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逆著向外湧動的人流，走進了俄餐廳的後廚。後廚的人還在，是兩個年輕的俄羅斯廚師，一個在不停剁肉餡，一個在用絞肉機絞肉餡。他們彷彿沒看到我們似的，手上的動作一成不變，甚至不願意抬頭看我們一眼，兩耳不聽窗外事的樣子。
“出什麼事了？”我大聲對他們喊道，但是沒有一個人理我。
我怕是他們聽不懂，便用上了我畢生所學的外語：“ened？薩瓦迪卡？摳你雞哇？”
他們仍舊只顧剁餡、絞餡，就像兩臺不知疲倦的機器。
“好像是中邪了。”林思琪謹慎地走到其中一人身邊，很快便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我剛要咬破指尖血給他們解煞，沒成想林思琪遞過來一張符籙道：“省著點放血吧，你們學陰陽術的早晚得貧血。”
我用林思琪給的符紙替他們解了煞，這兩人立刻不在剁餡了，而是十分迷茫地望向四周，隨後便暈倒在地。肯定是因為他們被煞氣侵入太久，身體受到了影響。
我湊近肉餡聞了聞，一股令人反胃的腥氣鑽進我的鼻孔。即便我見過那麼多死人，也沒聞過比這更噁心的味道了。同時我注意到旁邊的案臺上，還放著一大坨沒有處理的肉，它們並非廚房常用的切好的肉塊，而是很大的一整堆，所以用“坨”這個量詞再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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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坨肉就像從動物身上一點一點剔下來的，它們還連在一起，沒有半塊骨頭。
最可怕的是，這不是動物肉。作為在靈異圈混過許久的人，我一眼便能認出，這是人肉。
林思琪也是一樣。不過我們都沒有說，因為肥仔和蘇茉還在，他們肯定無法接受，本來氣味就夠難聞的，一旦被他們知道這是人肉，估計會當場嘔吐起來。
我只能衝他們擺手道：“太難聞了，你們去外面等吧，順便幫我打這個電話報警。”我給他們的電話是靈異局的羅旭副局長，今天這事顯然不是一般的殺人案，警察來了也沒用，肯定要上交給靈異局。
他倆出去之後，林思琪立刻問我：“你怎麼看？”
“得先確定這坨肉的身份。”我說。
林思琪道：“你忘了嗎，後廚少了個人。”
我這才想起門口的廣告牌，這家俄餐廳的廚師長叫羅曼諾夫，他顯然不在兩個暈倒的廚師之列，那麼他去哪了呢？這坨肉會不會是他的？
“你看過《人肉叉燒包》嗎？”我語氣平靜地
問道。
“沒看過，但我知道，香港十大奇案嘛。”林思琪可能是有點反胃，捂著鼻子向遠離案臺的地方走去，“也是在飯店裡，殺人分屍，對吧？”
我點頭道：“其實我就是想說，這坨肉比那個還噁心。”
“說不定這屋裡還有更噁心的。”林思琪盯著我說。
我明白她的意思，接著她的話分析道：“沒錯，肉看著很新鮮，像是剛剔下來的，骨頭又去哪了？”
我們在後廚仔細觀察了一圈，最後同時將目光鎖定在冰櫃上，後廚裡大概只有它能藏東西了。
我示意林思琪後退，自己擋在她前面，伸手去拉冰櫃的門。第一下居然沒拽動，我稍微一使勁，冰櫃門才緩緩轉動起來，接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一具蒼白的骷髏掛在冰櫃門上，隨著冰櫃開啟，暴露在我們面前。仔細一看才知道，是骷髏的兩隻厚重的手骨合在一起，扣住了冰櫃門側壁的抽屜邊沿，它的動作就像在裡面拉著，不讓我開門似的。
後來，警察和靈異局的人幾乎同時抵達現場。經過簡單調查之後，只有靈異局的同志留了下來。這次羅旭副局長沒有親自前來，帶隊的是靈案組新來的組長，這個人我還認識，正是歸來案中我的委託人顧誠。我們見到對方都很驚訝，我向他介紹了一下案情，他則簡單說了一下自己是主動申請調到靈異局的，因為之前的幾宗案子，讓他對靈異事件非常感興趣。
我笑著問他：“從重案組到靈案組，有沒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
顧誠苦笑道：“案子雖然變少了，無能為力的感覺卻增多了。有時候我真羨慕你們靈異圈的人，要是我也會兩下子的話，查起這類案子還不是得心應手？”
其實靈異局的同志大多都是普通人，只有極個別是學過一些法術的。他們主要負責案件調查和處理現場，畢竟靈異事件不能向大眾公開。至於後續的兇手抓捕，則要和靈異協會合作。
“你要真想學，我可以教你兩手，夠防個身的。”我說。
顧誠很樂意：“那感情好啊，等有時間我去找你。對了，正好這次你在這，我就不跟上面申請靈異協會的援助了，你就是這案子的顧問了。”
“援助是給錢的吧？”我問。
“放心吧，結案之前我把手續給你補上。”
我指了指林思琪說：“但我們這可有倆人。”
“這位姑娘是？”顧誠沒見過林思琪，一直以為她只
是我的同伴來著。
“淨符派高徒。”說完，我又加了一句，“比我牛逼。”
顧誠心領神會，咬咬牙道：“按規矩只能申請一份援助，大不了我自己掏錢給你們補上。”
我聽完一樂：“跟你開玩笑呢，我不要你錢。”
“夠意思，改天哥請你吃飯。”
閒話嘮完，警方的屍檢也差不多有結果了。死者確實是這家俄餐廳的廚師長羅曼諾夫，死亡時間大約一個半小時以前，死因是心肌梗死。骷髏顯然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是在死後被人把皮肉從骨頭上剝離，但是現場沒找到符合條件的工具。而且短時間內將肉剔得如此乾淨，不可能是人力所為，幾乎可以斷定是陰物作祟。
兩名暈倒的廚師已經被送到醫院，至今還沒甦醒。但是我也不對他們的口供抱任何希望，他們自己已經中邪了，不太可能記得當時發生的事。
警方在現場很多桌的食物中，都找到了羅曼諾夫的碎肉，先前的兩個眼球同樣是屬於他的。聽到這個訊息，我們四個差點沒噁心死，不會我們吃的東西裡也有人肉吧？尤其是肥仔，他吃的最多，如果不是他，我們的盤子也不可能吃的那麼乾淨，現在想檢測都很麻煩。
不等檢測結果出來，肥仔就決定去洗胃了，他今天這頓俄餐算是白吃了。他還想煽動我們一塊去，但我覺得是他多慮了——羅曼諾夫死於一個半小時以前，那時候我們剛到餐廳，在我們用餐期間，並沒有顧客反應食物有問題。我們之後的下一波，才吃到了羅曼諾夫的肉，這說明做我們這頓飯的時候，羅曼諾夫還沒被碎屍呢。
可是肥仔死活放不下心，說什麼也要去洗胃，我只好拜託他先把蘇茉送回家，然後自己愛幹啥幹啥。我和林思琪暫時是走不開了，案發後的幾個小時是調查靈異案件的黃金時間，如果是鬼物害人，很有可能會留下痕跡，時間長了想找也找不到。
“你去俄羅斯人家裡查一查，你去調查他生前的人際關係，以及有沒有案底。只殺了他一個人，十有八九是復仇一類的，不像是惡鬼隨機殺人。”顧誠安排起任務來可謂輕車熟路，看來他已經掌握靈異案件的調查方法了。
安排完工作後，他又問我道：“小陳師父，你有什麼打算？”
我答道：“我想去附近逛逛，說不定殺人的鬼怪會留下一些蹤跡。”
顧誠點了點頭：“行，咱們分頭行動，有訊息我再聯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