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檢和孫敏站在一棵梧桐樹南面, 孫敏靠樹幹近一些，沈悅之完全是靠她身上那身衣服, 還有紀檢手中的盒子，才認出那是自己的舍友。
她們看到男紀檢朝孫敏笑了笑, 然後抬起手，像是要去摸孫敏的臉。
沈悅之當即就想衝出去，可謝青陽拉住了她。那點力道其實很輕，但她還是配合地側過身，疑惑地看謝青陽。
謝青陽呀著嗓音，問：“怎麼了？”
沈悅之這才意識到，謝青陽可能根本沒認出站在紀檢面前的女生是誰。她遲疑一下, 還是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對方：“……是敏敏。”
謝青陽一頓, 像是覺得不可思議。
沈悅之咬咬牙，又想衝出去。可這回，謝青陽還是拉住了她，用不可抗拒的語氣道：“先走吧。”
沈悅之：“可……”
謝青陽：“要熄燈了。”
沈悅之皺了下眉：“敏敏還在那兒啊。”
謝青陽道：“沒事的。”她頓了頓, 看著沈悅之的神情, 和她解釋，“你很驚訝，你不知道孫敏和紀檢……她這次沒告訴你？既然是有意瞞著，待會兒當然會回去。”
沈悅之聽著這樣的話，波盪起伏的心緒稍微平靜了些，但還是忍不住往樓側的方向望，滿臉擔心。
謝青陽道：“還有五分鐘就熄燈了, 她們應該已經在告別了。”
沈悅之深深地呼吸：“同桌，要不然……”
她一句話還沒說話，就聽到越來越近的笑聲。
這下子，不用特地看都知道，孫敏和紀檢已經在往這邊走來。
沈悅之拉著謝青陽的手，“怎麼辦？”
謝青陽一頓，很快做出決定：“當咱們剛從教學樓出來吧。以前也經常這樣，今天只不過是特別晚一點。沒有人來叫咱們，沒注意時間也很正常。”
沈悅之：“行。”
她們的教學樓是個標準的長方形，南北向很長，東西向則窄很多。從樓角到門口，只有幾步路距離。
兩人刻意抬高了說話的聲音，沈悅之抱怨謝青陽看起題來就不管時間，這下又得遲迴宿舍、被阿姨唸叨。謝青陽不鹹不淡地吐槽，說還不是沈悅之自己理解能力不行，一道題怎麼講都不會。
一邊說話，一邊從門口往外走。
沈悅之嘆口氣，又說，今天怎麼沒人來叫呢。
謝青陽就說：“不知道啊，平安夜……”
沈某人的步子很快。眼下這種情況，謝青陽便儘量跟上她的步法。
兩人一直注意聽著身後的聲音，覺得兩方的舉例差不多時，沈悅之才低聲問：“同桌，我理解力真不行啊？”
謝青陽看了她一眼：“沒，挺好的。”
沈悅之：“真的嗎？”
謝青陽靜了靜，像是在斟酌言語。
她們橫穿過操場邊的一排梧桐樹，走上橡膠地面。
周圍亮著幾盞燈，但更明亮的，還是宿舍樓的燈火。
天氣還是很冷，沈悅之就把謝青陽的一隻手握著，放進自己側兜。她等著謝青陽的回應，心裡則在琢磨些有的沒的：“商店好像有賣暖寶的？要不要買來試試。”
謝青陽：“不用了。”
她察覺到，握著自己的那隻手，在一瞬間收緊了很多。沈悅之的下一句話都要脫口而出了，顯然就是些碎碎念，說她不會照顧自己云云。
謝青陽快速接上下一句話：“我本來就有在用啊，貼在小腹，嗯，的確挺暖和的。”
沈悅之“誒”了聲，像是很驚訝：“怎麼沒見過啊。”
謝青陽：“沒見過也挺正常的吧。平常一直貼在衣服下面，週六的話，洗澡的時候就撕下來扔掉了。”
沈悅之鼓著腮點點頭，不由地又按了按女票右手手腕的陽池穴。
或許是她按得太有規律，謝青陽察覺到後，立刻問出口：“……你做什麼？”
沈悅之笑了下：“我之前看過，說手腳涼的話刺激這個穴位比較好。”
謝青陽：“穴位？行、行吧。”
她像是沒想到，沈悅之會給自己一個這麼畫風清奇的答案。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以沈悅之家裡的情況，她能想到這些，應該也很正常。
走到這裡，操場已經過了一大半。兩人隱隱預約聽到宿管阿姨的喊聲，身後倒是靜靜的，也不知道孫敏和紀檢有沒有跟在後面。
到這會兒，謝青陽似乎終於想到了一個合適的答案。她對沈悅之道：“你有看單科成績的排名嗎？”
沈悅之心不在焉：“沒有。”
謝青陽道：“哦，我之前看了下，你政治排在十幾，數學排在三十左右，其他幾科就不說了。按照你數學的底子，這才好好學了半年，就能排在三十多，這樣的理解力，不能說不好吧？”
她的話引得沈悅之漸漸收回飄散的心思，轉為專注地聽。
謝青陽繼續講：“要是你理解力都不好，剩下比你成績差的人呢？裡面是有壓根不聽課的，但也有一直在努力的人吧。”
沈悅之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嗯。”
謝青陽：“我本來想說，‘你不是不聰明，只是之前太不用心’。但這種話聽起來太敷衍了，你小時候應該聽很多老師說過類似的話。”
沈悅之微微一笑：“對啊，家長會的時候，每個成績差的學生，都會被老師這麼說。一開始還信，後來就不信了。”
謝青陽：“嗯，我也不信。”
沈悅之：“……是嗎？”
天空像是籠罩了一層薄薄的白霧，將所有星星遮掩。江城雖然是臨海城市，但在前些年，也有過霧霾天。
濃厚的霧霾從北面西面席捲而來，將城市罩在裡面。沈悅之到現在都記得，自己之前因為江大附中霧霾天不放假、堅持上課的事而義憤填膺了幾分鐘，真心實意地覺得附中的學生是在太慘。
不過今年好像是個例外。不知道是因為環境治理確有成效，還是單純的時間沒到。總歸在之前的日子裡，天氣一直不錯，最多有霧，但不見霾。
在她身側，謝青陽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淡：“大多數人的智商其實沒什麼差別。我見過比一般人聰明很多的人，每次見到他們，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她頓了頓，把這段話含糊過去，“除了那些人以外，剩下的人，只要能順利上完初中，智商就都在差不多的檔次裡。高中內容最多是多一些，雜一些，需要花費時間去理解和記住，但實際上並不算深奧難懂。只要用心了，弄明白就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沈悅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點點頭。
謝青陽看了她一下，嗓音軟了些：“但能不能用心，本來也是因人而異。把事情推到這上面，明面上是給了成績不好的人，還有他們的家長一個安慰劑，好像只要他們的孩子能用心，成績就一下子就上去了。可，有些人，就是不能用心。”
沈悅之：“嗯……”
謝青陽：“因為自制力，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吧……唉，好像有點跑題了。總之，你理解的速度蠻快的，從暑假補課到現在，也一直挺努力，所以就，我相信你可以上一個不錯的學校。”
說到這裡，沈悅之沒忍住，把手搭在謝青陽的肩上，藉著這個動作往後瞄了一眼。
孫敏和紀檢不在。
她一頓，說不出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但很快，沈悅之又稍微放下對舍友的擔憂，再往周圍看了一圈。
能看到幾個其他紀檢的身影，但都離得挺遠。
放在謝青陽肩上的手抬起一些，在少女的臉頰上輕輕刮了刮。
謝青陽側過頭：“你做什麼？”
沈悅之笑道：“心情好啊，寶貝，你真的覺得我可以嗎？”
謝青陽說：“只要你維持現在這個狀態。”
沈悅之立刻接道：“只要你在，我的狀態會越來越好的。”
謝青陽不置可否：“真的？”
沈悅之笑了下：“可以這樣，我成績越高，你解鎖給我的姿勢就越多……好不好？”
謝青陽嘴角抽了抽：“同學你誰，我和你不熟。”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們已經走出操場，來到三號宿舍樓下。宿管阿姨原本都要關門了，結果看到她倆。
沈悅之不想讓自家女票因晚回宿舍而被記名字，這會兒只好嘆口氣，放過她：“明天再說啊，對了，還有敏敏的事……同桌，你怎麼知道她倆在樓側面的？”
謝青陽拿她自己的話回了過去：“明天再說吧。”
沈悅之無奈，摸摸她的頭：“晚安。”
謝青陽：“你快回去吧，別真被記了。”
兩人分別，沈悅之大步跑向自己住的宿舍樓。一邊跑一邊估量，待會兒會不會在門口遇到孫敏。
結果遇到倒是沒遇到，可她回宿舍一看，孫敏居然不在。
沈悅之頓覺驚悚，想問李蓉，但李蓉也一副驚訝的模樣，脫口而出：“悅哥？我還以為是……”
沈悅之只好先拿著牙具洗面奶去洗漱，爭取在半分鐘內完成任務。
她回宿舍的時候，已經熄了燈。
沈悅之小心翼翼地在宿舍樓裡挪動，生怕紀檢從哪個拐角突然冒出來。走到宿舍門口時，她終於松了口氣，一把推開門
就看到一個女紀檢站在裡面，旁邊站著孫敏。
沈悅之：“……”尷尬，太尷尬了，導演啊能不能重新來遍這一條？
宿舍裡開了幾個檯燈，倒是顯得很亮。但沈悅之寧願沒有燈，好歹不會讓自己把紀檢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女紀檢皺眉：“你怎麼才回來？”
她像是說話說了一半，被沈悅之的動作打斷，顯得很不滿。
沈悅之快速把手上的東西擺在架子上，然後拿那個萬能的理由解釋，說自己在教室裡學習，沒注意時間，而且沒有人來提醒……越說越理直氣壯，總歸她們下樓的時候還有幾個教室亮著燈，肯定不止她和謝青陽兩個人因回宿舍太晚被抓包。
女紀檢聞言又皺了皺眉：“行了，快上床吧。”
沈悅之：“嗯嗯。”
她快速爬上床，把大衣掛在牆上的釘子上，然後脫得只剩一層打底，把自己裹在被子裡，準備等紀檢出去後再換睡衣。
女紀檢則像是已經把要說的話說完了，只總結了句：“你們都高三了，有什麼事比高考重要？快點睡吧，還有啊，”她拍了拍孫敏，“你以後也注意點，不是每個老師都這麼通情達理的。”
孫敏點點頭，沒說話。
沈悅之聽在耳中，心裡則冒出一個念頭。
“難道不僅是孫敏在瞞著我們，那個紀檢也在瞞著他的同事？”
她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事情。到了昏昏欲睡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沒有換睡衣。
沈悅之內心掙扎了半天，終於爬起來。
到第二天，她刻意走的晚了點，等孫敏和李蓉出門了，才問趙紫微：“紫微，昨晚怎麼了啊。”
趙紫微：“什麼怎麼了？哦，你說敏敏啊。”
沈悅之點頭，趙紫微想了想，小聲和她解釋：“昨天晚上，敏敏好像又……不知道是遇到霍哲了，還是怎麼了，總之就一個人哭。哭了半天，差點沒趕上熄燈時間，被那個男紀檢發現了，送她回來。”
剩下的話不用她說，沈悅之也能想到。
無非是男紀檢不能進女生宿舍樓，正好遇到了巡她們這棟樓的那個女紀檢，所以就把孫敏交給她。而昨晚女紀檢說的“通情達理”，多半也是指那個男紀檢和她說了些好話。
沈悅之的心沉了沉。還真是這樣，敏敏和紀檢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一起，還瞞著所有人……
她心事重重地吃了早飯，來到教室，覺得自己腦子都要想炸了。
謝青陽還在吃東西，見到她，微微笑了下，說：“merry christmas.”
沈悅之：“嗯，聖誕快樂。”
謝青陽看出她心情不好，便問：“怎麼了嗎？”
沈悅之揉了揉眉心：“先不說這個。同桌，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有兩件事，都被推到今天再說。而沈悅之一副糾結的表情，謝青陽看一眼就知道，她這會兒想說的是哪件。
轉校生讓她先坐下來，然後道：“其實我就是隨便猜猜。”
沈悅之側身向她，十分詫異：“怎麼會？”猜得那麼準。
謝青陽道：“怎麼說，紀檢沒有來，就有兩種可能吧。第一，他的領導給他安排了，昨天不用巡樓。這個根本不可能，所以情況應該是另一種，他自己出了什麼事情，沒辦法在樓裡轉。”
沈悅之跟著她的思路：“嗯嗯。”
謝青陽想了想，整理一下思緒：“但如果真的是有什麼意外，他完全可以告訴同事，讓同事幫忙代一下班。咱們學校就那麼大，辦公樓又離咱們這個樓很近，而且昨天下樓的時候咱們也看了，一樓也有教室亮著燈。所以，應該是他不僅自己沒有來，也沒把出的意外告訴同事……不過他們巡樓的時候不是不能帶手機嗎，這個結論其實不太成立，但昨天時間那麼短，我也就這麼想了。”
沈悅之摸摸下巴：“這麼說，還真是隨便猜猜啊。”
謝青陽：“而且昨天是平安夜啊，他不是還挺受歡迎的，我就直接猜是有女生把他攔住了。”
沈悅之：“嗯……”看來女票她的運氣挺好的。
謝青陽：“學校就那麼大點地方，其實我原本猜的是樓後面，但過去看的話肯定來不及了，所以就想著，在側面瞄一眼。”
說到這裡，謝青陽自己也像是沒法子似的攤了下手：“結果沒想到，她們還真在那裡。”
沈悅之算是服了。
昨天她在樓側看到孫敏和紀檢，心裡便只剩下兩種情緒。其一是對孫敏的擔憂，另一種就是對謝青陽“料事如神”的震驚。
結果這下子，謝青陽自己戳破了剛剛立住沒多久的人設，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沈悅之好笑地嘆口氣：“這樣啊。”
謝青陽道：“所以呢？你早上過來的時候，為什麼是那副表情？”
因為剛剛的對話，沈悅之心中的鬱氣已經消解了一些。她甚至有心情逗謝青陽，問她：“有嗎，什麼表情？”
謝青陽道：“就，‘我的世界觀都碎了’。”
沈悅之偏了偏頭，嘆口氣：“唉，對啊，真的是世界觀都碎了。”
她給謝青陽講了昨天晚上，發生在宿舍裡的事情，然後期待地看著對方，問：“所以呢，要怎麼辦？”
謝青陽反問她：“什麼怎麼辦？”
沈悅之顯得有些焦躁：“敏敏和紀檢……那個紀檢多大了，居然還和高中生談物件？”
謝青陽問：“你想要這件事有什麼結果？”
沈悅之看著她，咬著下唇。
她意識到自己情緒的不對勁，可當謝青陽這麼問自己時，沈悅之又忍不住，有種想要讓指責謝青陽，讓她不要表現得那麼事不關己的衝動。
她對上謝青陽的視線，說：“什麼叫‘我想要有什麼結果’？”
話已出口，沈悅之便察覺到不對。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氣勢一下子軟下來，眼巴巴地和謝青陽撒嬌：“同桌，寶貝，我不是故意的。”
謝青陽說：“嗯，我知道。”
沈悅之拉著謝青陽的手，一邊玩她的手指，一邊小聲嘟嘟囔囔：“我就是覺得，敏敏可能是被那個紀檢騙了嘛，這種事還挺多的。”
電光石火間，她想起自己以前為了嚇唬謝青陽，而講出的那些話。什麼女學生為了紀檢懷孕，結果最後人財兩空，還傷了身體。就算沒懷孕這一出，也是成績一落千丈，和心儀的學校失之交臂。
當時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思，只是本能地想讓謝青陽對紀檢產生惡感。現在來看，或許她那個時候就對謝青陽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偏偏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而在現在，沈悅之是不用擔心謝青陽和紀檢怎麼樣了。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舍友，居然真的像是和紀檢談起了戀愛？
謝青陽道：“你不用想那麼多吧，畢竟孫敏也差不多是成年人了。”
沈悅之道：“可不是每個成年人都是成熟的啊，再說了，她還差幾個月呢。”
謝青陽道：“你的擔心也有道理……”
沈悅之道：“對啊。前天我和蓉蓉問她，是不是和那個紀檢怎麼樣了，她還不承認。”
謝青陽：“這麼說，她們兩個都在瞞著周圍所有人？之前和霍哲那次，孫敏是怎麼表現的？”
沈悅之回過神：“對啊，敏敏怎麼老遇到渣男。哎，那時候她就是直接和我們說了啊，說她有男票了，改天一起吃個飯。”
謝青陽：“也許他們自己也知道，這件事不能往外說，不然一定會遇到阻撓。”
沈悅之：“也可能是那個男紀檢騙敏敏，說得天花亂墜，讓敏敏不要打擾他勾搭別的小姑娘。”
謝青陽無奈：“你怎麼老把人往壞處想。”
沈悅之捏捏她的指肚，悶悶不樂：“我是不是太多管閒事了啊。”
謝青陽道：“是有點吧，感覺你擔心的這個架勢，根本不是把孫敏當做舍友，而是當做女兒。”
沈悅之：“是嗎？”
謝青陽若有所思地說：“你的保護欲很強，會下意識地把自己遇到的、覺得不對的事情納入自己‘路見不平’的範圍裡。因為你的三觀還算正吧，所以在大多數情況下，這都是一件好事。尤其這一次，孫敏和你的關係確實很好。而且在嘉明，紀檢和學生之間的關係也……”慢慢地說了這麼多，她收回心思，看著眼前的沈悅之，“抱歉啊，我自說自話。”
沈悅之沉默地看著她。
謝青陽往後靠了一些，後背貼在牆上。她又拉著沈悅之，示意著讓沈悅之也貼過來一點。
兩個人面對面講話，這樣的姿勢，哪怕是兩個女生，也顯得太親暱了點。
但畢竟時間還早，教室裡的人雖然越來越多，但還是沒多少人注意這邊。
謝青陽小聲叫沈悅之的名字：“悅之……”
沈悅之：“嗯？”
謝青陽說：“想象我親了你一下，好不好？”
沈悅之失笑：“這怎麼想象啊。”
謝青陽擺弄了一下兩個人的手，讓兩人十指相扣。
沈悅之有種莫名的安心感。她仍舊是笑了笑，然後說：“怎麼啦，想安慰我？”
謝青陽道：“我也有很多缺點的，有時候我會自以為是……說些奇怪的話。如果讓你不高興了，一定要告訴我。”
她的聲音輕輕的，語氣軟軟的，眼睛看過來，那汪琥珀色的泉水裡好像盛了一捧星光。
沈悅之只是看一眼，就覺得心軟成一片。
謝青陽咬了咬下唇，問：“所以，你是想要孫敏和那個紀檢分手嗎？”
沈悅之猶豫著點頭，然後又搖頭：“我不知道。如果那個紀檢沒有騙孫敏呢，如果他們是真的在一起了呢？”
謝青陽：“之前霍哲的事情吧，我覺得，孫敏不是戀愛腦。真有什麼問題，她自己也會發現，然後果斷分手的。”
沈悅之道：“所以，我應該假裝沒看到嗎？”
謝青陽道：“也不是……哎，我不知道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你說週六你和李蓉一起問孫敏話，是李蓉也察覺到了什麼吧。”
沈悅之點頭，謝青陽就繼續道：“你就跟著李蓉的進度來吧。她攤牌了你再攤牌，應該快了，她現在的心情可能和你差不多。”
她們說話期間，前後桌的人漸漸坐滿。
右邊是牆，左邊則是曲璐璐和馬驍。他倆一般都來得晚，踩點也是常有的事。
眼見離上課時間越來越近，謝青陽拍拍沈悅之的手：“好啦，回去吧。”
後面的女生抬頭看了她們一眼，沈悅之注意到了，開口就是：“如果我高考能上六百分”
謝青陽一頓：“那你就可以出書賺錢，當上ceo走上人生巔峰。”
後面的女生捂著嘴，小聲笑了笑。沈悅之則癟癟嘴：“漏了一項誒，迎娶白富美。”
謝青陽：“我國現行法律還不允許同性婚姻，不過有理想是好的，你可以為之努力。”
她說的一本正經，偏偏別人一聽，就覺得是開玩笑。
連沈悅之都有些摸不清，自家女票到底是在說真的，還是拿她打趣。
她聳聳肩，轉回自己的桌面。上面亂七八糟地擺著一堆練習冊，待會兒上早讀了，課代表就會來收作業。
不過比上早讀到來更早的，是升旗儀式。
這回再在操場上看到那個男紀檢，沈悅之心平氣和，甚至有功夫去觀察一下孫敏的表。
她看到李蓉對孫敏說了句什麼，孫敏就做出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像是想要抬手錘她。但也只是開玩笑，輕輕在李榮身上碰了碰，就放下手。
一副青春活力，嬌嬌俏俏的樣子。
路過男紀檢身邊，很多女生都去看他，唯獨孫敏一心一意，繼續和李蓉講話。
沈悅之再去看男紀檢，大約是心理作用，她硬生生從對方臉上看出一絲無奈。
謝青陽走在她身邊，戳了她一下。
沈悅之側過頭看，聽見謝青陽低聲說：“你這樣子，好像是stalker。”
沈悅之：“……哪有。”
謝青陽道：“那就別老盯著人家看了，太明顯了。”
沈悅之不知道是被哪個字戳到，這會兒摸摸鼻尖，反省地“哦”了聲。然後挪回視線，專心致志地看自己女票。
教導主任在主席臺上念著上一週的紀律情況，流動紅旗又到了哪個班，哪個班的分數最低……下面的學生交頭接耳，努力給自己找事情來做。
羅老師站在她們班最前面，離沈悅之和謝青陽很遠。
謝青陽想到什麼，問：“對了，你有升過旗嗎？”
沈悅之：“沒有，都是找成績好的人去的。”
謝青陽：“高三是不是就不讓升了？”
沈悅之：“嗯。”
謝青陽沒再說什麼，倒是沈悅之忍不住，又去問了句：“怎麼啦？”
謝青陽看著前方，鮮紅的國旗在旗杆上飄飄揚揚。她語氣淡淡地，說了句讓沈悅之心跳加速的話。
“沒什麼，就是覺得，如果把國旗揚起來的人是你，應該也挺帥的。”
沈悅之：“……”怎、怎麼辦！好像又臉紅了。
她按照謝青陽說的那樣，不再對孫敏的事緊張兮兮，只關注著李蓉那邊的動靜。
還沒關注出格所以然來，就有了另一件事，吸引過她的注意力。
這週二的英語輔導課上，羅老師宣佈了兩件事。第一是關於元旦晚會，時間定了，就在這週六自習的時候辦。
下面有人問：“是不是不測驗了啊？”
羅老師點頭，下面就一片歡呼聲。
沈悅之當然也高興，但她緊接著就想到，元旦要放假了，到時候，也不知道謝青陽要住在哪裡。
她想開口問對方，但剛說出一個字，謝青陽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先聽羅老師講完通知。
沈悅之只好又看向講臺上的班主任，聽對方講，既然訂了時間，大家也就可以開始報節目了。都是自己班的同學，主要就是圖個開心。節目質量什麼的無所謂，都高三了，放鬆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節目的話，就儘早去班長那裡報個名。實在沒有的話，班委會就計劃計劃，到時候全班人一起做遊戲。
還說那天校長可能會來看，順便送蛋糕。
說到這裡的時候，羅老師頓了頓。沈悅之抓緊時間，在下面給謝青陽解釋：“如果是低年級的話，這個晚會得好好弄，有評比的。但現在就，很水了。”
謝青陽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正好，羅老師也開始繼續說話。
“還有寒假的時間，差不多確定了，從2月12，到2月21。所以接下來，咱們這學期只剩兩場考試。”
下面的歡呼聲頓時變成哀嚎：“什麼？還有兩場！”
羅老師道：“一場就在下週五，大家抓緊時間複習。”
眾人開始嚶嚶嚶，羅老師環視教室一圈，說現在可以開始上自習了。
不大的空間內頓時響起一陣長吁短嘆聲。
“所以只放十天啊，”沈悅之掰著指頭算了算，“附中是放一個月來著？”
謝青陽強調：“肯定有補課的。”
沈悅之：“那名義上也是一個月啊……”
謝青陽：“是假期補課比較慘，還是直接上課比較慘？”
沈悅之想了想，居然覺得無言以對。
白天課上的作業還是很多，她很快就沒了算來算去的心思，轉而埋頭做作業。
一直做到晚自習結束，和謝青陽一起多留在教室的那段時間，才算搞定所有內容。
原本，這十幾分鍾，是沈悅之一天內最期待的時候。但在此刻，校霸同學頗為幽怨地看到，另有幾個女生也跟著留了下來。還在那裡議論著，說等到了100天倒計時的時候，學校可能要延長晚自習。
沈悅之往右邊挪了一點，悄咪咪地和謝青陽吐槽：“還延長啊？那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謝青陽沒說什麼，沈悅之就緊緊盯著那幾個女生，想讓她們“知難而退”。
但對方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視線。就這樣，一直到男紀檢來催，教室裡都有五六個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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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悅之只好不斷地把謝青陽的手指捏來捏去，但心頭還是燃著一點火苗，催促她去和謝青陽親密接觸。她看看身側收拾著書包的少女，頗為鬱悶，難道青陽她就一點也不想？
剩下幾個女生嘻嘻哈哈地，從男紀檢身邊走過去，走著走著，還朝男紀檢打招呼，說晚安。
男紀檢一一應了，輪到沈悅之走到他身邊時，卻覺得一股低氣壓撲面而來。
男紀檢：“……”發生了什麼？
他看看沈悅之身後的謝青陽，一臉莫名其妙。謝青陽抿了下唇，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就那麼跟著沈悅之走了出去。
前面是同班女生的笑鬧聲，後面則是看著她們的男紀檢
就這麼走到樓外，經過那一排梧桐樹，再走上操場……到這會兒，沈悅之還是沒找到一個機會，能讓自己稍微親一親身邊的女票。
她哀怨地說：“寶貝，這樣的話我會無心學習的！”
謝青陽：“有這麼誇張嗎？”
沈悅之：“哪有誇張了_(:3?∠)_”
謝青陽：“再說了，以後教室裡的人可能會越來越多吧。”
沈悅之聽在耳中，身上的氣壓越來越低。
謝青陽看了她一眼：“聽話，別鬧。”
沈悅之鼓著腮，全當自己是三歲小孩，沒有糖就哭哭鬧鬧不停歇。
這麼一想，她現在，似乎還算鎮定自若？
她在這邊胡思亂想，忽然察覺到，謝青陽拉著她的手，抬到自己身前。
走在前面的女生們看不到這一幕，走在她們身後的紀檢自然也與此無緣。
然後，謝青陽低下頭，輕輕將唇印在她的指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