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謝青陽的話, 沈悅之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她心緒複雜，只覺得自己固守了十數年的世界觀都要炸開。從小學武, 家裡人一直告訴她要幫助別人。在學校又被灌了不少雞湯，連最近一直在看的作文素材書裡都寫, “天力又盡時，人力卻無窮。”
可這會兒，謝青陽卻冷漠地、鎮定地告訴她，說世界上總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大約是之前見到盧越澤時，心頭激盪實在太大。明明這會兒她是和謝青陽相對而坐，卻偏偏覺得兩人之間隔了幾重山水。
她望著謝青陽，好像望著一個與以往截然不同的世界。她眼中的少女抿了抿唇瓣, 堅定地、決絕地和她重複：“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沈悅之, 你已經十八歲了。”
對啊，她已經十八歲了。
沈悅之想，之前自己被新西方的課業壓榨太過，都要不記得自己的生日。
她是在正午出生的, 硬要說的話, 離她十八歲還有一個多小時。可按身份證上的日期來算，她確實已經成年了。
講到這裡，謝青陽的眼瞼顫動了下，露出一個隱隱約約的笑容來，說：“你等一下，我拿個東西。”
沈悅之心不在焉地點頭。
“長大”兩個字，來的猝不及防, 幾乎是直接砸在她臉上。
她這會兒想到的，居然是“還好小盧比我小，還有幾個月才成年，不算是報假警……”很快回神，沈悅之嘆了口氣，默默地看著手裡的牛奶。
溫熱的溫度從玻璃上匯出，把她手心都暖得熱乎乎的。謝青陽似乎是在她房子翻找著什麼，沈悅之一邊等對方，一邊強壓著心緒，抿了口牛奶，又拿起手機。
她和璐兒他們有一個群，群裡都是一起玩球的好友。這會兒點進去，裡面早就水了99+，沈悅之沒心情看，編輯出一大段話。
講自己遇到了小盧，小盧很不對勁……她的唇角一點點撇下去，落在拿了東西、從房間裡走出的謝青陽眼裡，就是一個快哭出來的表情。
謝青陽遲疑著停下腳步，手扶著牆。此情此景，與早晨醒來時多麼相像，可心境卻截然不同了。三花仍舊是蹭到她身邊，轉著圈，在她腿上親暱地磨蹭。謝青陽手裡捏著包裝精美的盒子，卻沒有心情蹲下擼貓。
三花輕輕“喵”了聲。
謝青陽微微俯下`身，手指在三花下巴上碰了碰。
沈悅之在自己編輯出的話上修修改改，又很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應不應該把事情說出去。理智上講，她知道青陽說的半點沒錯。她沒法幫小盧這不是少年之間的意氣用事，不是校園中的無聊欺凌在那兩個圍著小盧的人身上，沈悅之感受到了鮮明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氣息。那個世界大約名為“社會”，其中自有一套規則，是沈悅之從未接觸過的。
如果沒有遇到謝青陽，如果不是從小到大家中的耳提面命，她或許已經是其中的一份子。
可生活中哪有那麼多“如果”呢。
沈悅之：“……”總覺得這句話還挺有哲理的。
她想了想，到底還是覺得應該講出來。幾個高中生的力量自然單薄，可這並不意味著她們全無“後盾”。至少要瞭解一下，小盧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心裡擬出幾個名字。開學之前，和盧越澤關係最親暱的人自然在裡面。還有其他夥伴，其中一個家中似乎有人在警察系統工作……慢慢挑出人，沈悅之又拉了一個新群，這才把剛剛敲得那一大段話發出去。倒是沒直說自己的考量，只說大家都是小盧的朋友，自己見小盧成了現在這樣，心中很不是滋味。
做完這些，牛奶已經變得溫涼。
沈悅之抬起頭，伸了個懶腰，就見謝青陽坐在一邊，懷中抱著三花，膝蓋上還放了個盒子，耳朵上掛了耳機，不知是在聽什麼。
“青陽？”她叫了聲對方的名字，謝青陽聞聲抬頭，依然抱著三花，走到她身邊，輕聲道：“我剛才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太兇啦？”
沈悅之剎時被擊中，再多情緒，都軟成一汪春水。
她眼前的少女微微彎了腰，把懷中的貓放到地上，然後站直，將手裡的盒子遞給她。
她看到謝青陽露出一個笑容，唇角是剛剛好的弧度，笑意裡透著一絲溫暖和關切，卻又不會太過謝青陽對她說：“生日快樂。”
沈悅之心口怦然跳動。
“青陽……”她叫著面前少女的名字，情難自禁地伸出手。卻並非接住禮盒，而是握上少女手腕。掌心下是細細的腕骨，上面覆著柔軟的皮肉。她想要觸碰更多，身體便先理智一步做出動作，輕輕一拉，就把少女拉入自己懷中。
沈悅之彷彿聽到一聲低呼：“啊呀。”
一陣馨香傳來，她按著謝青陽的腰，讓對方雙腿分開、跨坐在自己身上。抬頭看時，謝青陽輕輕咬著唇，貝齒落在花瓣似的下唇上。
她的眼睛好像是最上等的琥珀，裡面帶著無盡風光。
沈悅之的手更加用力，環著謝青陽，將額頭抵在對方肩上，口中說：“讓我抱一下……”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執拗，“就抱一會兒，很快的。”
一開始的時候，謝青陽的身體還有些僵。慢慢地，她像是放鬆了下來，將身體靠在沈悅之身上。她表現得很放鬆，抬手將禮品盒子放在旁邊的桌面上，再環上沈悅之後頸，甚至摸了摸對方的頭髮。
自始至終，謝青陽一句話都沒有說。
可對沈悅之而言，這已經夠了。
她沒有去看手機上的訊息，哪怕明知剛剛拉的小群已經炸開鍋。漫漫世界，也只剩下眼前的一小方天地。只有她，只有謝青陽。
沈悅之想：“人為什麼要長大呢”她也覺得這種念頭實在幼稚又自私，可就是忍不住。
眼下的場景，正在進行的這個擁抱，都給了沈悅之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在抱著謝青陽的時候，她可以什麼都不想，只用撒嬌般蹭著對方肩頭，用手臂丈量那一彎細腰……依然是情難自禁，她不自覺地開口，還是之前說過了很多遍的告白，說：“青陽，我好喜歡你。”
謝青陽的手指原本正在她髮間輕輕掠過，聞言一頓，很快溫聲道：“我知道。”
沈悅之又蹭一蹭，下意識地說：“你應該說‘我也喜歡你’啊。”話音出口，她自己先怔住。
青陽從前又說過這些字嗎？
沈悅之回憶了會兒，很肯定地告訴自己：“有的，有次晚上吧，只有我和她，不記得是在教室裡還是在樓下了，青陽說……‘我好像更喜歡你了一點’。”
大約是這樣的話。
沈悅之還記得自己那會兒的心情，明確的字句倒是記不太清。
她頗覺懊惱，很快又想：“沒關係，以後的話，我都記得。”
她覺得謝青陽似乎是又頓了頓，很沒辦法的樣子，小聲說：“我也喜歡你。”
沈悅之頓時覺得臉上發燒，太奇怪了，明明剛才她自己說那樣的話，都沒有多少感覺。而青陽只是只是重複了一下她自己的話，她就覺得天旋地轉，幸福的快要暈倒。
沈悅之想捂臉，又實在放不下掌中柔軟的腰肢。她苦惱地繼續蹭一蹭，很快聽謝青陽道：“你把我頭髮弄得亂七八糟。”
沈悅之：“……”qaq。
她乖乖認錯，抬頭：“我錯啦寶貝。”
謝青陽輕輕笑了聲，低頭親她。
沈悅之：“……”嚶嚶嚶我要爆炸啦！
明明之前親吻過很多次，明明還做過比親吻更親密的事情。
是因為青陽之前的告白嗎？還是因為青陽的笑容……？沈悅之被親的暈暈乎乎，簡直不知今夕何夕。
她暈頭暈腦，連謝青陽結束這個親吻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發現，還是因為謝青陽說：“禮物，拆開看看，不喜歡的話可以換貨。”
沈悅之當即道：“肯定喜歡的！”一邊說，一邊依依不捨地把手從女票腰間拿下，小心翼翼地拆起禮物。
這是她們倆在一起以後過得第一個生日，是青陽送她的第一個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別說禮物本身了，連包裝紙，沈悅之都要小心儲存。
她好不容易把包裝拆的平平整整，緊接著就被盒子上的logo噎到。
開啟一看：“……哇。”
沈悅之心跳更快，自覺簡直要重新整理吉尼斯記錄。
她的手指輕輕顫抖。
謝青陽問她：“喜歡嗎。”
沈悅之不假思索：“喜歡！”太喜歡了，問題在於，“寶貝，是不是很貴啊？”
盒子裡躺著一根鋼筆，是外國的牌子。如雷貫耳的品牌，經典款的樣式。沈悅之隱隱約約記得價格，頓時整個心都揪成一團。
她當然喜歡。
這是謝青陽送她的東西，怎麼會不喜歡？
青陽知道她從小就被爺爺抓著煉字，從小到大用過的鋼筆不計其數，才有了現在這樣能讓老師眼前一亮、初次見面時還以為她是學霸的字跡。不是沈悅之自誇，整個嘉明，大約也沒幾個人比她在這方面下的功夫更多。
而知道這點的青陽，為她挑選了這樣的禮物……沈悅之眨巴兩下眼睛，覺得眼前的世界有點花。
她給自己找理由：“都是因為之前遇到了小盧，我本來不是這樣的……”
謝青陽這回是真的笑了，還是輕輕一聲，彷彿銀鈴響動。她依舊坐在沈悅之腿上，很放心地把全身重量都交付給對方，傾身從一邊的桌面上抽了紙巾，疊了兩下之後按在沈悅之眼上。
她又主動親沈悅之，軟軟的唇落在沈某人唇邊，帶著一絲如釋重負：“太好啦，喜歡就好。”
沈悅之手忙腳亂地去接過餐巾紙，覺得自己慫的不像話：“可是寶貝，真的太貴重了。”
謝青陽不以為意，“可是你喜歡啊。”
沈悅之難得糾結。
如果推拒，未免顯得矯情。更何況，她是真的喜歡。
喜歡禮物本身，更喜歡禮物附加的意義。
謝青陽道：“其實我本來有想過，要不要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牌子，買差不多的……但查了很多，說這個最好。款式的話，也看了蠻多，可惜我對鋼筆實在沒有審美，最後覺得經典款肯定不會出錯。”
沈悅之的手指捏在鋼筆上，開啟筆蓋看筆尖，小聲說：“真的好漂亮。”
謝青陽道：“你不要覺得不合適，以後我是說工作以後，你也會給我買一樣價值的東西啊。”
沈悅之驀地抬頭。
她聽到了“以後”！
她和謝青陽的“以後”！
沈悅之心中驀然釋然，用力點頭：“嗯，一定會給你買好多好東西的，買所有你喜歡的東西。”
謝青陽：“所以……”
沈悅之：“我去做卷子啦寶貝！”
謝青陽：“不，你先去燉排骨。”
沈悅之：⊙v⊙
沈打了雞血悅之說到做到，真的在睡前刷完五張英語卷子。
刷完之後仍覺得神清氣爽，於是認真把幾張卷子上不會的單詞整理出來，加著單詞書上今天該背的部分，一起交給謝青陽抽背。
謝青陽坐在桌面上，剛洗完澡，屋子裡空調溫度開的很高，暖和的直接穿了個珊瑚絨睡裙。她的小腿一晃一晃，問沈悅之，這個單詞怎麼拼，那個單詞是什麼意思。
沈悅之坐在她身前，心想：“青陽到底有多少睡衣啊這個單詞我記得的哈哈哈哈。”
她正襟危坐，一副好學生的樣子，眼睛卻跟著謝青陽的小腿一起晃。
謝青陽很快注意到了，問：“你在看哪兒？”
沈悅之順口道：“看你啊寶貝。”
謝青陽抿了下唇。
沈悅之回神，心中哀嚎，“簡直就是引誘我犯錯誤啊。”
她莫名覺得，此情此景，很像自己和女票在玩role play。青陽是女老師，自己就是心懷不軌的壞學生。女老師認認真真、含辛茹苦，希望教導學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奈何學生實在做不到專心，上課的時候眼神總是亂飄。
沈某人的眼神越來越炙熱。
謝青陽把書一闔：“今天背的不錯，好了，去洗澡睡覺吧。”
沈悅之：“……哦。”
她摸摸鼻子，乖乖站起，走向浴室。
謝青陽在她身後看她，緩緩一笑。
等洗完澡，上了床，沈悅之再翻手機。她一整天都在刷卷子，為了模擬考試的感覺，連卷面上遇到的生單詞都沒有查。後來整理的時候，也是謝青陽坐她旁邊，直接給她講了單詞意思。這麼一來，竟真的一整天都沒看扣扣的訊息。
首先是兩個未接來電，來自老媽。來電幾分鐘後，老媽又給她發了簡訊，說青陽說你在做卷子，媽媽很欣慰。老家的紅包都先幫她收了，回家之後再給她。最後加一句生日快樂，附帶一堆表情。
沈悅之回覆：謝謝老媽(#^.^#)
再看扣扣，宿舍群裡一堆人送花，都說開學以後再把禮物給她。沈悅之統一回覆“謝謝”，又發了幾個特別萌的表情包。家族群裡也有很多祝福，還有蘇女士說她打電話問了閨女的同學，說在學習呢。往後的話題就跑偏了，聊到沈悅之的成績，又扯到幾個同輩兄弟姐妹的成績。
沈悅之在心裡默默給她們點上一根[蠟燭]，再回覆“謝謝”。
除去群訊息，還有很多單獨發來的祝福。
一一回覆完，拉到下面，她終於看到早上自己新拉的群。而在看到群中炸鍋的訊息時，沈某人的心態已經差不多恢復。
青陽真的很理智，幾乎算太理智了，所以才會說出早上那樣的話吧。相比之下，她這個“成年人”，真是沒有一點成年的樣子。
沈悅之翻了個身，手指在手機螢幕上刷拉。
當然了，也可能是因為，青陽畢竟不認識小盧。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待事情，當然要清楚很多。
曲璐璐和她私聊，講了自己大概總結出來的內容。沈悅之看過，猶豫著回道：你說，咱們開學以後去問羅老師，會怎麼樣？
是的，她們對盧越澤現在所面臨的情況無能為力。可至少，小盧現在應該在念高三的。
曲璐璐回了三個感嘆號：！！！你今天到底幹啥去了，怎麼丟了個□□就沒影兒了？！！！
沈悅之：……
沈悅之：做卷子
沈悅之：刷完了那本英語真題，yooo
沈悅之：說實話……看得快吐了。
曲璐璐回了個驚恐.jpg的表情。
沈悅之：→_→
曲璐璐：悅姐，你還是當初那個悅姐吧！
沈悅之：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曲璐璐：哦
曲璐璐：掰掰，我去學習了，學習使我快樂。
沈悅之看著手機，無聲大笑。
她又回：說正經的，咱們是不是得問問班頭，沒準……有什麼能做的呢。
說到底，還是有那麼一絲不死心。
曲璐璐：行唄。
曲璐璐：小盧也挺不容易，唉。
事情就這麼敲定，沈悅之開始敲打曲璐璐：璐兒，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曲璐璐：什麼？
沈某人恨鐵不成鋼，提醒：我！生！日！
曲璐璐：哦
沈悅之：“……”
她沒來得及再發什麼，就見曲璐璐傳了個表情包。中老年經典款，還是彩色的，十分炫目，上書四個斜體楷書大字：“生日快樂。”
沈某人咬咬牙，覺得拳頭有點癢。
曲璐璐：嘿嘿
沈悅之：不和你一般見識
她翻個身，默默懷裡的鋼筆，心裡暖洋洋一片。
第二天，沈悅之依舊維持著前一天的狀態，只不過豪言壯語有了些許變化：“英語做完了，開始做文綜吧。”
謝青陽點點頭，沒說什麼，只是在中午吃飯時又抽了幾個昨日卷子上的生單詞問沈悅之。
沈悅之答出一多半，看著剩下的一小半頭疼，實在記不住。到後面，乾脆拿便利貼又抄了一遍，用的是水彩筆，字寫得大大的，一張便利貼只有一個詞，寫完之後就到處貼。
幾張貼在水杯上，一抬頭就能看到。
再幾張貼在抽油煙機上，做飯的時候直接戳在眼裡。
剩下的那些張，沈悅之拿在手裡，看看謝青陽，蠢蠢欲動。
謝青陽注意到她的視線，警覺地：“你想做什麼？”
沈悅之一臉正直，問：“寶貝，貼你身上好不好？”
謝青陽雙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聲，只漏出一點氣音，聽到沈悅之耳裡，似乎是：“你有……”病嗎。
沈悅之更正直了，看著謝青陽，一本正經地解釋：“我看你的時候最多嘛。”
謝青陽簡直不想理她。
沈悅之摸摸下巴，蹭上去，權當自己是大型犬，和謝青陽撒嬌：“寶貝，寶貝~”
謝青陽被親的沒辦法，接過那幾張便利貼。她當然不會真像沈悅之說的那樣，把這玩意兒貼在自己身上。左右看看之後，謝青陽在沈悅之左臂上比劃了幾下，直接把便利貼按上去。
沈悅之十分失望。
謝青陽沒理她，繼續吃飯。
沈悅之滄桑地想：“我昨天那個又主動又甜的女票去哪裡了？”
兩人在卷子的包圍下過完一天，晚上睡前，沈悅之問謝青陽：“明天要回學校啦，東西收拾好了嗎？”
謝青陽說：“沒有。”
沈悅之道：“我要把三花送回去，明天打車應該已經很容易了……”想一想，“這樣，我送完三花，再過來，咱們一起去學校？”
謝青陽想了想：“也行。”
沈悅之笑了下，兩個酒窩露出來。謝青陽看在眼中，不自覺地抬起手，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食指已經戳上沈悅之一邊的酒窩。
沈悅之愣住，謝青陽也愣住。
半晌後，謝青陽冷靜地放下手，“好了，睡覺吧。”
沈悅之：“寶貝你暴露了。”
謝青陽禮貌地：“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沈悅之：“哈哈哈哈哈哈！”
從謝青陽家回家，再從家過來。沈悅之算算時間，深感這一行得耗費甚久，想想就覺得累人。
還好蘇女士一個電話救了她，說她和沈先生恰好從老家回來，可以直接開車到謝青陽家附近接三花。
沈悅之接電話的時候，原本正在滿腹辛酸（假的）地刷牙，聞言大喜：“老媽你太好啦！”
蘇女士幽幽道：“你管我叫什麼？”
沈某人賣萌：“麻麻你太好啦！”
蘇女士笑了聲，轉而問：“你要回去嗎？還是直接去學校？”
沈悅之盤算一下自己的行李：“直接回學校應該也沒問題吧，該帶的都帶了。”
蘇女士道：“行，我們大概四點到，你給我發個定位。”
沈悅之乖巧.jpg：“好。”
她發完定位，抱著手機又笑了十分鐘，才出門鏟貓砂、喂貓糧。
期間摸摸三花柔軟的毛髮，戲精上身，叮囑：“花啊，你馬上就要走了，記得想我和青陽啊。”
三花不屑一顧：“喵。”
沈悅之強行把三花拉過來，繼續叮囑：“你青陽姐姐養你不容易，等你長大了，要好好報答人家。”
三花：“喵？”
沈悅之：“一般貓的報恩是什麼樣啊，送老鼠送小鳥？”說著說著，她自己搖搖頭：“不行不行，會嚇到你青陽姐姐的，還是送嗯，送小貓吧。”
三花：“喵？？”
沈悅之越說越開心：“青陽不是說想養小貓嘛，正好啦，是你的小貓的話，大家都是親戚，嘿嘿。”
三花掙扎半天，未果，想要抬手撓人。
結果沈悅之自己發覺不對，一闔掌：“不對啊花，你不是已經絕育了嗎。”
三花憤怒地：“喵！！！”
沈某人這出單口相聲，顯然是惹惱了被她擼了半天的喵星人。謝青陽倒是聽得挺開心，她不知是什麼時候醒的，就站在離沈悅之不遠的地方。因為剛剛起床，頭髮顯得有些凌亂，一副十分居家的模樣。
她笑了聲，說：“你平時也是這麼逗三花的呀？”
沈悅之眨巴兩下眼睛，站起來，“也、也沒啦。”
她想起剛剛接的電話，很快又說：“我不用回去啦，我爸媽會過來接三花。”
謝青陽“嗯”了聲，問：“幾點？”
沈悅之說答：“四點。”
謝青陽：“唔，那我先去洗漱。”
悅之一笑：“今天樓下應該有賣早餐的？我去看看，買點油條。”
謝青陽說：“好呀。”
沈悅之美滋滋，想：“這種對話果然就是婚後生活啊=v=”
果然如她所想，已經是初七，樓下的早餐攤逐漸上崗。沈悅之不止買了油條，還買了小籠包和煎餃。
她自己雖然會做很多東西，奈何謝青陽家材料太少，根本發揮不來。好久沒吃這些傳統早餐了，這是怪想的。
回去的路上，沈悅之想想馬上開始的第二學期，握拳：“走之前再做幾套卷子好了。”文綜花費的時間要比英語長很多，而她又有一段時間沒看政治歷史的筆記。歷史還算了，政治那些幹條條，她又忘記許多。
倒不是全然不記得，這會兒要沈悅之去寫，她也能寫出七七八八，只是和書上的原句不太一樣，大約還是拿不到高分。
想到這裡，她頓覺苦逼。
不過說起來……整整一個寒假，青陽都沒和她家裡人見面啊。
沈悅之的腳步莫名一頓。
她此前覺得，自己不說情商高，至少還是蠻會和人相處的。
可小盧的事情，青陽的事情……一件一件加起來，沈悅之略對自己產生懷疑。
她想七想八，一路到了謝青陽家門口。抬手敲門後，女票很快來開。讓沈悅之驚訝的是，謝青陽這會兒居然在講電話。
電話那邊似乎也是個女聲，她聽不太清，只能聽到青陽的話：“是的，下午就走，大概是四點多……對，下次月考應該是三月二十幾號。嗯，附中的體檢會提前通知……好的，知道了。嗯，夠花知道了會的，好，再見。”
一開始的時候，沈悅之沒有細聽。她關心青陽沒錯，可再親密的人，也會有些隱私。沈悅之自己倒是不介意女票聽自己電話，可她也不會直接用自己的標準去要求女票。
她從廚房裡去了碗碟，將買好的早餐放在上面。準備好後，便坐在一邊刷起手機。
班群一片哀嚎，都在說怎麼這麼快就開學。沈悅之跟著嚎了幾句，回想自己過得這個寒假，倒是覺得十分充實。
她真的沒有打算去聽。
可客廳裡只有她和謝青陽在，三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屋子裡十分安靜。
漸漸地，沈悅之不得不承認，哪怕自己毫無意識，謝青陽所說的字句仍然落在她耳中。哪怕沒有解釋，她也很快明白，青陽是在和她的家人講話。
這兒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沈悅之還遲疑了一下。
真的是家人嗎？
對方大約問了青陽離開家的時間，問了下次月考的時候，關心了高考必要的體檢，大約還問了錢夠不夠……這當然是長輩對孩子問話的模式。哪怕在沈悅之家，這些話題都是必須的。
可從頭到尾，所有內容，不過兩三分鍾就結束。
青陽講話的聲音一直很平穩，帶著客氣的意味，甚至被沈悅之聽出一點疏離。
她捏了一個小籠包，心想，“這家的味道果然不行啊，還是我家樓下的更好吃。”
等謝青陽掛掉電話、坐到餐桌邊時，沈悅之把油條推過去給她：“嚐嚐這個，味道還可以。”
謝青陽依然吃了，期間聽沈悅之和自己叨叨叨：“小籠包都沒什麼餡誒，一口下去全是皮，真是太坑了。青陽，給你講啊，我家樓下的小籠包真的超好吃的，比我比我做的還好吃。”
她原本想說，“比我媽做的還棒”。
可說到一半，想到剛剛青陽通話時的語氣，沈悅之莫名就把這句話咽了下去，強行改口。
好在話這麼說，也不算錯。
謝青陽聞言看向她：“這麼謙虛？”
沈悅之微微一笑：“那當然啦，我做的別的東西是比樓下的好吃的，比如……”說了一堆話，才吃一口東西。
而在她說話的時候，謝青陽就坐在她對面，安靜地聽。
沈悅之思緒跑偏了一瞬，覺得：“這是不是就算傳說中的‘歲月靜好’？”
洗了碗筷，兩人仍是坐在一起做題。寫完一套文綜，沈悅之覺得有點累不是身體上，而是一種腦汁都要被榨乾的疲憊於是翻出書包裡的數學改錯本，想著看一會兒這個，也算放鬆。
看到一半，忽然“撲哧”笑出聲來。
謝青陽抬頭看她，沈悅之道：“青陽，你還記不記得講機率的時候，高詠給咱們舉例子。”
謝青陽：“不記得。”
沈悅之：“嘿嘿，你那時候應該在背單詞吧。就，他說‘我晚上吃晚飯的機率是80%’，然後一群人在下面吐槽，說‘不對啊，應該是100%’。然後嘛，他說‘不吃晚飯的機率是20%’，下面的人就說‘應該是0%’哈哈哈哈哈。”
謝青陽面無表情：“……”
沈悅之：“哈哈哈哈哈難道不好笑嗎？”
謝青陽：“……哪裡好笑啊？”
沈悅之：“就，他被我們吐槽了之後，攤了下手，說‘0就0’，哈哈哈。”
謝青陽嘴角抽了抽，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樣子。
沈悅之仍在笑，笑了半天，總算停了下來，委委屈屈地：“好吧好吧，應該是我的口才不夠好，現場版明明很好笑。”
謝青陽：“……”就當是這樣吧。
快到十二點時，沈悅之去做午飯，謝青陽就回房間收拾東西。
最後整出一個箱子，被她拎在手上，拿到客廳，暫且放在門口，準備下午直接拿走。
沈悅之很快把飯菜弄好，招呼謝青陽來吃。各類卷子被堆到一邊，沈悅之捧著碗，看著自己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忽然道：“感覺好有成就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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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陽抬眼看她。
沈悅之道：“我居然寫了這麼多。”
謝青陽：“嗯。”
沈悅之摸摸下巴：“筆水應該快用完了。”
謝青陽道：“下午去學校那邊買。”
她說起“學校”兩個字，講的自然而然，好像已經完全習慣。
沈悅之聽在耳中，心情一下子好起來。
蘇女士果然在四點出頭時打來電話，說已經開到樓下，叫沈悅之送三花下去。
沈悅之一路點頭，耳邊蘇女士忽然問：“對了悅悅，要不然直接把你們送到學校去吧，不然你們還拿著那麼多東西，多麻煩。”
沈悅之：“好啊好啊！等等，我問問青陽。”
蘇女士：“行，快去問。”
謝青陽聽了沈悅之的兩句話，已經差不多猜到。等沈悅之問起，她猶豫一下，“會不會太麻煩叔叔阿姨啦？”
沈悅之說：“不麻煩不麻煩，走吧？”
謝青陽道：“好，我去穿衣服。”
沈悅之眯著眼，笑了下，朝電話那邊的蘇女士道：“我和青陽馬上下去，媽你們等會兒哈。”
蘇女士道：“行剛剛青陽說什麼，她去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