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胸腔內的心臟劇烈的跳動。
滾燙的熱流從胸口漫溢, 湧上眼眶。
他拿到信封的時候都沒有像現在這麼激動。
小姑娘等了一會兒, 抬眸奇怪的看他一眼，小腦袋又往前拱了拱, 像在催促。
陳迦深吸口氣，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在她頭頂揉了一下。
小姑娘的發頂柔軟絲滑，被陽光曬得有些熱熱的，他的心也抖了一下。
驀地想起很久之前，爸爸還沒出事的時候。
他小時候生過病, 病好了之後卻變得特別胖，小孩子天真，但也殘忍, 總是拿他的胖嘲笑戲弄。
有一次他被一群孩子圍起來欺負, 正好沈蓉蓉路過。
她長得漂亮, 學習好，遊戲也玩得好，是小朋友們眼裡又酷又厲害的小女神。
有小孩子為了討好她，讓他趴下學豬叫逗她笑。
沈蓉蓉不太高興，說：“欺負人很好玩嗎？來, 想打架找我。”
一個欺負自己的小朋友不服氣, “小蒜蓉, 我們關係那麼好，你幹嘛向著這只豬？”
沈蓉蓉冷笑一聲：“誰和你關係好？遊戲打得爛，成績也不好, 現在看人品也不怎麼樣，我才不和你玩。”
陳迦當時就明白，這個高傲的小公主內心單純又柔軟。
當然，想和她交朋友也不是那麼容易，不管是成績還是打遊戲，至少要有一樣讓她看得上。
可惜不等他考出好成績讓她刮目相看，爸爸就出事了。
後來初中一個班，他和她並列第一，果然第一天她就記住他了。
還是個好勝心強的小姑娘。
等頭頂的觸感消失，她伸手抓了抓頭髮，抓散那些怪異的感覺，“你摸過我的頭了，以後不許因為這個生氣了。”
“嗯。”陳迦點頭，看她一眼，“那……我們是不是就算是朋友了？”
“算……吧。不過有考察期。如果你沒透過，我們就還當普通同學。”
“啊？！那考察期要多久啊？”
“至少要……一個月！”
“……短一點行不行，到比賽結束？”
“不行！不許討價還價！”
“哦……那好吧。”
幼稚的對話飄在校園上空，漸漸隨風飄散。
——
到了時間，沈湘準備好水果零食在家裡等著。
房門開啟，兩個小屁孩先後走了進來。
沈蓉蓉：“哥哥。”
陳迦也喊：“哥哥。”
沈湘笑著招了招手，“小蒜蓉先吃點水果，小陳迦過來，哥哥有話要跟你說。”
沈蓉蓉看看陳迦，再看看沈湘，最後哦了一聲，乖乖去吃水果去了。
陳迦換了鞋，放下書包，心情忐忑的跟著沈湘去了書房。
“和好了？”沈湘讓他坐下，隨口問。
陳迦點頭。
沈湘：“我妹妹脾氣驕縱了一些，不過她沒有壞心，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請你多包涵。”
沈湘總是懶洋洋的，極少這麼正經，陳迦繃著一張臉，嚴肅道：“小蒜蓉很好。”
沈湘盯著他，似乎在衡量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敷衍。
半晌，他驀地笑出聲，又恢復了以往的懶散，幽幽道：“我這人呢，比較護短，如果有一天讓我發現你帶著我妹妹做一些不該做的事，小心哥哥打斷你的腿哦。”
陳迦似懂非懂，嚴肅道：“我和小蒜蓉是朋友，我肯定不會帶她做壞事的。”
沈湘哼笑：“那就好。”
說完，他揚聲懶洋洋的喊：“小蒜蓉，吃完了沒有？過來訓練。”
“哦，來啦來啦~”
不知道是不是一場衝突反而消弭了兩個小朋友之間的隔閡，接下來的幾天沈蓉蓉和陳迦的配合突飛猛進，有時候沈湘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且不管沈湘訓練得多嚴苛，兩人都沒有叫過一聲苦一聲累。
放學就開始訓練，甚至上著課手指都在課桌上模擬著鍵盤跳躍。
沈蓉蓉還好，陳迦更辛苦，他還要抽時間去醫院看望奶奶和爸爸，一段時間過去，又瘦了好多。
初選比賽早已正式開始。
一場一場打下來，兩人磨合得更好，也終於拿到了最終賽的入場名額。
第二天就是總決賽了，沈湘拉了一個朋友給兩人做最後一次考前測試。
一局結束，沈蓉蓉和陳迦竟然贏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贏過哥哥，沈蓉蓉開心瘋了。
她仰著臉，尾巴都要翹起來：“哥哥，明天我和陳迦能不能拿少年組的第一？”
沈湘嘖了一聲：“想什麼呢？十五六歲的職業選手都經過好幾年的訓練。你們能拿前五就破天荒了。”
沈蓉蓉：“……”
她瞬間失望。
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比賽和沈湘的科普她也知道，現在電競行業發展迅速，很多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朋友都被選中訓練去打職業賽。
她和陳迦說白了就是比較優秀的半吊子水平，選拔賽的時候，她和陳迦不是沒有輸過。
最後離開的時候，陳迦看著有些沮喪的沈蓉蓉道：“貴在參與，小蒜蓉，你還小，而且訓練的時間太短了，能有現在的成績已經很厲害了。”
沈蓉蓉看他一眼：“可是拿不到前三就沒有獎金啊。”
他又不肯要她的錢。
陳迦：“……”
他驀地失聲。
半晌才道：“沒關係，如果我真的沒錢了，我來找你借。”
沈蓉蓉這才開心起來。
第二天的比賽，少年組一共選出十六組選手，沈蓉蓉和陳迦是年紀最小的一隊。
比賽全程直播。
公佈選手的時候，直播觀眾沒有一個看好這兩個十二三歲的小朋友。
除了他們這兩個初一生，別的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將來要走職業化道路的選手，而且年齡都比他們要大。
誰也沒想到，這兩個最不被看好的小朋友竟然一路高歌猛進，最後打到了總決賽的第三名！
全網轟動。
兩個小孩平均年齡還不到十三歲，太天才了吧。
這時有人爆料，這個小姑娘可是沈昀和薑末的獨生女。
一群大呼不可能的人瞬間閉嘴，有媽媽這麼優秀的遊戲基因，女兒這麼逆天，似乎也不是特別不能接受。
不過那個小男生是怎麼回事？
他憑什麼也這麼厲害？！
萬能的網友又把陳迦的背景扒了出來，於是集體沉默。
沒過多久，網友就有人發動捐款，一毛兩毛，一塊兩塊……積少成多，很快陳迦奶奶的醫藥費就湊夠了。
網上的訊息兩個小孩子並不知道，他們拿了獎，相視一笑。
沈蓉蓉道：“陳迦，s&m三十周年慶典的時候，我們還一起參賽吧？”
陳迦：“好，一言為定。”
兩人約定好十年後的比賽，高高興興的回到家，想告訴沈湘這個好消息。
也想問問沈湘參加成年組的比賽拿了什麼成績。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突然進不去另一個世界了。
開門關門，開門關門……
沈蓉蓉拉著陳迦從太陽西斜一直試到月明星稀，試得她白嫩的小手都因為長時間摩擦鐵門出了水泡，才被陳迦死活按住不許再試了。
小姑娘紅著眼眶，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帶上哭腔：“陳迦，我是不是以後都見不到哥哥了？”
“誰說的？明天，或者後天，或者大後天……說不定哪天你推開門，就會看見哥哥衝你笑。”
沈蓉蓉抹去眼淚，“我相信你。”
哪怕她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她願意相信。
又過了幾天，沈昀和薑末回來，沈蓉蓉得意的向他們炫耀自己的戰績，卻只口不提沈湘的存在。
她想，如果讓爸爸媽媽知道了卻不讓見，他們心裡一定會有遺憾，那還不如不讓他們知道。
關於沈湘的一切，是沈蓉蓉和陳迦之間共有的秘密。
小姑娘也終於不再嘴硬，接受了他當自己的朋友。
兩人一直你追我趕，成績不相上下，陳迦沒有接受網友的捐款，比賽的獎金足夠他支撐一段時間。
可是老人畢竟年紀大了，在他上初三那年還是去了。
陳迦第一次找沈蓉蓉借錢，借了一萬塊，處理了奶奶的後事。
這一年，他剛滿十五歲。
中考之後，陳迦的母親回來了，她嫁了一個新老公，要接陳迦去新家住。
陳迦拒絕了。
他媽媽沒辦法，給他留了錢，陳迦也沒要。
他媽媽變賣了所有家產離開的時候，他就當沒有這個母親了。
高一入學，沈蓉蓉進班，陳迦已經坐在位置上等著她。
十五六歲的少年眉目清雋，氣質幹淨利落，朝她笑的樣子簡直像是會發光，引得一群女孩子偷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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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蓉蓉心裡突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
啊，她想，陳迦長大了果然很帥的樣子。
少女這樣感嘆的時候，並不知道她在別人眼中又是何等耀眼。
新的學校，新的班級，兩人依舊是同學。
她開心的坐好，少年走過來，輕輕在她課桌上放了一枚硬幣。
“你這是幹什麼？”少女明媚的眼睛裡滿是疑惑。
他笑了一下，低頭，“還錢。”
“啊？”
“一萬塊，一天還給你一塊，怎麼樣，債主大人？”
沈蓉蓉一臉嚴肅：“陳迦，你就這麼窮嗎？”一天還一塊，虧他想得出來。
少年點頭：“沒錯，就是這麼窮，一天只能還得起一塊錢。”
“……”
她無語，“那算了，我不要了。”
“不行，還有利息，我會慢慢還的。”少年說完，把硬幣留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沈蓉蓉：“……”
她盯著那枚硬幣看了半晌，突然拿出筆算了起來。
一萬塊，一天還一塊錢，按照銀行利息來算……
天呀，他要還她將近六十年！
這個人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