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祝融峰,風雪彷彿神怪小說裡的冤魂在呼號著。馬拯哆哆嗦嗦地站在茅房的門口陪著小婉。也不是小婉嬌氣,上個廁所還要主子陪著,而是馬拯放心不下她。外面這樣惡劣的天氣,要是小婉在風雪中看不清楚傻乎乎地出了什麼意外那樣就糟糕了。
"好了沒有啊!?"馬拯舉著燈籠敲了敲茅房的木門衝著裡面喊。
風聲太大了,馬拯也不自覺地拔高了音量。方才在房間的時候好歹身後還有堵牆還有個高手在,可現在站在外面除了腳底下是地四面都是空落落灰濛濛的,再往遠處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好在馬拯手中的燈籠給了他不少的勇氣,燈籠彷彿是保護他的罩子驅散了四周半步的黑暗,令四周和黑暗融為一體的妖物不敢侵犯他。
"就好了,就好了。"
馬拯這麼催促著小婉也不是因為他忍不住寒冷,畢竟下雪的時候怎麼也沒有雪後的那幾天來得冷。馬拯是怕,他怕小婉在他眼皮底下進了茅房卻失去聯絡,他怕風雪中會走出三個強人手裡握著明晃晃的滴血的刀。
這麼大的風,馬拯如今只覺得在馬沼身邊能安穩一些。
真不該上山來的。馬拯暗自懊悔著,以前遇到的黑店不過求財,花點錢就能消災,哪裡像這裡陰森森的倒像是要吃人。
忘記在哪個茶樓聽得那個說書先生說的,如果一個地方死的人多,到了半夜陰氣最盛的時候他們就會起來活動,所以風也會特別大。
真是的,好端端的幹嘛要聽馬沼說什麼故事,搞得現在心神不寧。馬拯懊悔完又在肚子裡開始埋怨自己。無知者亦是無畏的,馬拯原來是個儒學弟子斷然不會相信什麼妖魔鬼怪於是他就遇不見妖魔,可現在他的心裡信了,妖魔就出現了。
驀地,馬拯好像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誰!?"他猛地朝身後一看,"誰在那裡!?"
"少爺,怎麼了?"小婉整理著衣裙從茅房裡出來,她朝著馬拯看的方向看去一臉困惑。
馬拯眉頭緊皺,"走,我們快回去,外面不安全。"
誰料馬拯剛一轉身,那回去的路上那漆黑的雪夜之中亮起了兩點幽綠的鬼火。
小婉抓著馬拯的衣服顫抖著,"少爺。。。鬼。。。是鬼啊!"
馬拯強嚥了一口口水令自己鎮定下來,他鼓起勇氣朝著那兩點鬼火大喊,"我乃孔孟門生,是。。。是不會怕你們這群妖物的,有本事,有本事你就出來!"
馬拯不說還好,這一說那鬼火像是應了馬拯的要求從黑夜中跳將出來。
這一刻虎嘯山林。
馬拯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清拿東西的模樣,他嚇得手一哆嗦,丟下了手中的燈籠。風雪瞬間把燈籠的火光吹熄,世界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黑暗和恐懼徹底包圍了馬拯,這個世界裡唯一亮著的只剩下了那一雙幽綠的眼睛!
快跑,快跑,有多快跑多快,去找馬沼。
現在的馬拯腦海裡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馬拯拉起了呆若木雞的小婉朝著旁邊閃去,那只老虎沒有馬上撲上來反而像是遊戲耗子的貓在玩弄自己的獵物。老虎慢悠悠地跟在馬拯和小婉的後面,馬拯快快一些它也快一些,馬拯慢一些它也慢一些。
茫茫大雪,馬拯根本找不到前進的方向,沒有了燈籠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更別說找到伏虎庵的小門。馬拯聲嘶力竭地高喊求救,他像個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岸邊脆弱的稻草,馬拯希望熟睡的馬沼哪怕一點點也好,能聽到他的求救聲。
可這種縹緲的希望註定會換來一次絕望,馬拯求救的聲音被嘶吼的風雪淹沒,老天並不站在他這一邊。
使出了渾身的勁去逃,馬拯很快就覺得拉著的小婉越來越沉。突然之間馬拯手上的小手脫落,馬拯停不住地往前跑了兩步回頭一看,小婉跌倒在地上捂著腳踝害怕地哭起來。
"小婉!"
"少爺。。。我好害怕。"聽見馬拯喊她的名字,小婉哭得更加厲害,"少爺,不要丟下我。。。"
馬拯想回去帶上小婉,可他走了半步腳上就像陷進泥裡再也走不動——那只老虎跟來了,它就在小婉的身後數米的位置邁著步子越靠越近。馬拯看到了它的獠牙,看到了它張開的血盆大口,看到了死亡即將到來的預兆。
那個小婉傾注了所有希望的人逃了,他向後轉身連滾帶爬頭也不回地沒入了風雪之中。
風的聲音吹進了馬拯的耳朵裡又灌進了他的腦子裡,他的腦袋一直呼呼地刮著凜冽的寒風。他的腦袋裡是凍住的,他的身體是寒冷的,就連心也涼了大半。馬拯總覺得,他總是感覺到風裡夾著小婉的哭聲,他的眼前總是出現小婉被老虎一頭咬掉半截身子的畫面,他甚至沒有勇氣回頭看看老虎有沒有追上來,馬拯只顧向前逃命。
不知是不是該說他命不該絕,慌不擇路的馬拯在暴風雪中像個無頭蒼蠅一般亂撞,竟然誤打誤撞地找到了伏虎庵的那道小門。
"救命啊,救命啊!!馬沼!馬沼!!!"
馬拯衝到了東廂房的門口,馬沼還穿著內衣可他已經帶上了寶劍從屋內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
馬拯抓著馬沼的手臂語無倫次地表面了他的意思,"老虎,是老虎!"
馬沼朝著馬拯的身後看了一眼果然見到一雙幽綠的眼睛,他一把把已經腿軟的馬拯拽回房內猛地關上房門一張黃符貼在了門裡的門縫處。
只聽得一聲巨響,好像是攻城錘撞在了城門之上,那道門險些被撞開,還好這道黃符像是門鎖一般死死囚住了兩片門才勉強沒讓城門被破。可頂得住第一下,也頂不住虎妖接二連三的撞擊。
虎妖的衝擊猶如颱風天的潮水肆意地拍打著海浪,堤壩在浪潮面前搖搖欲墜。眼看著黃符把守的門縫越來越大,馬沼趕緊頂了上去用肩膀抵住房門。
"快過來幫忙啊,只要撐到天亮她就會走的!"
現在的馬拯已經沒有了自己思考的能力為了活下去,馬沼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他跌跌撞撞地走過來頂住了另一半的門。
有了馬拯的幫忙,房門總算穩固住了,可這虎妖不死心,幾次撞門不成又去爬窗,幸好馬沼見機得早,把窗戶全貼上了黃符,那柄桃木劍更是來回巡視。直到發現沒辦法闖進來虎妖這才在外面低吼幾聲悻悻地離去了。
"她走了。"
馬沼的話,說明他們安全了,暫時的。
明明只是一盞茶的功夫,馬拯卻好像用光了渾身的力氣,他跌坐在門後喘著粗氣臉色煞白。
"小婉呢?"
馬沼忽然發現房間裡少了個人,於是他問道。只是馬拯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和心痛到啜泣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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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哀順變。"
失去親人的痛苦,馬沼有切身的體會,畢竟他們之間有著相似的遭遇,馬沼也知道馬拯現在最需要的是靜一靜。
這一夜,馬沼和馬拯都不敢入睡。直到天色大亮暴風雪也停住了,馬沼才開啟了房門。馬沼打算先送馬拯下山,既然虎妖已經出現這裡一定危險萬分,馬拯這樣的弱書生留在這裡並不安全。
臨走前,馬沼還想見一見伏虎庵的主人,畢竟昨晚發生了這樣子的事情,無論是提醒也好,看看情況也罷,理應見上一面。然而馬沼的願望落了空,他架著呆滯的馬拯走遍了整個伏虎庵,除卻他們卻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馬沼懷疑他們是不是也被虎妖吃了,馬沼只好暫時先下山去等帶足了乾糧做再上山來捉虎妖。
一個人攙著另一個人下山不比兩個人獨自行走,走了一段路以後馬沼不得不帶著馬拯在一條溪流邊坐一坐休息片刻。
"你不必那麼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我本來有機會救她的。"馬拯喃喃道,"可是我。。。我食言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馬沼用葫蘆裝了一壺的溪水遞到馬拯面前,"喝口水吧。"
馬拯接了過去卻沒有喝,他的耳朵猛地一動,"你聽見了嗎?"
"聽見什麼?"
"小婉在喊我,"馬拯站起來轉著身四處地看,每一處都不肯落下,"她在喊我。"
可是馬沼表示他什麼都沒有聽見。
馬拯著急道,"少爺,不要丟下我,少爺救我,她這麼喊的,你難道沒聽見嗎!?"
"沒有!"馬沼抓起馬拯搖晃著他的肩膀,"馬拯,你清醒一點。小婉已經沒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我明明聽見了明明聽見了!"馬拯神神叨叨地說著,一會朝著這面跑一會又跑到那邊,他四處指著,好像哪裡都有小婉的聲音。
"在那兒!"馬拯忽然大叫一聲朝著深山裡狂奔,"小婉,你別跑,是少爺啊!少爺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馬沼朝馬拯跑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樹影搖動卻哪裡有小婉的影子,他暗道一句不好,馬拯定然是見到倀鬼了。
馬沼剛要追上去攔住馬拯,誰知斜刺裡忽然亮出一柄利斧,當著馬沼的腦袋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