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瘋狂的念頭就像除之不盡的雜草一般在竺妙兒腦海中迅速紮根壯大，她越是刻意迴避，種種雜念反而越是清晰。閍
明明她不是那種會去惦記別人夫君的壞女人，可畢月烏的謬論卻又在她心頭點起了一把火。
感情哪有先來後到。
柴小姐的喜歡就是喜歡，她的喜歡就不是喜歡了麼？為什麼她什麼錯事都沒做，自己視若珍寶的心意就成了不值一文的垃圾，甚至連說出口都是種罪過……
竺妙兒內心掙扎不已，險些就要因一念之差跌入萬丈懸崖，幸好其本性中的善良在最後關頭將她拉了回來，眼底乍然閃過一絲清明。
不對，差點被他繞進去了！
自己和畢月烏基本沒交情可言，對方大半夜過來和她說這些情感問題，完全說不通。
畢月烏察覺到竺妙兒看他的目光逐漸變冷，笑著搖了搖頭：“我是真的想幫你。”閍
“我沒有需要你幫助的地方。”竺妙兒一臉警惕。
“話別說那麼滿。”畢月烏朝地上的機括努努嘴：“就拿它們來講，失去了修為，你的偃術還能使出幾成？”
竺妙兒不動聲色得藏起琉璃牌，平靜道：“不勞烏掌櫃費心。”
“真是個倔脾氣。”
畢月烏對竺妙兒油鹽不進的態度也是有些頭疼，臉上笑意慢慢消散，袖袍一抖，並指點向竺妙兒眉心！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竺妙兒未傷之時尚不是畢月烏的對手，如今修為被廢更是不堪一擊，來不及反應便已經中招。鑽心的痛楚席捲而來，她悶哼一聲便跪倒在地，冷汗直冒。
這股痛楚來得快去得也快，須臾間就如潮水般退去，然而當她恢復過來時卻驚訝得發現，自己腦海裡驀然多了本功法。閍
根據其卷首概述，這竟是百工門苦苦尋覓不得的《明地鬼書》！
畢月烏彷彿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負手而立：“你我一見如故，這上半部你拿去練著玩，夠你重回煉形關了。”
竺妙兒木木得看著他，不明白對方授她絕學的目的，不禁張口結舌，“你、你就不怕我去百工門揭發你？”
“去唄，不過你可要想好了，哪怕是半部《明地鬼書》對百工門都有莫大吸引力，到時候我大不了不做這二十八宿一走了之，你逃得掉麼？”畢月烏聳聳肩，又道：“現在相信我是真心想幫你了吧？”
然而他頓了半天，竺妙兒卻都默然不語，半低著腦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房頂，機關司辰不斷轉動，時間也在這沉悶的機括聲中一點點流逝，畢月烏久等不到對方的答覆，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就當我看錯了人。”
說罷，他不再停留，徑直從竺妙兒身旁走過，可就在即將踏出府庫大門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閍
“我該怎麼做。”
這不就來了麼……
畢月烏生怕她反悔，趕忙回道：“我會打通關係助你回百工門……”
竺妙兒剛聽半句便生硬得打斷道：“然後替你偷出《法天神道》？”
畢月烏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再也剋制不住喜色，旁若無人地放聲大笑，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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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他精挑細選的好苗子！
這丫頭看起來心思單純，內則冰雪聰明，真是一點就透。想想也對，若真是個榆木腦袋，豈能在偃術上達到如此成就。閍
這事還真是非她莫屬。
竺妙兒本以為畢月烏有何錦囊妙計，結果卻是讓她回去偷師門秘籍，枉畢月烏還是二十八宿，說出去響噹噹的人物，卻盡是琢磨些偷雞摸狗的下作之事，不免大失所望。
“師恩深重，恕難從命。”
畢月烏卻是一點都不意外對方的反應，吹了個輕佻的口哨，玩味道：“你對百工門還真是忠心耿耿啊，那你可知百工門背地裡做的腌臢事麼？狗屁的師恩深重，說到底不過是一場生意罷了。”
竺妙兒柳眉一豎，拔起秋水就怒聲道：“你要再這樣辱我師門，就算你是二十八宿，我也絕不放過你！”
畢月烏越看越滿意，文弱卻不懦弱，重情重義不畏強權，涉及底線能鼓起拼死一搏的勇氣，心性也算可圈可點。
就是實力嘛……閍
還差得遠！
他身形一晃，眨眼間就跨過數丈閃至竺妙兒面前，兩指鉗住劍身輕輕一抽，不費吹灰之力便奪下秋水，隨手一甩將其釘在房梁之上。
“下次記得學幾式劍招傍傍身，你這拿劍的手法真是突出一個磕磣。”
竺妙兒此時已無暇去反駁，她已經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驚。
因為畢月烏居然緩緩摘下了面具。
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極為精緻的眉眼，好似內蘊星河，美到男女莫辨。可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卻是對方的右臉臉頰上，有個刺眼的黑色印記。
這是黥刑留下的痕跡。閍
看到對方的真容，竺妙兒童孔驟縮，身子都忍不住戰慄起來，顫抖道：“你、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噓，小點聲。”
畢月烏單手攏了攏垂落的長髮以便他穿戴面具，等到重新固定完畢後才眨眼道：“二十八宿的身份可是秘密哦。”
想起門內關於眼前這人的傳聞，竺妙兒一下子便陷入天人交戰。
若是她親口所說，那百工門背後可能真有問題！
“可就算這樣，我也不能去偷……”
“迂腐，這怎麼能叫偷呢。”畢月烏輕笑一聲，勐然間，雙眸中迸出森然殺氣，聲音寒冷刺骨：“物歸原主罷了！”閍
竺妙兒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眼神中仍帶著幾分迷茫，喃喃道：“我、我沒想好，能不能再給我……”
“你到底還在顧慮什麼！
”
畢月烏耐心已經見底，簡直像是換了個人，失態得咆孝道：“憑你的修行資質，你覺得這輩子有機會堂堂正正站在柴茹茹面前麼？還是說你寧願抱著你那可憐的自尊躲在角落裡自怨自艾，也不願為了想要的未來去拼一把？”
“命運給不了你的機會，我可以給你！若你真能取來《法天神道》，我便將下半部《明地鬼書》也盡數傳你，屆時二卷合一，哪怕只能悟出些皮毛，也足以讓你勝那柴小姐千倍！”
竺妙兒呼吸一滯，心臟不爭氣得加速跳動起來。
勝她千倍麼……
不知不覺間，她的指甲已重重刺入肉裡，鮮血順著指縫溢位，給琉璃牌塗上一抹妖異的色彩。閍
久久沉寂之後，屋內終於響起回應。
“好。”
短短一個字，斬釘截鐵。
所以說，有時候人就是這樣。
只要給自己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往往就會義無反顧得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