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的月色,又清又冷,淡而柔,靜靜地傾瀉光華,將青石板綴得斑駁陸離。
文諾將最後一顆糖葫蘆咬下,舔了舔竹籤,意猶未盡。
“付慈師,對吧?這個人我有點印象,當年在玄武門的時候,這傢伙沒少給我出難題。好像是玄武門的真傳二弟子吧,你小心勒。”
“誒?”陸昭露出驚訝的表情,“你還拜入過玄武門?”
“拜入玄武門?怎麼可能,就是做個交換生而已。交換生懂嗎?”
陸昭懵逼地搖了搖頭。
文諾晃著竹籤解釋道,“交換生就是宗門弟子交流計劃,提高不同宗門間的相互理解、尊重,以培養修真者的世界觀為宗旨的專案。付慈師的根骨中上,修行的功法偏向進攻,注意別被他帶入節奏中,否則進第二輪就難咯。”
陸昭嘴唇抿成一線,點了點頭。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這個人比較高傲,說不定會輕敵,特別是你現在還只有‘內丹境八品’的修為,可以打他一個出其不意。”
說罷,文諾嘆了口氣,“讓我去做交換生一點意義都沒有,反倒結了個仇人,虧大發了。”
“仇人?”陸昭茫然地看著文諾。
“郭書筠,玄武門真傳大弟子,當年我還救過她,結果這臭娘們轉身就恨上我了,忘恩負義。”
“這。。。這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文諾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個世界上最難懂的是人心,比人心更難懂的是女人心。也許是我見到她最懦弱的一面,也許是嫉妒我的天賦,反正理由太多了,想要恨一個人,千萬個理由都嫌少。”
陸昭握緊拳頭,“我。。。我是不會恨你的。”
文諾微微一愣,隨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
“為什麼要說謝?”陸昭不解地問道。
文諾抬頭望著漫天星河,輕聲說道,“因為。。。有太多人覺得別人的善意理所當然,所以遇到一個珍惜自己善意的人,一定要說聲謝謝。”
陸昭沒怎麼聽懂,可他依然將這句話記了下來。
“好了,已經這麼晚了,回去休息吧。”
“恩。”
兩人原路折返,文諾陪陸昭走回故園,再一個人回到懷袖的別院。
輕輕推開院門,鬼鬼祟祟探頭看了眼,院裡安靜極了,懷袖應該在休息。
他松了口氣,躡手躡腳走進去,再小心翼翼關上門。
“大師兄,這麼晚才回來呀。”
文諾打了個激靈,勉強露出笑容,僵硬地轉過身。
“真巧啊師妹,竟然能在這裡遇到你。”
懷袖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語氣不善道,“去哪兒了?”
“沒,沒去哪兒,就隨便走走,呵呵。”
“是嗎?”懷袖狐疑地盯著他,湊近文諾身上聞了聞。
文諾乾笑道,“哈哈,師妹,我怎麼會騙你呢,我這個人唯一的優點就是不說假話。真的,你相信我。”
懷袖嫵媚地白了他一眼,“這次就算了。”
慌亂地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表情無比誠懇道,“我保證不會有下次,真的!”
懷袖懶得理他,回到自己的房中。
直到少女關上房門,文諾這才長長松了口氣,回到側臥中,直接倒在床上。
他並非是偶遇陸昭,而是專門去找他。
本來他已經準備睡下,冥冥中忽然感受到一股奇異的波動。好不容易避開懷袖,順著指引來到藏寶閣附近,卻遇到神情恍惚的陸昭。
雖然不知道陸昭為什麼會在那裡,文諾決定試探一下。
結果輕鬆得到了答案,卻沒能輕鬆起來,反倒是更加茫然。
有人藏在幕後,將他一步步引向深淵。
腦中忽然閃過一張嬌豔無比的容顏,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瞳孔劇烈地顫動著。
不會是她,這樣做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不,反過來講,正是因為世間大部分事情對她來說已經毫無意義,所以才會對玩弄他感興趣?
無論是雲墟境,天外境,咕咕,金烏,好像都和她無關,但是追根揭底,都與她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心頭被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恐懼。
宋懿安,你到底要怎樣?
......
天道大會第二天的比試開始。
第一場是普陀寺海福對陣青衣門蘭修竹。
文諾眼睛裡滿是血絲,王子清關切地問道,“大師兄,昨晚上沒休息好嗎?”
文諾木然地點了點頭,“做噩夢了,醒過來後整夜沒睡。”
“什麼噩夢能讓大師兄徹夜難眠?”
“記不清了,反正特別恐怖。”
王子清嘴角一抽,“這樣嗎,那大師兄今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恩。”
對話間,臺上兩人的比試也進入白熱化,海福以“極果究境”囊括比試臺,蘭修竹退無可退,只能背水一戰。手心綻放一道青炎,正是踵息境的標誌“心火真炎”。
剎那間,海福的“極果究境”被滂沱的青炎吞噬,海福臉色微變,隨後輕輕嘆了口氣,“我認輸。”
青炎瞬間泯滅,蘭修竹朝海福抱拳,不經意地看了眼祭臺上的策南,颯然下場。
文諾喃喃道,“這個和尚雖敗猶榮啊。”
王賓倫認可地點了點頭,“確實,以內丹境四品的修為,逼出踵息境修行者的‘心火真炎’,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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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陳昊陽對陣玄武門柳琉。
看臺上的南音弟子沸騰了,大聲為陳昊陽加油鼓鼓氣,陳昊陽微笑著揮手致意。
文諾盤膝坐著,右手撐著下巴,唏噓道,“喂喂,這些觀眾過分了啊,打個小姑娘而已,用得著這麼聲勢浩大,生怕別人不知道昊陽在欺負女人嗎?”
王子清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過昊陽這傢伙可以啊,大部分弟子已經認可他了。”文諾臉上帶著笑。
四弟子徐凡卓隨口問道,“大師兄覺得失落嗎?”
“失落?我為什麼要失落。”
徐凡卓啞然,亭內鴉雀無聲。
文諾灑然笑道,“幹嘛啊你們,突然就不說話了,是怕我會難受嗎?拜託,你們不說話我才覺得難受。真是的,這是昊陽自己有本事,我們應該為他高興。”
六弟子葉俞詔附和道,“對,應該為二師兄高興,畢竟。。。”
霎時間,所有人都盯著葉俞詔,葉俞詔瞬間羞紅了臉,嘴角蠕動幾下,最終沒能說出話來。
文諾翻了個白眼,“在你們心裡我是有多脆弱啊。”
於淑眯了眯眼,“大概心脆似琉璃。”
王子清接著道,“大概一副假裝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半夜在被窩裡偷偷哭。”
文諾反手就是兩個暴慄,憤然道,“你們倆合起夥來欺負我是吧!”
於淑委屈地捂著頭,“哪敢啊。”
王子清接著道,“好疼啊。”
文諾嘴角一抽,“懶得理你們倆。”
再回到比試臺上,陳昊陽沒有主動進攻,柳琉面容肅然,法寶赤綾迅疾穿走如同蛇行,陳昊陽左避右閃,每次都能在赤綾觸身之前避開。
不多時,柳琉已然氣喘吁吁,面色紅潮。
“認輸吧。”陳昊陽微笑道。
柳琉一咬牙,手指掐動,赤綾凝成一股繩,盤踞在陳昊陽周身,將陳昊陽的活動空間壓縮在赤綾之內。
隨即她從右手腕上取下金色的鐲子,口中唸唸有詞,金色的鐲子逐漸放大,變成半徑一尺的金環。
左手混天綾,右手乾坤圈,這不是。。。
文諾勃然色變,“哪吒?!”
王子清茫然問道,“哪吒是什麼?”
“啊,沒什麼。”
只見哪吒,啊不,柳琉右手指尖微動,金環浮在半空,閃爍刺目的金色光華。
望著半空中的金環,陳昊陽臉上終於認真起來,佩劍“須臾”出鞘。
柳琉虛空一指,金環徒然砸向陳昊陽。
“嗡”。
須臾與金環碰撞,發出清脆的金戈聲。產生的罡風肆意澎湃,吹亂柳琉額前的碎髮。
少女臉色瞬間一白,卻咬著牙維持金剛圈上的罡氣,勉強抬起左手,紅芒一閃而逝,赤綾猛地收縮,將陳昊陽捆成一團,動彈不得。
文諾眯了眯眼,“這丫頭,作死吧。”
下一刻,陳昊陽周身放出青色霞光,凌厲的罡氣將赤綾碎成幾段,赤綾無力地掙扎幾下,化作紅布飄落在比試臺上。
柳琉身子一顫,秀口噴出鮮血,身子一軟,半跪在地上。
然而她始終沒有放下自己的手,金環上的力道突然加強,陳昊陽腳下的地板瞬間龜裂。
文諾不由嘆道,“能與須臾不相上下,這乾坤圈,哦不,金鐲子也是個寶物啊。”
柳琉的內息徹底枯竭,陳昊陽只覺得須臾上的千鈞力道散去,金環落在地上,縮小成鐲子模樣。
柳琉雙眼一黑,倒向地面。
然而她沒有感受到疼痛,反倒是落入溫暖的懷抱中,少女微微睜開眼,陳昊陽輕輕地將她扶起,把金鐲子戴上他的手。
“傻姑娘,別為了一場比試拼命啊。”
少女的眼中倒映著少年英俊的面容,心中的荒野上瞬間開滿了花,痴痴地點了點頭。
陳昊陽將少女抱起來,走到玄武門亭前,交給郭書筠,隨後朝柳琉輕輕一笑,轉身回到祭臺。
無論是觀眾還是文諾等人,都已經看呆了。
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的陳昊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