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伍德一臉懵逼。
倒不是對於人偶說話而懵逼，因為他的探子已經告訴他過，這個坐在小孩肩膀上的奇怪人偶會說話了。
身為洛城的糧食總管，核心領導成員之一，對於出現在城主府的陌生人，他是有自己的渠道得到訊息的。
他懵逼的是內容。
因為老城主都親口說了，這倆人很重要，身份尊貴，對他們的問題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所以海伍德一時間才沒敢隨意回答。
他搜尋了一下記憶，才小心翼翼開口道：“你是說門房大爺孟老二麼？我知道他，是個跛子，腦子有點問題，去年老婆被人拐跑了。呃……他怎麼著你了？”
柯小樹哭笑不得。
“不是孟老二。是孟德爾。”
柯小樹訝然發現自己說話變得更流利了些，可以稍微連貫的多說出幾個字了。
大概是講了一上午話，鍛鍊出來的吧。
海伍德一拍手：“哦，哦！你說孟德爾啊！”
柯小樹詫異：“你知道？”
海伍德搖頭：“不知道。”
柯小樹無語：“那你拍什麼手！”
海伍德訕笑：“哈哈……”
他總不能說，自己下意識拍的手吧。被一個小小的人偶搞得有點緊張。畢竟是老城主特意囑咐過的，尊貴的客人。
不過他也搞清楚了，小孩子和人偶的組合中，人偶地位比較高，一般都是人偶在說話，小孩子看起來只是個跑腿的。
就連老城主的戒指也是套在了人偶的胳膊上，更是證明了這點。
海伍德看著人偶：“請問，二位來我的府上找什麼孟德爾，這個孟德爾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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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問到點子上了。
柯小樹就是過來給糧食總管科普來的。
“孟德爾，生物學家，現代遺傳學之父。他透過豌豆實驗，發現了遺傳學的兩大基本規律，分離規律和自由組合規律……”
柯小樹開始給海伍德一頓講述。
對於孟德爾，在藍星有過初中文化的人都學過他著名的豌豆實驗。
很顯然，在阿爾達大陸，還沒有出現另一個“孟德爾”，發現了遺傳學規律。
所以，自己有必要給這裡的人——尤其是糧食總管，科普什麼是遺傳學，這是十分有必要的。
因為只有讓他們弄明白了，什麼是孟德爾的雜交實驗，才能為柯小樹的下一步計劃打下基礎。
限於替身人偶的最不是太好用的緣故，柯小樹語速很慢。
但即時這麼慢的語速，海伍德依舊聽著聽著就跟不上了，不得不偶爾叫停柯小樹，讓他消化一會。
沒辦法，對於從未接觸過遺傳學的異世界人來說，理解起來確實有點困難。
很多對藍星人習以為常的常識，對於異世界人來說，都需要將腦筋扭轉一下，才能理解過來。
海伍德聽著柯小樹講述的知識，竟然有點入迷！
他也種植過豌豆，身為糧食總管，他十分瞭解耕種，但是從來沒從遺傳學的角度去想過。柯小樹的很多話，都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啟發。
就是不知道柯小樹給他講這些做什麼？
海伍德隱隱有一種感覺，也許這個所謂的孟德爾遺傳規律，對洛城糧食不足的現狀，能有所幫助？
講著講著，光憑語言，就講不明白了。柯小樹不得不要來鵝毛筆和空白的羊皮紙，要用作畫來輔助自己的表達。
趁著準備紙筆的時間，海伍德立刻召來城裡的耕種好手，統統來到議事廳裡，聽柯小樹講課。
因為他覺得，這些知識一定對於農業很有用。
事實證明他這一舉措十分正確。
因為有了眾人的集體智慧，就算一時間聽不懂，但是經過大家的分析討論後，就能夠弄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柯小樹在羊皮紙上畫了一個圈，裡面寫了“DD”，旁邊又畫了一個等大的圈，裡面寫“dd”。
“大寫的DD表示高莖豌豆。小寫的dd表示矮莖豌豆。它們的配子分別是大寫D和小寫d。大寫D代表高莖，是顯性性狀。小寫d代表矮莖這一隱性性狀。”
有人問：“為什麼高莖是顯性的，矮莖是隱性的？”
柯小樹一指那人：“你問著了。這是實驗得來的結論。因為無論是以高莖作母本，矮莖作父本，還是以高莖作父本，矮莖作母本，它們雜交得到的第一代植株都表現為高莖。”
柯小樹又在之前兩個圈下面，畫了一個新的圈，表示是上面生出來的孩子，圈裡面寫了“Dd”。
“明白了麼？即是說，在Dd裡，大寫的D，高莖，永遠都是是顯露在外的性狀。”
眾人恍然：“哦！”
柯小樹繼續畫圖，這回他畫了兩個“Dd”，進行雜交。
“所以，當這樣品種的兩株高莖豌豆雜交時，配子兩兩結合，它們會得到四個品種，分別是大DD，大小Dd，大小Dd，和兩個小dd。即——”
眾人齊聲：“三個高莖和一個矮莖！”
柯小樹讚許道：“沒錯。這就是孟德爾的雜交實驗了。這個實驗你們自己回去也可以做，最終就靠統計後代的性狀比例，來確定實驗結果是否正確。”
大夥竟然都有點躍躍欲試的。
“這個叫做孟德爾的人實在太聰明了！”
“就是說啊。其實原理講出來，好像很簡單，但注意到這些外在表現，並且透過實驗找到背後的規律和原理，這太厲害了！”
“沒錯沒錯！”
大夥討論的熱火朝天。
柯小樹成就感滿滿。
對於大家最終都理解了自己講述的內容，柯小樹感到十分欣慰。
給異世界人上課，也沒那麼難嘛！或許自己有當老師的天賦？
不管怎樣，第一步終於順利的開展下去了。只要他們能夠理解遺傳學規律，那麼下一步工作才好展開。
恰好這時，海伍德提出了問題：“柯老師（現在這些人都尊稱柯小樹為老師，大家都尊重有知識的人，海伍德這樣的糧食總管也不例外），你教我們的這些知識……有什麼用？”
柯小樹挑了挑眉。
是的，替身人偶五官還挺齊全，眉毛都有。
柯小樹：“因為之後才是重點。明白了遺傳學原理後，接下來就要把這些知識，應用到雜交水稻上面了。”
眾人都呆了一下。
“雜交……水稻？”
柯小樹點點頭：“沒錯。你們現在水稻的畝產量是多少？”
海伍德：“不到三百斤。”
柯小樹：“雜交水稻的畝產量，至少一千斤。”
聽到這話後，偌大的議事廳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靜到可聞針落。
每個人臉上都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畝產量一千斤？
若是有人跟他們中任何一個人說，有一種水稻，能畝產一千斤，他們絕對會大肆嘲笑對方，認為對方是個什麼都不懂、只會吹牛的狂妄傻瓜。
畝產千斤的水稻？怎麼可能！
但這話卻是從柯老師——一個連老城主都十分倚仗的人，呃，人偶說的，並且柯小樹剛剛還給所有人科普了一番什麼叫做遺傳學規律，令眾人大開眼界。
很顯然，柯老師說的話是有分量的。
所以大家一時間才陷入了矛盾的心態，一方面不敢相信他說的畝產千斤的話，一方面又覺得，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柯小樹安靜的等待他們消化自己說的話。
他沒有騙人。雜交水稻，確實能夠達到畝產千斤。
畝產千斤還是保守估計呢，如果能夠培育出特別良好的種子，畝產兩千斤，也不是不可能！
因為在藍星世界，就有一位偉大的人，實現過這等壯舉。
可以說他透過一己之力，生生消滅了全國……不，是全世界的飢餓！
半晌，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的海伍德，才顫聲開口道：“柯老師，你說的是真的麼？有一種能夠畝產一千斤的水稻？”
如果這個人偶沒騙人的話，那麼洛城就能夠實現糧食自產自足了！
洛城的人民就永遠不用忍飢挨餓了！
柯小樹說：“當然是真的。在另一個遙遠的國家，就實現了這樣的畝產量。我沒有騙你。也沒必要騙你。”
海伍德已然激動到眼眶泛淚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這樣的話，洛克裡斯城就有救了！”
海伍德眼含熱淚的對大家大吼：“洛城有救了！”
眾人忽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聲，幾乎把議事廳的房頂掀翻！
“洛城有救了！”
“畝產千斤的水稻！”
“孟德爾萬歲！”
“小柯老師萬歲！”
就連議事廳外的衛兵都驚訝了，裡面怎麼回事，忽然這麼鬧騰？隔著厚重的石牆都能聽到。
柯小樹笑著看他們歡呼了一陣後，才開口道：“先別急著興奮。培育出雜交水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前期需要大量的人力來做篩查。我來給你們講解一下原理……”
眾人立刻安靜下來，殷切的聽柯小樹講話，目光裡滿是振奮和期待。
現在，他們看著柯小樹，就跟著看神明一樣。
帶給他們先進知識的柯小樹，此時此刻就是他們的神。
柯小樹耐心講述：“把高產、耐寒、抗病等優良性狀的水稻，稱為高富帥的話，自然生長繁殖得到的多是矮搓窮的自交水稻。對於少數高富帥自然雜交水稻，其後代卻是越來越挫。”
“這是因為，根據孟德爾定律，隨著自然狀態下的高富帥繼續自交，其後代會出現自交衰退現象，即雜種自交後代出現性狀分離，各種隱性性狀的缺點不斷暴露，最終泯然眾人……”
“這就成為了雜交水稻研究的第一個難點——如何讓高富帥雜交水稻的後代繼續保持穩定的性狀。所以我們應該……”
柯小樹滔滔不絕。學生們求知若渴，人手紙筆，記錄筆記。
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小奇覺得無聊，坐在一旁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這幫人討論的這麼起勁，他也聽不懂。
在小奇眼中，這幫人看起來都傻乎乎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連他尊敬的小樹哥哥，也跟他們混為一談了呢。
……
這場教學持續了很久很久。
期間在中午的時候休息了一次，因為柯小樹在藍星的本體餓了，他必須回去吃點東西補充能量。
今天從一早，就一直呆在阿爾達大陸，他連早飯都沒吃。
切換為藍星本體後，泡了三桶泡麵，一口氣幹光，肚子才終於舒服了些，他就又切換成替身人偶狀態，繼續給海伍德等人傳道受業。
他從人工授粉講到雌雄分離不育系，從保持系講到恢復系。這就構成了著名的三系雜交系統，形成了培育兼具雜種優勢和遺傳穩定的雜交水稻完整閉環。
其實柯小樹也是個半吊子，他研究了一宿，也只是大概摸清楚了裡面的原理。經過自己消化吸收後，再講給異世界人聽。
時常他還得切換成本體，上網查閱資料，再切換回去繼續給這幫人講課。
就是一個字，累。
雖然神魂穿越消耗的精神力不算多，比用心靈溝通消耗的少得多，但長時間下來，也給柯小樹的神魂造成了很大負擔。
就很疲憊。
有點像回到高三時，天天沒完沒了做卷子的時候。
不知不覺間，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就過去了。
海伍德以及他叫來的這幫農業好手們，現在都對柯小樹敬佩萬分。
他們搞不懂，為什麼柯小樹在耕種細節上像個外行，就跟沒下過地似的，但是理論知識卻如此充實而完備呢？
他提出的雜交方案，簡直令大家大開眼界。並且細想下來，非常具有可實施性。
海伍德已經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現在就出門，尋找雜交水稻的原始植株，也就是所謂的“高富帥”水稻。
如果最後，能按柯小樹的方案成功，培育出畝產千斤的雜交水稻，那麼毫無疑問，柯小樹就是全洛克裡斯城的英雄。
但海伍德還有一個憂慮……他一直都沒有說出來，怕打擊到大家的熱情……
那就是他們還有時間麼？
在當前形勢下，冬天即將到來，獸人軍隊隨時可能兵臨城下，怎麼可能留給他們充足的時間，慢慢培育水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