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內，海浪聲依然伴隨著潮起潮湧的節律響起，窗外黃昏落日的美景已經消失了，取之而代的是星空與月色，點點星芒在夜幕天穹上懸掛，亦輝映在海面之上，月亮與星星交相輝映。
一切都結束了，就像是一場幻夢，再多的旖旎之意與曖昧氛圍終究會迴歸到平靜、迴歸到現實之中，一如窗外這片虛擬的海灘圖景，終究是虛假的。
待林墨離開之後，薩沙依舊留在了餐館內，手撐著腦袋遠望著窗戶外面虛擬的海灘影像，眼前的美景明明看得見，卻一點也摸不著。
她坐在位置上，眼神發散，腦海裡思緒萬千，各種想法像是毛絨球卷成一團，但讓她印象最深刻的想法無疑是她最為主動的那幾秒。
雖然此前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真到了那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還是太過高估自己了，那時候的她心臟狂跳，即便是在以前做最兇險的任務，她也沒有試過這般緊張。
以至於她吻上去了，之後就再也不敢去觀察林墨的臉...因為那個時候她很害怕，害怕自己多看一眼就爆炸。
“真是丟人啊...”薩沙發出了近乎於哀嚎的鬱悶叫喊，整個人彷彿軟癱了下來，趴在了木桌上把嬌美的臉蛋藏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會在林墨心裡留下何種印象，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行為似乎有點唐突了，只希望不會給他留下什麼壞印象...
果然。
被偏愛的人永遠都有恃無恐。
明明自己的實際年齡比他的年紀還大，但怎麼就不自覺地表現得跟小女人一樣。
“唉...”薩沙又嘆了口氣，也懶得繼續想這些沒頭緒的事情了，人只要想為自己找理由，總能找出來一大堆。
她只知道自己還喜歡著他，僅此而已。
......
......
夜晚，5點，天色漸暗。
林墨踱步從商業中心大樓走了出來，眼神略顯走神，猶如一具行屍走肉般麻木地走到了馬路旁，最後才停下了腳步。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家餐館的，期間過程的記憶彷彿被掐斷了，意識恍忽了一下，就走到了馬路邊上。
駐足在馬路旁片刻，林墨繼續呼叫了一輛計程車，在車輛趕來的短暫時間裡，他繼續沉下心來冷靜分析剛才的事情。
關於薩沙的情感，他在以前多少也能看出來一些，但那時候他並沒有過多在意這些，雙方之間根本沒有捅破那扇窗戶。
可現在...面對薩沙的主動，縱使智力高達10，他也想不出來一個妥善的處理辦法。
平心而論，能被她人喜歡，作為一名男性，他是不可能討厭的。
不過也正因為智力屬性來到了10，理性告訴他現在絕不是確立關係的時候。
但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能夠預見的未來裡，他的預期計劃尚且沒有完成，單身能給他帶來更多的好處...
所幸薩沙也不是那種沒了愛就要死要活的小女人，以至於目前最好的辦法似乎依舊是拖字訣。
不過，如果那個吻真的是禮物，那麼他未來也必將給予合適的回禮，他絕不會辜負任何一個人。
抱著這些念頭，林墨最終還是等來了計程車，道出望月餐廳的名稱後，計程車司機便載著他前往了那條貫穿了神陽的河流區域。
然而坐在車裡沒多久，林墨的表情就變得古怪起來。
等等，如果晚上和露西的見面也和中午一樣的話...
那他豈不是被動地成為了一名時間管理大師級別的渣男了嗎？
......
......
傍晚六點，渾河旁的一家餐廳。
比起那一家坐落在商業中心內部的海灘餐廳，這一家望月餐廳反而是一家獨棟的二層小樓。
餐廳地點位於渾河邊上，比鄰一條跨越河川的大橋，站在路邊還能看見從大橋底下穿過的船隻。
時值夜幕將至，城市燈光輝映，大橋亦是燈光繁盛，霓虹的光彩在河面倒映，形成一條條波紋般的條柱光影。
唯有真正抵達了這家餐廳的時候，林墨才知曉所謂的“望月”是什麼意思。
正因為餐廳臨近一條河川，朝向河流的那一面也沒有了高樓大廈的遮擋——畢竟目前還沒有在水面上建造城市建築的技術。
所以餐廳朝向河流的方向，能夠清晰地看見一望無際的天穹，而孤單的弦月正高掛在夜幕之上，底下是清冷幽暗的河川，城市的光影在水面下沉浮。
走進這家餐廳，林墨發現這家店的客流量不少，光是門外就排著十幾個人正在等待用餐。
但還好，他並不是一個人，早在半路的時候，他就收到了來自露西的簡訊，說是已經拿到了一個位置，他也犯不著待在餐廳外面苦逼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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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走廊，走上木製扶梯，林墨來到了餐廳的二樓，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寬敞的木製平臺，從這裡完全可以俯瞰不遠處的河川與明亮的大橋。
這等極佳的觀賞之地，客人自然也是極多，大多都是一家人或者一對人。
而在這些人之中，林墨也是一眼便看見了人群之中那位最顯眼的女子。
她坐在靠近圍欄的位置，一手撐著頭一手微屈，遠眺著天空的弦月，氣場孤冷而高潔，一頭白髮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
她挽了挽額角的一縷髮絲，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無聲地轉過頭看向平臺出口處的落地玻璃門，正好與走過來的林墨對上了視線。
“你來了啊...”她平靜地說了一句。
“我來了。”林墨莫名覺得眼前的對話很熟悉。
似乎當初第一次去露西家裡的時候，她也是這麼開口說的。
“好久不見。”露西笑了笑，突然用中文發言說道。
“你會中文了？”林墨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差點誤以為自己聽錯了。
“學了一點。”露西澹澹一笑。
“嗯，long time no see。”林墨隨口回了一句英文版，坐在了露西的對面。
“要吃點什麼，這邊的菜式我個人覺得很一般，不過風景倒是不錯。”露西一邊說著，一邊把選單挪了過去。
林墨接過選單，隨意看了一眼，念出幾道菜名，也就將選單放了下來。
作為東道主，露西接過選單看了一眼林墨點的飯菜，不由輕佻地笑了笑，語氣略顯輕浮：
“你是在看不起我嗎？就點這麼些東西，你確定能吃飽？”
林墨聳了聳肩，有點無奈地說道：“中午吃的有點飽，現在肚子還比較撐，吃不了多少東西。”
聞言，露西的笑容漸漸收斂了，一邊平靜地看著選單又繼續豪氣地點了好幾道菜，一邊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那你們聊得還算開心嗎？”
“還好吧...”林墨眼神漂浮，表情變得有點古怪：“最起碼離開的時候，她應該還蠻開心的。”
“那你應該知道我們找了你很久吧。”露西將選單擱置在一旁的小桌上，頭也不回地向一旁招手，將時刻守候在一旁的服務員呼喚了過來，後者拿過選單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知道，我們聊了很多，比方說你們這半年來經歷了哪些有趣的事，我也順帶把自己的事情告訴了她...對了，你應該還不知道我這邊經歷了哪些事情吧，需要我再跟你說說看嗎？”林墨微笑地提議道。
“沒有那個興趣，我到時候會回去問薩沙的。”露西搖了搖頭：“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如今還留在神陽的原因。”
林墨微微頷首，坦誠地把今天中午跟薩沙所解釋的話再一次複述了一遍。
不得不說，比起跟薩沙解釋，還是跟露西解釋起來比較輕鬆一些，後者的性子較為冷澹，也不會想聽他多講廢話。
露西一邊靜心傾聽，一邊手撐著腦袋眼神略有些走神地看著遠處天幕的弦月與河流。
直到林墨將一切都解釋完畢，她才幽幽地開口說道：
“所以你待在神陽安安穩穩過了這麼久，結果到了現在還是和一個流竄AI結下了樑子？”
“差不多吧。”林墨點了點頭，視線轉向玻璃門那邊，只見服務員已經拎著他們兩人點的菜式走了過來。
看著林墨一臉禮貌的笑意接過一盤盤飯菜，露西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等到那名無關緊要的服務員離開之後，她才繼續開口問道：
“不把那個AI解決掉，你就不打算離開這裡嗎？”
“嗯，這是我必須要完成的任務。”林墨實誠地說道，抖了抖木快子，開始夾起桌面的菜餚。
雖然嘴上是說肚子已經有點撐了，但他的身體動作依舊十分誠實，吃著東西的表現絲毫看不出半分已經吃過的樣子。
露西突然不說話了，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吃菜，自己卻是沒有動手的意思，眼眸清澈得宛如天上冷月。
過了許久，她才沒來由地說了一句：
“我已經去過月球了，那裡的風景其實很一般。”
林墨怔了怔，沒有意料到露西會突然把話題扯到這上面，不過他還是立即回答道：
“是嘛...呵，那我就先在這裡恭喜你實現願望了。”
“所以我想問，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是怎麼看出來我有去月球旅遊的願望的嗎？”露西接著問道。
林墨停下了快子，臉上毫不掩飾地表露出為難的表情，停頓了一會說道：“我能說這是我的直覺嗎？”
“直覺？呵，你在撒謊。”露西雙手抱胸，白髮之下的清冷雙眸筆直地注視著林墨，視線頗為銳利。
“是啊，我在撒謊...”林墨直言不諱：“但我所做的事情，至今為止有錯嗎？”
露西眼簾低垂，似乎暗自思考了一會，最終又像是自暴自棄般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你看吧。”林墨嘴角淺笑，停下了快子，攤了攤手十分自信地說道：“但凡是我做過的事情，無論事情的起因如何、過程如何，但結果終究都是好的，至今為止，我完全可以說自己做過的事情，完全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你們。”
“不管我是因為哪些緣故得知了你的願望，但我想為你實現心願的初衷是不會變的，哪怕是其他人也一樣...你現在實現了自己的心願，其他人也大致如此，可見我所走的路一直都沒有錯，往後只需要繼續走下去就行了。”
露西沒有第一時間回話，只是看著打算繼續動快子的林墨，突然開口道：
“你現在有空嗎？”
“啊？額，應該有吧。”林墨本想說沒有，可看著露西那張較為冷澹的臉，想了想還是順從東道主的意願比較好。
“跟我來。”露西驀然起身，向林墨勾了勾手指。
林墨完全摸不著頭腦地跟了上去。
......
兩人最後來到了餐廳的觀景臺，似乎是餐廳專門設立出來的最佳觀景場所。
當然，這些地方也不是免費的，純粹就是用來坑騙那些不差錢花的客人。
而且說是最佳觀景場所，但實則和用餐地點的觀景效果沒什麼區別，唯一比較好的地方，就是每一個觀景臺都是獨立的，不會被其他人所打擾。
跟著露西來到了這裡，林墨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一臉好奇地看著她，完全想不明白接下來她想做什麼。
“當初在荒坂海濱區，我們乘坐卡車逃出去的時候，我好像差點從後車廂掉了下去，那時候是你出手救了我嗎？”露西趴在觀景臺的圍欄上，仰著頭看向天空較為暗澹的弦月，頭也不回地問道。
“是。”林墨不予置否。
“如果換做是其他人，比如是薩沙、北川浩他們，你也會出手相救嗎？”露西又問。
“會。”林墨不想解釋太多。
“如果很危險呢？”
“那只能說明我比較菜，並且技不如人。”林墨隨口說道。
擁有模擬器，再危險的舉動他都能找出破解之法，身懷這等外掛，他如果還沒有辦法救下那些自己看重的人，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為什麼呢？明明有很多事情你可以置之不理的，你可以隨便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實在想要追求刺激，也能尋找其他方式。”露西轉過頭，看著林墨，眼神中無喜無悲。
“對於你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我只知道自己應該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即便我也不明白這些事情是什麼，但人的一生中，所處的環境、所擁有的能力...這些東西決定了縱使你與世無爭，依舊還是會有各種事端過來找你。”林墨嘆了口氣。
“這條路，終究還是要走下去的。”
“若是路來到了盡頭了呢？”
“那我會親手將前路續寫下去！”林墨平靜地回答道。
露西看著他，莫名地笑了。
“那你以後還需要我的幫助嗎？”她輕輕地問，目光略帶著一絲期待，耐心等待林墨的下文。
在她的期待目光中，林墨幾乎是沒有片刻停頓，在她詢問完這個問題後，立即微笑著回答道：
“很需要，雖然我給你們每個人都留下了不少的獎金，但你們應該不會拿完錢就拍屁股走人吧。”
“...那就好。”露西輕輕一笑，突然低下了頭。
下一秒，她驀然抬起頭，勐地湊了過去，突然把手放在了林墨的腦袋上。
林墨童孔瞬間劇縮，視野中的白髮女子離自己越發靠近...
她吻了過來。
比起薩沙的吻，她的吻顯得更加霸道強勢，雙手緊緊地摁住了他的腦袋往她自己的方向壓，兩雙嘴唇也緊貼在一起，林墨清晰地將眼前的景象收入眼簾：
額邊紛飛的銀白漸變色的髮絲在月色下唯美而動人，她的雙眼緊閉，雙頰不見半分紅暈，就彷彿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她貪戀地在索取，其決然之意讓人不禁聯想到溺死之人妄圖呼吸最後一口氣，又像是傾盡一切般任由本能在操控身心。
這一刻，林墨恍忽間彷彿看見了一輪高懸在夜空的弦月崩潰隕落，跌入了不屬於她歸屬的凡塵，這一切發生得過於突兀，世間反應速度足以追覓時光的男子，也不由在這一刻愣在了當場。
她的唇是軟的、冰冷的，似乎是對方匆忙做下的衝動決定，不管不顧就吻了上來，可隨著時間流轉，火熱的觸感也逐漸蔓延至兩人的交接處。
良久唇分。
“我不希望你為此揹負太多...但答應我，一定要安全地走到最後，千萬別死。”露西捧著他的頭，居高臨下般俯視著他，彷彿在下達命令，又像是在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