬的入門會如此之快。”
“原來如此。”神透境接受了這樣的說法。
“你的課程,鈴姬當年並沒有接受下來,你的姐姐並不能適應這樣的教育,所以我適量削減了她的課業。”父親接著說道,“你卻完全沒有怨言,不管是什麼都接受得良好,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感受,你並非是長女,既然拒絕了家業,即使將來會出嫁,我也希望你有立業的資本。”
真是個不得了的親爹,女兒才六歲就已經在考慮出嫁後要帶著什麼嫁妝和技能了,即使是承受能力強大的神透境也忍不住在心裡頭吐槽了兩句,表情卻是依舊沒變。
“所以境姬,你有什麼需要,或者想要放棄的課業,都可以直接提出,我會為你安排。”男子繼續說道。
“……”嘛,這也可以算是一種……比較另類的父愛了吧?
神透境抬起袖子掩住口鼻,無聲地笑了笑,這種笑法來自於禮儀老師,不出聲響,不露唇齒,非常大家閨秀的笑法,要再誇張點的話,戒尺估計馬上就會抽下來。
“我並沒有想要放棄的課業。”淑女地笑完,神透境重新坐好,回答父親的話,“我覺得日本畫與書法都挺有趣的,禮儀也是必要的吧,茶道和神樂舞……也能讓人心情變得平靜下來,挺好的。”
這簡直就是姐姐神透鈴聽到後,都要忍不住淚如泉湧的答案,當然更可怕的還在後面。
神透境思索了一下:“父親,我們屋宅的後面,有一個遠靶場,所以……”
“是想學嗎,弓道?”男子意外地問。
“……可以嗎?”兩輩子從來沒有摸過弓箭,神透境眼中閃過一絲躍躍欲試,這瞬間的神色被男子捕捉到,他笑了起來。
“沒有什麼不可以的,跟我來。”男子站起來,收拾了茶具,領著女兒穿過長長的木廊,徑直來到了弓道場,與近靶場28米的距離不同,遠靶場的射箭處距離靶子足有六十米遠,靶子小得幾乎看不見。
男子沒有換衣服,只是扣上鹿皮護手袋,拿起一張和弓和箭矢,站在射位,兩腳踏開,夾起箭矢,拉開了弓弦,神透境背後汗毛猛然一豎,嗖——
箭矢已經消失不見,男子動作未變,而她卻什麼都沒能看見。
噗通、噗通……耳邊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心臟發出了熟悉的躍動頻率,是這個,就是這個了,與上輩子,那一剎那間相同的感覺,神透境眼睛亮晶晶的,表情這才出現一絲屬於孩子的期待。
眼睛彷彿在閃光的小女兒讓男人手心一陣發癢,他面不改色摘下了護手袋,走到自己小女兒旁邊,順利摸上那一頭黑色長髮的發頂:“不需要請新的老師了……我親自來教你。”
沉浸在久違的興奮感中,神透境點了點頭,她看向靶場邊開著門的更衣室,牆上貼著全日本學生弓道選手權大會金賞的獎狀,還有幾個形狀不同的獎盃……這輩子的老爹,顯然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神透境的雙手接過父親遞來的和弓,弓雖然是木質的,但比自己想得還要稍許沉重一些,她小心地用另一只手去觸控弓弦,幾乎把這輩子的父親都忘在了一旁。
男人沒有計較這不符合閨秀禮儀的行為,這時候的小女兒……才更像一個真正的小女孩。
這天晚上,聊天室內——
神透境:呼,家裡的問題終於是解決了……
糸守心地:嗯?巨巨做了什麼?
徹刃環:太太的家教,非常可怕呢……【瑟瑟發抖.jpg】
紙切式子:唔啊,就是紗鬥說的,有書法、日本畫、茶道還有禮儀課的那個……
姚爍:咦?好可怕!求扒!
神透境:就,跟這輩子的父親好好聊了一下,感覺心裡輕鬆多了
姚爍:不需要學那麼多了?
神透境:不,又開始跟著他學弓道了
徹刃環:……
糸守心地:……
紙切式子:……
姚爍:……
糸守心地:太太口中問題的解決方式跟我想的不一樣啊!【掀桌】
紙切式子:這、這……【顫抖得根本就停不下來】
姚爍:好慘!這比我還要慘好嗎!【抓狂】
徹刃環:打擾了,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神透境:……不就是弓道嘛,我還挺感興趣的呢
紙切式子:太太,那麼多課程,您學得過來嗎嗎嗎嗎嗎???
神透境:沒問題啊,練習弓道倒是要花一些時間,現在我開著群聊的時候,還能一心兩用畫畫呢。
糸守心地:不愧是太太!不管在哪裡都能一心二用!
徹刃環:邊畫畫邊群聊,厲害了哦我的巨巨……
姚爍:噫,是日本畫練習?
神透境:不,是給你們的福利,等我畫完,姚爍你什麼時候抽空來快遞一下給大家。
姚爍:好噠!!!!【幸福臉】
紙切式子:!!!!【幸福臉】
糸守心地:!!!!【幸福臉】
徹刃環:!!!!【幸福臉】
神透境:……嗯?紗鬥呢?
徹刃環:最近一直在說時間不夠,每天都提早睡了
糸守心地:才八點半哦,紗鬥睡得越來越早了
紙切式子:早上起床也越來越晚,真是幸福死了
姚爍:你也很懶啊式子= =話說紗鬥她現在醒著的時間真心少哦,幹什麼呢是?
徹刃環:……
徹刃環:在教綠谷搏擊術吧【慘不忍睹.jpg】
紙切式子:不知道為什麼其實我很期待綠谷將來的表現呢23333……
糸守心地:我也挺期待的2333333
姚爍:能打的小天使我也期待啊23333
糸守心地:莫名同情咔醬是怎麼回事ww
神透境:……這群壞人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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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神透境準時收好畫稿關閉檯燈,爬進了榻榻米上鋪好的被褥,又努力了一天後,熟悉的疲勞感滲透身體和精神。
上輩子的自己為了心中的目標而努力著,然後一朝轉生,得到的一切皆化作虛無。
今生重啟,又是一個新的人生,不同世界新的起點,相左的旅程,還有新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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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說,以前的事情那麼容易就能放下,只是……
“罷了,既然能夠重來一次,要是再走一次與上回相同的老路,未免也太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