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2000年的紅梅縣城依舊沒有太大的變化，除了因為春節將至，街上的人流開始多起來。
冬日的太陽總給人一種腎虛（陽氣不足）的錯覺，軟綿得還不足以化開路邊的冰疙瘩。
朝陽土菜館的大廳拾掇一新，一樓的大廳後面還隔出來一排足以供給七八號人吃飯的小包間，椅子和桌面都是新的，鋪著桌布。
離飯點還有一會兒。
但是飯店裡的位置基本上已經坐得滿滿當當，李洋一家三口子人從外邊擠進來的時候，正好收拾出來一張空桌子。
早上一大早就開車出了省城。
即使如此，在路上還是足足堵了將近2個小時，等從縣城高速下來已經是中午10點多。
青青這個小家夥一路上吵著肚子餓了，到了縣城，經過加油站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家鍋裡炒著紅燒肉，味道一路飄香，李洋猛吸了兩口氣也覺著肚子裡的饞蟲開始翻江倒海地鬧騰。
索性猛打方向盤直接來了朝陽土菜館這邊。
以前在縣裡的時候，李洋三天兩頭就會來一趟，次數多了，連老闆都記得他這張熟臉，就是記不大清楚人名。
“老闆，生意越做越大了吧？”
“混口飯吃，我看你有一陣沒來，出去發財了？”
現下但凡有點技術傍身的年輕人，基本上都不會窩在縣城裡討生活，李洋麵相年輕，老闆也猜到他是剛才外邊回來。
“也是混口飯吃。”
樂呵呵地回了一句。
見青青在桌子邊上坐都坐不住，眼睛都快掉到邊上那一桌的菜盆子裡去了。
李洋馬上就招呼老闆拿選單上來，一口氣點了四五個菜沒過一會兒功夫，一盆黃丫魚燉豆腐就呲呲地冒著熱氣端上了桌子。
不等小家夥咋呼，趕緊兒地給她夾了兩塊肚上沒刺兒的魚肉。
“慢點吃，小心卡到了。”
“嗯！我知道啦！小叔叔你快成奶奶了，嘮嘮叨叨的。”
這小東西！
道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爸爸，我要喝水。”
完了又瞪大了眼睛看著李平。
等菜上齊，李洋也等不及了，甩開膀子就開吃，一早上出門，連塊麵包都沒吃，別說青青一個小丫頭，就連他都這會兒都餓得前胸貼後背的。
“哥，要不你整兩杯？”
見李平砸吧了兩下嘴巴，李洋也知道他這是看著一桌子地道的紅梅菜上來，肚子裡的酒癮又上來了。
這次從省裡開車回來，後備箱裡還帶了一箱茅臺。
“算了，等會兒還要開車，等回家了再喝。”
“沒事，我開就行了，難得回來一趟，外邊可吃不到這麼地道的黃丫湯。”
“那你先吃著，車鑰匙給我，我去拿瓶酒。”
拿了車鑰匙，李平去外邊兒的後備箱裡掏了一瓶茅臺回來，叫服務員拿了兩隻玻璃杯，邊上幾桌子人見人家吃飯還隨身帶著茅臺酒也沒少往這邊瞅。
紅梅縣雖然地處南方長江流域，但是喝酒的風氣一點兒也不比其他地方差多少，跟北方比不足，但是比之其他地方又綽綽有餘，李洋自己喝不了多少，練出來白酒也就是個四五兩的樣子。
不過老大李平的酒量還不錯，一瓶兒白酒下去基本上是臉不紅手不抖。
李洋等會兒下鄉還要開車，李平只好一個人淺酌了一杯就算完事。
一頓飯吃了有一個小時。
出門的時候青青估計是吃多撐著了，小肚子漲得厲害，弄得兄弟倆哭笑不得。
“下次讓你吃這麼多，以後吃飯不能暴飲暴食知不知道。”
小家夥也不搭理他。
上了車就一個人躺在後座上，車還沒開出縣城就睡著了，李洋怕她等會著涼，只好尋了個路邊開闊的地方停好車讓老大李平下去找了件呢子大衣蓋她身上。
這年頭下鄉路上多半都是六輪的手扶拖拉機和摩托車，一個個兒地跑得比四個輪子的還溜，李洋不敢開得太快，一路上慢慢悠悠地晃了快一個多小時才到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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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下去買點菜回去？”
把車窗搖下來。
李洋瞥了一眼菜市口，一看人山人海的樣子想想都沒有下去往人堆裡擠進去的心思。
“先回吧，明天再說，過年不還有幾天，回頭老頭子肯定還要來鄉里辦年貨。”
“哥，你瞅瞅前邊那人，像不像曹芳。”
李洋重新發動車子往三岔口拐過去的時候，對面百貨大樓外邊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立馬朝李平說道。
“是她，你往邊上開。”
見李平壓根就沒有跟曹芳打招呼的意思，李洋也不說什麼，腳底下輕輕踩了踩油門，車子就沿著百貨大樓前邊的人群慢悠悠地穿過去。
快要路過百貨大樓的時候。
眼角的餘光看到穿著一件白色羽絨衫的曹芳突然抬頭朝他這邊瞟了一眼。
李洋趕緊挪開視線。
他這輛奧迪當初李鳳禾轉到手裡的時候李洋重新讓人做過保養，車窗上貼了玻璃貼，從外邊兒也看不大清楚裡面，不過前邊兒的擋風玻璃還是沒有遮攔。
見曹芳一副愣神的樣子，李洋自然知道她認出來了。
不過腳底下也沒踩剎車，就那麼慢慢悠悠地從百貨大樓前邊開了過去。
完了往後視鏡裡瞅了一眼，曹芳果然扭頭盯著車子看得有些愣神。
“哥，她怕是瞧見咱了！”
“瞧見了就瞧見了，好好開你的車。”
李洋也沒說什麼，心裡嘆了口氣，腳底下一踩油門車就竄了出去。
等車慢慢離開視線。
後邊曹芳站在百貨大樓下面，臉上似乎有些愣神的樣子，腦子裡浮現出李洋的模樣，她可以肯定剛才沒有看錯人，開車的肯定是青青她小叔叔。
“看啥呢，跟丟了魂似的。”
百貨大樓裡，楊菊萍拎著兩個方便袋子出來，見閨女有些發愣，嘴裡忍不住問道。
曹芳是臘月22從南邊回來的，楊菊萍這會兒心裡也有她的主意，自從去年鬧了那一出之後，她就一直琢磨著給曹芳再找一個男人結婚，免得心思一直掛在李灣那邊。
女兒曹芳回來的這幾天，她一直都跟著寸步不離，生怕一離了自己的視線曹芳就往李灣那邊跑。
實際上，
曹芳的確有去李灣看一遭的想法。
上半年因為女兒青青的事情，好不容跟李向陽和劉金蘭夫妻倆說和了，也說服了小叔子李洋，這會兒曹芳說什麼也不肯繼續找其他男人了，只等李平從勞教所出來跟他問個明白。
剛才看到李洋的時候，曹芳一時半會還沒回過神，等人走遠了，這才想起來李洋身邊還坐著個人，雖然就一眨眼的功夫，但是曹芳還是認出來了。
坐在李洋邊上的那個男人，就是跟她同床共枕了好幾年的李平。
這會兒曹芳心裡早就已經翻江倒海一般。
很顯然。
事情並不是她想的那樣簡單。
因為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李平已經從勞教所出來的事情。
聽到楊菊萍的話，曹芳心裡沒來由地就一陣火大。
“媽，李平是不是已經從勞教所裡出來了？”
楊菊萍這會兒還在想著自己的小心思，哪裡會料到女兒曹芳嘴裡突然會蹦出來這麼一句話。
頓時就有點慌了。
李坪鄉就這麼巴掌一塊大的地方，李平從勞教所出來的事情，老早就成了茶餘飯後的話茬子，她自然也有所耳聞。
只不過這件事情曹芳還沒回來之前，她就在家裡下了封口令誰也不許提。
這會兒聽到曹芳問起來自然有些措手不及。
“你問這個幹什麼？四年牢飯沒吃飯，他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出來。”
“媽，你沒騙我？”
見女兒曹芳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激動，楊菊萍這會兒也心虛了。
“我騙你幹什麼？”
“媽，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你的女兒，到現在還想騙我，我剛才看到李平跟李洋了。”
轟地一聲。
這一下子，楊菊萍徹底兜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