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來的第一場雪,讓整個洛克裡斯城都陷入到歡快的氛圍之中。
絕大部分人對於八月飛雪,似乎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認為偶然的天降異象罷了。
洛城的街頭小巷,都堆起了雪人,隨處可見打雪仗的人群。
一個個即使臉被凍得通紅,也熄滅不了他們玩雪的熱情。
唯有老城主憂心忡忡。
下雪不可怕。但八月飛雪,實屬異常。雖然這場雪在今天白天就停了,溫度也有所回升,看起來等到明日,大部分積雪就會融化,可老城主的心頭還是壓了一片陰霾。
上一次八月飛雪是什麼時候的事來著?
老城主不由得想起一個遙遠的傳說,那些位於極北之地的恐怖存在,當“他們”出現時,無論當下的季節如何,都會在瞬間變成冬天。
老城主也只是聽說過“他們”,那些被稱作異鬼的東西,但是從未親眼見到過。
現在也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記得那些遙遠的傳說。
整個洛城……不,而是整個王國,尤其是那些地處於溫暖南方各大城市的人們,從來都沒承認過異鬼的存在。
甚至嘲笑北方的老人們愚昧,把謠言當作現實。
但願是自己多想了吧。不能僅僅透過八月飛雪這件事,就斷定傳說中的異鬼復又出現。
由於早晨受了寒,老城主一直咳嗽,裹再厚的毯子都沒用。
但即便這樣,他也堅持去到議事廳工作。
昨天休假了一天,工作累積下好多,老城主必須爭分奪秒完成才行。
現在是改革的重要時刻,洛城各項產業正逐步走向正軌,雖說也面對了一些阻力,但改革之路已然是大勢所趨,民心所向。
圓桌會議上,老城主正聽著下屬官員的彙報。
圓桌會議每週都會開三次,在會議上,會決定出洛克裡斯城的各項重大決策,影響著洛城的發展方向。
參加圓桌會議的官員,有鐵衛隊長——凱;財政總管;糧食總管;法務總管;情報總管;以及大學士。
這幾人,加上老城主自己,就共同組成了洛克裡斯城的核心權力機構。
大概由於受寒的緣故,老城主精神不振,雖然睜著眼睛,腦子中卻是一片漿湖,聽著財政總管的彙報,只有隻言片語進入了耳朵。
“……稅收情況向好,但各產業仍處於起步階段,隨著規模的擴充套件,稅收會不斷增加……支出較多,對金庫壓力很大,虧損情況暫時無法扭轉,預計達到平衡還需要幾個月……打通更多貿易線路,是下個階段的主要目標……”
老城主時不時的回應一聲“嗯。”,表示自己在聽,其實根本沒聽進去多少。
財政總管彙報完畢,接下來是糧食總管的彙報。
“……糧庫現存一個月的糧食……確保糧庫裡有兩到三個月的糧食才比較穩妥……糧食收穫情況比去年同期有所增加……目前的畝產量無法做到自給自足,必須從外面進口糧食才行……”
老城主揉著太陽穴,用以緩解腦中一陣一陣的刺痛。
作為一名領導者,需要操心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方方面面都要顧及到。
老城主擺擺手:“你擬個章程,需要多少錢,買多少,從哪買,提到財政總管那裡去吧。”
財政總管面露為難之色:“可咱們金庫所剩無幾了呀……短時間內很難拿出一筆錢來。我也沒辦法給你憑空變出錢來。”
糧食總管哼了一聲:“每次跟你要錢,都是各種推脫!你以為我願意要錢麼,還不是糧庫庫存不足以支撐咱們全城人的消耗!若是供應不上糧食,鬧饑荒了,你看會不會發生暴亂!到時候別說金庫了,就連你的府邸,都得給暴民踩平了!”
財政總管一臉不悅。“商議洛城事宜,你總扯到我身上幹什麼!”
“那你倒是批錢給我啊!”
“沒錢我拿什麼批!”
兩位位高權重的總管,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卻在這裡爭吵的面紅耳赤,拍著桌子起身,看樣子馬上就要進入掄椅子互毆的階段了。
一直站在老城主身後的鐵衛隊長凱,忍不住很隱蔽的打了個哈欠。
那倆總管,也是絕了,幾乎每次圓桌會議上都要上演這麼一出,凱都覺著無聊了。
每次都是鬧得雷聲很大,但是實際打起來?一次也沒有。
甚至好多次凱偶然見到,會議上財政大臣和糧食大臣針鋒相對,恨不得咬死對方不罷休,但在會議後卻勾肩搭背的,彷彿之前的爭執根本不存在一樣。
說白了,他們倆這是演戲呢。
演給老城主看的。
老城主輕輕拍了拍桌子,“恰到好處”的制止了那兩人的爭吵。
他有些疲倦地說:“行了,別擱這兒唱雙黃了。我知道現在大家都缺錢,但改革就是這樣,一開始總會吃點苦的。一帆風順是不可能的。錢的事我會想辦法,具體的糧食購買計劃也要儘快提上來。”
糧食總管立刻恢復常態:“遵命,大人。”
財務總管小心翼翼的開口:“城主大人,不知道你打算怎麼籌錢?”
老城主:“去找城裡的貴族,看能不能借到一些錢,許諾以更高的利息償還……再不行的話,就拉下我的這張老臉,去求求尹芙大人和拉克大人……實在不行我這座城主府都可以用作抵押……”
議事廳裡一時間陷入沉默。
大家都聽出了老城主語氣裡的疲憊,和無可奈何。
老城主承擔著如山般的壓力,大家都心知肚明。
所以也只有老城主這樣有能力、有魄力、有根基、且受到認可的領袖,才能壓服一眾貴族和官員,把所有人團結起來,推進改革。
換句話說,老城主這個位置,換了任何一個人,都做不了,都會使得改革失敗。
凱這時開口了,打破了議事廳的沉默。
“城主大人,要不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吧。您剛受了寒氣,需要靜養。”
眾官員隨聲附和。
“是啊城主大人,您今天氣色就不怎麼正常,還是保護身體重要。”
“快去休息吧。您交代的事情我們都會盡力完成。”
“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您若是病倒了,咱們洛城就完了!”
老城主劇烈咳嗽了幾聲,咳得快喘不過氣來了。臉色煞白。
凱趕緊輕拍著他的後背,稍微緩和些後,又拿過水來給老城主喝了幾口,老城主的狀態才好了點。
老城主罵道:“洛城離了誰……都能轉!咳咳……即便離了我……也一樣!人民才是最堅強的,我們這些人,不過依附於人民而活著罷了……以及我倒了,你們這些人都是幹嘛的?!政府白養你們麼?!”
老城主越罵越激動,本來都緩解了的咳嗽,此刻又開始劇烈起來。
凱只能在一旁勸道:“城主大人,先別說話了。”
老城主接過凱遞過來的手帕,捂住嘴。他句僂的身體如同篩糠一樣顫抖著,咳嗽聲如沙磨石,彷彿要把嗓子生生撕裂開一樣。
當他取下手帕時,老城主身後的凱分明看到,手帕中心有一抹觸目驚心的紅。
凱心裡一緊,扶住老城主,忍不住開口:“城主大人——”
但就在這時,議事廳外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凱本要開口的話語。
衛兵慌里慌張的衝進了議事廳,撲通一聲跪下了,大聲道:“報告城主大人!屬下有要事稟告!
”
老城主不動聲色的將手帕收好,除了凱,沒人發現老城主剛才咳血了。
“發生什麼事了,別急,慢慢說。”
衛兵深呼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後。
“稟告城主大人,城衛軍在城外活捉到了一個獸人!”
……
今天輪到娜梅莉亞在眺望臺值守。
雖然身為小隊長,她有權利安排手下的士兵執行值守任務,可她仍身先士卒,把自己當成和普通士兵一樣,從未特殊對待。
這也是她能夠贏得眾多士兵尊重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她也蠻享受在眺望臺上的。站在高處,眺望遠方,會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昨晚下雪了,舉目四望,大地盡是一片雪白。
雪地反射著陽光,還有點刺眼。
這是娜梅莉亞印象中第二次見到下雪,有點遺憾的是,雪到白天就停了,看樣子明天就化乾淨了。
算了,化了也好。不然積雪一直存在的話,影響道路運輸。
站在高處,以上帝視角俯瞰大地,娜梅莉亞忽然生出玩《王國守衛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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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道路就是敵人的行進路線,她琢磨著該在哪個轉彎處佈置防禦塔,阻攔敵人的進攻。
一時間,娜梅莉亞在腦子裡模擬了一場塔防戰鬥,不亦樂乎。
正在腦子裡玩著開心時,娜梅莉亞忽然注意到,城外道路的遠方,出現了一個活動的小黑點。
由於下雪,大地一片蒼茫,再加上路上本來人就少,所以那個在白色背景下的小黑點就顯得尤為明顯。
“是商人麼……”
自爺爺推行改革制度以來,洛城和臨城的貿易就變得頻繁了許多。
不過今天下了大雪,還有人來,實屬少見。
“咦?不對……”
娜梅莉亞看到,從遠處的叢林裡,出現的不只是一個黑點,後來又跑出來了……好多個黑點。
她拿起望遠鏡,朝那個方向望去。
她看到那些黑點都是人類。應該都是平民。
粗略打量,差不多有十幾號人。
那些人似乎很慌張的樣子,跑得四散分開,偶爾有人頓挫了一下,摔倒了,附近的人趕忙將其扶起來繼續跑。
他們在跑些什麼?
娜梅莉亞心頭升起疑惑,隨後找到了答桉。
那十幾號人身後的不遠處,娜梅莉亞又發現了四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正緊緊追擊著前面的十多位平民。
那四名士兵穿著獸皮和獸骨製成的鎧甲,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暗沉的綠色,身材敦實,脖子短粗,體型比一般人類要大,揮舞著斧子和錘子樣式的武器。
娜梅莉亞立刻就認了出來——那些是獸人士兵!
娜梅莉亞驚訝萬分。
獸人士兵?他們的部落不是在很遙遠的西北方麼?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洛城城外?
來不及思考其中緣由,娜梅莉亞立刻拿起號角用力吹響起來,提醒全部城衛軍進入到作戰狀態。
而她自己,則是在吹響完號角以後,就躍下眺望臺,衝剛剛衝出營地、還一臉懵逼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隊員吼道:“穿好裝備,拿起武器,趕快跟我走!”
隊員們:“啊?隊長,是發現敵人了麼?”
娜梅莉亞人已經朝城門的方向衝了出去,順手拿起一把長弓和箭袋。
“是獸人!獸人來襲了!
”
……
由於娜梅莉亞是第一個發現的敵人,所以她也是第一個衝出城外的。
她騎著馬,朝著平民的方向狂奔。
她必須爭分奪秒,因為剛才透過望遠鏡看到,平民一個個都衣衫襤褸,體力不支,他們和獸人士兵的距離正在迅速被拉近。
所以想要拯救出那些人的話,自己的動作就必須要快。
她都不知道身後跟沒跟來自己的隊員,已經來不及等他們了。
策馬狂奔的娜梅莉亞,很快就遇到了麻煩——只有城門口的一段路上的積雪被清除了,再往遠去,積雪覆蓋之下,馬前進的十分艱難。
甚至還不如自己跑著快呢。
當機立斷,娜梅莉亞下馬,深一腳淺一腳踩著積雪,朝平民們奔去。
片刻後,她已經能清楚的看到那些平民們了。那些人驚慌失措,身上大都帶著傷。
娜梅莉亞奮力大吼:“快些跑!跑到城裡就安全了!”
一邊喊著,她一邊從腰間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挽起長弓,略一瞄準,箭就朝著一個已經追擊到平民身後的獸人士兵射過去了。
箭失急如閃電!
破空而至的箭失,甚至帶起了一層淺淺的雪浪!
那位獸人士兵剛剛舉起手中的巨大骨制斧頭,忽然身體一震,向後踉蹌了幾步,血飛濺出來,染紅了雪地。
而他的眉心之間,多了一支箭,暗紅色的血正不斷的湧出來。
而他猶自不可思議一般,瞪大著眼睛,裡面漸漸失去了生機,手中的骨斧滑落,他整個人也朝後仰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