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詠在講臺上講:“這裡先用輔助角公式……”
謝青陽在下面寫:觀揚子江水濤濤, 賞祁連山巔積雪。
高詠:“分母這就消掉了,剩下的東西眼熟吧?就是個二倍角公式。”
謝青陽:諾曼底登陸的海灘, 敦刻爾克撤退的港口……
高詠:“化簡就不用說了。能心算就心算,實在不行, 多寫幾行草稿也不虧,不然錯在最後一步也太冤了,你們說對吧?”
說完這句,他環視一圈下面認真記筆記的學生,趁大部分人還沒抬頭,又喝了一口牛奶。
而謝青陽則撐著下巴,望向黑板。她的眼睛有些失焦, 看面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可這樣的狀態讓她覺得很舒服, 甚至忍不住,繼續暢想了下去。
江城雖然已經算是數一數二的繁華都市,可世界那麼大……
謝青陽輕輕地嘆了口氣。
只要認真去聽了,上課的時間往往過得很快。
在兩節數學結束的時候, 班裡很多人都覺得今天講的東西是不是少了點。可再回想一下之前高詠讓他們自己做題的時候, 當時卻是只覺得時間不夠,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
之後是兩節英語,再然後就是午飯時間。
中午回宿舍時,謝青陽毫不意外地發覺,剩下七個人已經分成了涇渭分明的三派。楊悅、李安然與張慧慧、鍾靜相互冷戰,兩組人之間一句話也沒有。剩下三個人在昨晚的爭吵中置身事外,這會兒勉勉強強當著和事老。
謝青陽則是事不關己的第四派。
她和其餘七人都不過是點頭之交, 甚至在剛來嘉明是對楊悅的一些做法心有不滿。雖然後來也覺得沒什麼,但要是讓她去選,她也會覺得昨天是楊悅太無理取鬧了點。
至於事件中心人物,自始至終都沒說幾句話,完美閃避了紀檢扣分的李安然……
謝青陽和她睡對床,這會兒坐在自己床邊,難免看到對方。
李安然正在和楊悅小聲說著什麼,楊悅則時不時地看一眼謝青陽上方的床鋪。那裡睡著鍾靜,昨天她們兩個幾乎撕破臉。
看了片刻,謝青陽挪開了視線。
她想到了網上一個很有名的名詞,“塑膠花友情”。
說一些人出於某些利害關係,總對外表現出關係很好的模樣,私下裡卻沒什麼交集。
而她現在待得這個宿舍,大概也能被稱作“塑膠花舍友情”?謝青陽不覺得鍾靜或楊悅會轉宿舍,就算她們想,一些手續也沒那麼容易解決。
在那之前,畢竟是一個宿舍的,還是要維持著相敬如冰的關係。
畢竟只是小吵小鬧,說不定,在那之前,幾個人就和好了。
謝青陽是這麼想的,但明面上的“和好”,比她以為的還要快一點。
下一週週四,第三次月考的前一天,她回宿舍的時候,已經看到鍾靜和李安然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話。
她也沒太在意,洗漱完後就坐回自己床上,再看幾分鐘政治筆記。
第二天考試時,她坐在應屆生的第一個考場。桌子挨著前門,偶爾能看到門外走動的紀檢。
一路按部就班地答下來,闔上筆帽時,還有三十分鍾下考。她檢查了一遍前面的幾道選擇題,確定沒有要改的地方,然後就把草稿紙劃拉回來,計算自己這次大約會得的分數。
謝青陽還是覺得沈悅之不可能超過自己,但她已經陸陸續續地寫了幾百字“情書”拿出去當旅行景點特色介紹毫無問題那種如果不能遞出去,還是有點可惜。
她握筆的手頓了頓,想到這一個月以來沈悅之的表現,心情莫名。
沈悅之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她。
謝青陽對此十分篤定。
不說那些告白的話,光看沈悅之望著她的時候的眼神、總是心意滿滿的便當、每每在她面前露出的甜蜜酒窩……謝青陽都能感受到沈悅之的心意。
但她還是覺得茫然。這樣的喜歡能維持多久?當兩人高考完,最多再待在一起一個暑假。再往後,就是各奔東西。
雖然當代的資訊科技十分發達,但謝青陽從不覺得異地戀能維持下去。
她揉了揉眉心,又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看過的畫面。
那個男人的面容已經模糊了,但謝青陽仍舊清晰地記得,他拉著箱子、離開屋門的場景。
……可沈悅之應該不一樣吧。
“鈴”
謝青陽:“……”不管聽多少次,這鈴聲都是一樣難聽。
交了卷子後,照例還是回教室上自習。林濤和謝青陽聊了幾句,言談間,顯得有些猶豫。
謝青陽大概猜到她想說什麼,“我下次排座位應該是繼續和沈悅之坐吧……你呢?”
林濤露出點惋惜的神情:“啊,我還想問你下次要不要繼續當同桌呢。”
謝青陽微微彎了下唇:“我和她上次換座位的時候說好的,不好意思啦。”
林濤笑了下:“沒事的沒事的,哎,這個月過得好快啊。”
謝青陽說:“離高考只有217天了。”
林濤深呼吸:“嗯,這次一定要考到600以上,我還想衝一衝江大呢。”
她的成績在班裡也是排前幾的,可以說是很有希望。
謝青陽鼓勵她:“加油,你一定能行的。”
林濤:“嗯,再看看數學吧,下午就要考了。”
如果說她們這裡是天朗氣清,沈悅之那裡就是悽風苦雨。
她還記得自己上次月考時候的數學成績。只不過是加了一波考點,就暴降三十分,簡直心理陰影。
如果這次還是按照之前的規律……她不就只有六十分了?
想到這裡,沈悅之十分牙疼。她翻看著自己的錯題本,看著題目,在旁邊一道一道重新做。這項工程已經進行過一輪,這是第二次。
沈悅之也不知道這樣有多少成效,但高詠說了,高考的數學題目其實就那麼幾個套路。把套路練熟,基本就能穩上120分。
他說這話的時候,全班一片呵呵。可下課後,又有不少備受鼓舞的人冒頭。
沈悅之就是其中一個。
她甚至覺得,如果自己高一的時候遇到的數學老師就是高詠。那高中三年,可能就有完全不一樣的過法了。
在遇到謝青陽時,自己可能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學霸。
沈悅之越想越開心,直到忽然發覺一件事。
如果她沒有在班裡成績墊底,就不可能坐在第五排那種學渣專座;如果她不選第五排,當初盧越澤也不會和她同桌;如果盧越澤沒和她同桌,暑假補課時她身邊就不會有空位……
和謝青陽熟悉起來的人,就不會是她。
彷彿有一盆涼水潑到頭上,沈悅之頓時冷靜下來。
她說不清這兩種人生裡哪個更好。要是自己能早點收心,老爹和老媽應該會輕鬆很多。可謝青陽……
不不不,沈悅之想。
她第一次對謝青陽有好感,是因為那時候自己不小心砸到她,而謝青陽一點都不生氣,只是用那種平淡的、疏離的語氣說,“你又不是故意的。”
這樣一個又好看性格又好,成績還吊打嘉明一個年級的女生,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注意到她的優點,和她成為朋友,再喜歡上她。
沈悅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還好,並沒有很燙。
再一看錶,原來不知不覺,自習時間已經過了1/3。
她趕緊集中注意力,好好看題。
想象過去的事是沒有意義的,不如好好為未來努力一把。
沈悅之像是回到了八月那次月考的時候,上考場前,整個人都信心爆棚。
卷子發下來後,她直接就撲到第一題上,開始按照“套路”往下做。遇到實在不會的也不硬磕,先圈起來,看看後面有沒有時間再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時不時地聽見腕上手錶指標走動的聲音。
手心裡出了一層汗,被她一遍又一遍摸去。
“呼……”
最後一道大題順利收工,沈悅之的眼睛亮了許多。看到題目的時候還覺得很難,只是試著代一下高詠說的那些思路。萬萬沒想到,還真讓她解出來了。
離下考還有十幾分鍾,她翻過卷子,開始研究之前圈起來的題目。
兩道選擇一道填空,她猶豫了下,還是先看選擇。
把一看就是錯的的選項排除掉,再揣摩著出題老師的心思,去猜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答案。
下考鈴響時,沈悅之踩著監考老師出聲前的最後一秒,往答題卡上自己不會的那道填空的個子裡,寫了個√2。
中午吃飯的時候,謝青陽說,如果這種題實在不會,可以在±1,±√2,±√3裡蒙一個。
把卷子交上去,她伸了個懶腰,收拾過桌上的文具,拿上放在教室最後的書包,走出考場。
身邊已經有人開始對答案,沈悅之很不想聽,可還是不停有聲音灌到她耳朵裡。
她加快了步子,想一想明天要考的文綜。就像是謝青陽之前分析的,她唯一有可能比她高的科目就是政治。雖然已經翻來覆去地把筆記背了兩三遍,可沈悅之還是覺得緊張。
平心而論,她其實也沒對那個賭約報什麼期待。當初頭腦一熱就說出來,可話音剛落,她就隱隱覺得後悔。
接下來的發展倒是讓她完全沒有想到。謝青陽到底是怎麼一個想法……實在太難猜了。
沈悅之一步兩個臺階,回到自家教室的時候,裡面還有很多別班考生。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翻出筆記本,正準備再看一遍,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沈悅之?”是個男生,和她打過幾場球,“之前璐兒說你最近開始奮發圖強了,我還不信呢。哎,變學霸了,別忘了罩著兄弟啊。”
一邊說,一邊朝她擠擠眼睛。
沈悅之一頓,也和他開玩笑:“行啊,互相罩,哈哈。”
男生笑了下,拎上自己的書包,也就離開了。
沈悅之只當這是個微不足道的插曲。她這會兒滿腦子都是一道道知識點,政治必修二已經複習完了,明天要考的就是兩本書。
這個進度讓很多別科老師歎為觀止,但政治老師說了,後面還有兩輪複習,一切都還早著。
大課間的空檔,操場上和往常一樣,彙集起打球的男生。人數倒是少了些,但還是佔滿了所有球架。
沈悅之往那邊看了眼,就回過頭,繼續和謝青陽說:“熱帶雨林氣候是因為赤道低壓,對吧?”
謝青陽點了下頭。
沈悅之繼續碎碎念,偶爾有沒記清的地方,謝青陽就提醒她。
一頓飯下來,轉校生擰起眉:“你是不是這兩個禮拜就光看政治了?”
沈悅之趕忙否認:“沒啦沒啦,歷史和地理也背了啊。只不過,呃,可能沒有政治那麼熟。”
謝青陽斜了她一眼,問:“明清君主□□制度的加強對中國社會的發展有什麼影響?”
沈悅之咬著唇,想了想,答:“有利於國家統一……”慢慢地說了一條,然後又分析了一堆別的,最後總結,“……也因為這個,中國社會開始大大地落後於西方。”
謝青陽說:“這是兩點,還有一點呢?”
沈悅之死活想不起來。
謝青陽提醒她:“也是個消極影響。”
沈悅之揉揉太陽穴:“我真的背了,背的時候也記得挺熟的,就是……”
謝青陽嘆口氣,把最後一條告訴她。
沈悅之聽過,保證說:“記住了記住了。嗯,我晚自習前兩節就再看一遍歷史吧。”
謝青陽禮節性地說了句:“加油。”
結果第二天,沈悅之就在卷子上看到了前天晚上謝青陽問自己的問題。
試卷剛剛發下來,都是漢字,她忍不住大致瀏覽了下,結果就看到歷史的第一道大題題幹。遣詞造句略有改變,沈悅之認認真真看了三遍,才確定自己沒有想多。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押題?沈悅之想,下次考試之前也可以讓謝青陽抽查一下這方面的內容,說不定就壓中了呢。
這運氣也太好了點。
有這個開頭在,她乾脆先把歷史部分的題目答完,然後再轉去寫地理,最後輪到政治。
離下考時間還有五十分鍾,沈悅之看了眼表,略覺緊張。
她不擔心自己不會做題,但擔心手速不夠,明明會答,卻沒有寫完。
沈悅之開始奮筆疾書。
前面三場都答得不錯,剩下一門英語,沈校霸看得很開。
還是隨緣吧。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三長一短選最長,三段一長選最短……
她的確是這麼想的,可在看到完形填空時,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撓心撓肺的狀態。
筆落在試卷上,畫出許許多多個單詞,都是沈悅之覺得眼熟、應該是這幾個月來背過的。
可她就是不記得那些單詞是什麼意思。
勉勉強強猜了幾個,沈悅之嘆口氣,無奈地放棄。她本來還覺得謝青陽的要求太高,現在來看,自己一天不背好單詞,就一天別想答好英語試卷啊。
沈悅之花了很多時間在作文上,回過頭,再看幾篇閱讀。
下考鈴響起時,她還完全沒看最後一篇。只好胡亂塗幾個答案,祈禱能有一個對的。
不過,沈悅之想,說不定自己“認真”做出來的那些空,得的分數還不如蒙的呢。
這種事放在她身上,好像太正常了。
既然卷子已經交上去,接下來能做的,也只有安心等待結果。
這一等,就等到下一個週四。
轉校生第三次成為應屆生的年級第一,三年二班的人已經見怪不怪。倒是很多外班人跑來圍觀,想知道一下“傳說中的第一”到底長什麼樣。
這回考試,謝青陽的數學、英語還是比沈悅之高出很多。尤其是英語,直接高出80分。
數學的差距則小一點,謝青陽141,沈悅之109。
語文分差和數學差不多。文綜,則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沈悅之看著自己的地理、歷史成績欲哭無淚,後者好歹踩線及格了,前者和英語分數半斤八兩……這麼一看,她的地理還是比英語要強很多。
讓她寄予眾望的政治則考的不錯,86,已經高過班中大多數人。
沈悅之還沒來得及喜極而泣,就看到謝青陽的卷子。上面是兩個鮮紅的數字,92。
沈悅之:t____t
謝青陽安慰她:“你背的那麼努力,我當然也要更努力的背啊。而且我用在政治上的時間比你多很多,你這樣,已經很好了。”
沈悅之還是嚶嚶嚶:“真的嗎?”
謝青陽:“真的。”
沈悅之:“同桌你太好啦=v=”
謝青陽微微笑了下:“嗯。”
沈悅之:“那,我們這次,還是坐同桌?”
謝青陽說:“是啊,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她的聲音落在沈悅之耳中,有種莫名的甜軟。
沈悅之挪開視線,又開始覺得臉頰發燙。
這也太慫了,她悲憤地想。
雖然這樣,但沈悅之還是迫不及待起來。
顯然,急著換座位的人也不止她一個。下午的大課間還沒結束,高三二班班已經自發地搶出去排隊。
謝青陽和林濤告別,順便問過她,之後還想不想做第四排。
林濤說不想,謝青陽就又一次沒動自己的東西,直接讓沈悅之坐到自己旁邊。
沈悅之又開始小鹿亂撞,搬著東西到謝青陽身邊時,說話都開始結巴了:“青、青陽,我,我來了!”
謝青陽看她一眼:“……你怎麼了?”
沈悅之:“沒、沒什麼。”
時間已經邁入十一月中旬,天氣已經很涼了,大家紛紛開始往校服裡面塞厚衣服。
這樣的面口袋運動服就是這點好,哪怕往裡面穿一件冬日的外套,校服依然能套到上面,完全不用擔心能否撐下的問題。
謝青陽忍不住問沈悅之:“你們沒有冬季校服嗎?”
沈悅之“咦”了聲:“你們還有冬季校服?”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後,謝青陽揉了揉眉心:“那你們冬天都是怎麼過的啊,就這樣,直接往上套?短上衣能行,大衣或者風衣呢?”
沈悅之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有人穿了件精美的風衣,外面套上面口袋外套似乎勉強能忍下面再穿個同樣是面口袋的褲子。
臥槽,忍不了!
她收回發散的腦洞,解釋:“溫度特別低的時候,也就不太要求穿校服了。而且冬天教室裡是開空調的,不算冷。”
謝青陽道:“哦,這樣啊。”
沈悅之說:“那……你有想好嗎,那個‘條件’?”
謝青陽微微頓了頓。
沈悅之緊張地看著她。
謝青陽說:“好像想的差不多了。”
沈悅之問:“是什麼?”
謝青陽說:“這個,晚點告訴你。”
沈悅之眨了眨眼睛。
謝青陽說:“你這個禮拜六可以晚一點回家嗎?或者禮拜天早點來,我想……和你談談?”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謝青陽的語氣有些不確定。
她像是斟酌著自己的用詞,想了半天,才選擇了“談談”這種字眼。
沈悅之“誒”了聲,覺得疑惑:“可以是可以,不過……”
謝青陽打斷她:“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沈悅之一秒變成乖巧.jpg,“行,那我就不問啦。”
說著,順便朝謝青陽露出一個笑容。
謝青陽的眼瞼顫動了下,“好了,上晚自習吧。”
當天晚上,沈悅之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烙煎餅。
談談……談什麼?
有無數種可能性飄過她的腦海,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猜到了什麼的。可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是輕輕淺淺地一掠而過,根本不留給她細思的時間。
她根本不敢深想下去。
又或者,沈悅之翻了個身,心說,自己實在是想太多了,謝青陽的目的可能特別直接單純,就是想根據她這段時間的狀況,給她分析分析她的學習情況。
前幾年老媽也常常想和她“談談”,連用詞都一樣。
到了最近幾年,她上了高中,一路放飛自我,蘇女士才不怎麼管。
這麼想了半天,沈悅之原本以為自己會失眠。可她大腦稍一放空,再閉上眼睛,就陷入沉沉夢境。
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
沈悅之的眼睛睜大許多,猛地從床上跳起:“……起床起床,已經六點五十了!”
其他幾個人迷迷糊糊地睜眼,各自看看時間,頓時:“……臥槽!怎麼回事!”
一時間,宿舍變得兵荒馬亂。
這個季節,原本要穿的衣服就多,還得疊被子洗漱,一樣一樣,都要花去時間。
宿舍七點關門,超過這個時間再滯留在樓裡,就要給班級扣分。
最後離開的時候,孫敏連頭都沒梳,只是手上拿了個梳子。她的內心十分崩潰,直到到了教室,還在問周圍的人:“早上真的響起床鈴了嗎?真的響了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孫敏:“我一定是穿越了……”恍恍惚惚。
相比之下,沈悅之就顯得鎮定很多。
主要是她根本不用梳頭,稍微用手攏一下,再紮起來,就是一個完美的小揪揪。
她在來教室的路上就解決了髮型問題,這會兒笑嘻嘻地和謝青陽打招呼:“同桌,早上好啊。”
謝青陽“嗯”了聲:“早上好。”
沈悅之託著下巴看她,“哎,好不習慣啊……你又在我旁邊了。”
謝青陽道:“唔,你可以儘早習慣一下,下個月就不一定了。”
沈悅之:“什麼!”
她大驚失色,整個人都湊到謝青陽面前。兩人的眼睛離得很近,只有大約十釐米距離。
謝青陽像是很不習慣,想要避開一點。但她的位子是靠著牆的,很快就避無可避。
沈悅之的手搭在謝青陽肩上,忍不住輕輕捏了下,才說:“青陽,你真的要離開我嗎?”
謝青陽側過頭,乾巴巴道:“你坐直了再說話。”
“不要。”沈悅之說。她甚至還有更近一點的意思,另一只手手試探著抬起,想要做些什麼……
謝青陽惱羞成怒:“不知道什麼叫開玩笑嗎?”
沈悅之:“誒?”br> 謝青陽推開她,喘口氣,看向沈悅之。
沈悅之有些手足無措,按照謝青陽只前說的那樣坐直了,問:“真的只是隨便說說?”
謝青陽不情不願地點頭。
沈悅之眼睛亮了些,輕聲問:“那以後不要再說了,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的。”
謝青陽擰了擰眉:“什麼?”
沈悅之反應過來,自己後面那句話好像是有些歧義。她糾結了下,糾正:“我想一直和你當同桌的,當到高考放假的前一天……放假以後,也可以去省圖,繼續複習。”
她說著說著,神色卻漸漸黯淡下去,似乎是想起,等高考結束,“同桌”這段關係也將畫上句號。到那時候,她和謝青陽……
謝青陽:“哦。”
沈悅之眨巴眼睛,自然而然地改口:“同桌,你答應了嗎?”
謝青陽說:“沒有,到時候再說。”
沈悅之:“……什麼時候?”
謝青陽:“週六。”
沈悅之:“?!”
她很想追問一句,謝青陽說的,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可見謝青陽已經轉回頭、看著桌面上放著的單詞紙,沈悅之又硬生生把已經湧到喉嚨的話咽了下去。
她抬起手,放在自己胸口。平平的,沒什麼肉這當然不是重點胸腔裡的那個器官正在一下一下的有力跳動,她彷彿能聽到其中傳來的聲響。
沈悅之並不知道,謝青陽其實沒有她以為的那麼平靜。
只是謝青陽對表情的把控比她好上太多罷了。
轉校生看著眼前的單詞紙,眼睛又有點失焦。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問自己:這麼做對嗎?
有一個聲音在她心底出現,說:之前那個月是什麼樣子,你也知道了。哪怕是分開坐同桌,她也那麼粘你……逃避是沒有意義的,再說,你從一開始就沒有逃避。
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世界那麼大,人生那麼長。
哪怕是當作一段難得的體驗,也沒什麼不好。
謝青陽慢慢地想。
原本飛馳而過的時間,在這個週五,驀地變得慢了起來。
沈悅之無數次看表,結果每一次,都只過了十來分鐘時間。
謝青陽都看不下去了,說:“你怎麼了?”
沈悅之慢吞吞道:“就,想快點到週六嘛。”弄得她好緊張。
謝青陽:“……哦。”
過了會兒,沈悅之又看錶。
她的動作太明顯,高詠注意到了,道:“第四排那個,沈同學,上來做一下這道題。”
曲璐璐起鬨:“暴露了暴露了,不知道人家名字叫什麼啊。”
高詠道:“但我知道你,曲璐璐,你也上來。”
曲璐璐:“……”qaq
有這麼一個插曲在,沈悅之總算收斂了些。
她千盼萬盼,到後面,幾乎是在數秒,等待放學。
最後的鈴聲一響起,她就跳了起來。小測驗的卷子還沒有收齊,沈悅之已經拉著謝青陽,準備往外跑。
謝青陽:“冷靜,全班人都到齊了才能出去。”
沈悅之深呼吸:“嗯嗯。”
謝青陽:“待會兒去奶茶店還是快餐店?我想喝奶蓋,但快餐店地方大一點。”
沈悅之:“那就買了奶蓋再去快餐店唄。”
謝青陽一頓:“也對。”
沈悅之:“我……哎,到時候再說吧。”
謝青陽:“嗯,我也這麼想。”
她們排好隊,出了校門,再去奶茶店各買了一杯飲料、帶到快餐店的時候,已經五點半了。
曲璐璐剛剛一臉被拋棄的模樣,控訴沈悅之:“你個負心人,有了學霸就不要青梅竹馬。”
沈悅之:“……”她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青梅竹馬”?
到這會兒,就只剩她們兩人。
謝青陽點了個套餐,問沈悅之:“你不點嗎?”
沈悅之搖了搖頭:“我回家吃。”
謝青陽也不在意,端著餐盤,找到角落裡的一個空位。她先是把吸管扎進奶蓋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才抬起頭,看向沈悅之。
沈悅之心尖一跳。
哪怕是她,都能從此刻謝青陽的眼睛中讀出無限情緒。謝青陽像是非常的猶豫,遲疑著要不要開口。
沈悅之想要說些什麼,但沒等她斟酌好,就聽見了謝青陽的聲音。
一開始,她的聲音好像是飄在雲間,朦朦朧朧的,說:“你喜歡我。”
沈悅之驀地看向她,唇瓣微微張開,是一個吃驚到極點的表情。
但很快,沈悅之忽然意識到
謝青陽說:“我一定會去首都的,不管是京大還是華大……退一步講,就算我沒有考上,我也不會待在江城。”
沈悅之的手開始顫抖。
謝青陽說:“如果你不能和我考到一個城市,咱們以後的相處時間,滿打滿算,也就是到明年八月底。”
沈悅之咬住下唇,試圖阻止心臟跳出。
謝青陽:“……我不相信異地能維持感情。這個你不要反駁我,我不會改變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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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悅之睜大了眼睛。
謝青陽停頓了下,又喝了口杯中的飲品,才繼續說了下去。
她說:“如果我說,咱們可以試一試,但要是沒有考到一個城市,就在明年開學的時候分開……你可以接受嗎?”
沈悅之霍然站起。
她的雙手撐在桌子上,全身的鮮血都在此刻上湧。
還沒等她開口,謝青陽又說:“這就是我的‘條件’吧,分開的時間我說了算,不接受反駁,行嗎?”
沈悅之艱澀地開口:“為什麼?”
她是非常、非常的激動的,很想要現在就繞過桌子,去抱住謝青陽,將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
可謝青陽說的那些話,又讓她有些卻步。
沈悅之近乎是茫然地想,為什麼?
為什麼她突然就說這種話,為什麼她改變了主意,為什麼……那麼平靜地,問她可不可以開始,卻連結束的日子都訂好了。
“哦,”謝青陽看著她,“你問這個啊。其實沒什麼好說的,就是……”
“我也有些喜歡你吧,只是沒你那麼容易臉紅,所以你沒看出來。”
沈悅之不自覺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謝青陽道:“還有就是,我原本覺得,有一個月的時間冷靜一下,你說不定就不‘喜歡’我了。畢竟特殊時期,很容易把別的感情理解成‘喜歡’吧……我不想冒這些風險。”
她說的那麼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淡了。
可沈悅之聽著聽著,慢慢地,不自覺地放下心來。
謝青陽說:“所以我覺得,可以換一種方法。既然互相都有好感,稍微試一試,也沒什麼,前提是你要答應我說的‘分開的時間’。”
沈悅之反駁:“還不一定會分開吧?”
謝青陽:“哦,總之你答應就行了。”
沈悅之的心怦怦亂跳:“可是,我還有一個問題……”
謝青陽說:“嗯,不用問了,我可以直接回答。”
沈悅之怔了怔。
謝青陽:“‘什麼時候覺得我喜歡你的’,對吧?”
沈悅之咬上自己的下唇,點了下頭。
謝青陽微微笑了下,手撐著自己的面頰,眼神有些放空,好像在回憶著久遠的過去。
她說:“就是在……”那個蟬鳴聲時有時無,天邊薄雲遮住月光,沈悅之看著她,長長久久地看著她,好像只能看到她,的那個夏夜裡。
“……就是在,你第一次想要親我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