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點時光並不是那種商住一體的房子，只是普通門面而已。絕大多數的面積都給了前方的飲品區，再加上中間的櫃檯什麼，後邊很小的空間裡，放著一張一米二左右的摺疊小床。這種床幾十塊錢就能買了。楚婧和楚楚晚上就這麼擠在一起，睡在小床上。
床後緊挨著牆壁是個簡易衣櫃，不過看起來裡邊也沒多少衣服。床底下塞著個大皮箱，當初她倆就是帶著這一點行李，大老遠跑來海津的。開啟後門，搭了個雨棚，雨棚下是一個小煤氣罐和非常簡陋的灶具。
這是卓遠第一次看到櫃檯後她們生活的地方，他也是窮日子裡滾出來的，知道這種湊合著過意味著什麼。
“不好意思啊，地方實在太小了。”楚婧穿著圍裙，在雨棚下炒菜，額頭上已經有了汗水：“公雞很快就燉好了，那條魚我在前邊有個蒸鍋，不用等太久的。我再炒幾個小菜就行了。待會兒就在前邊吃飯吧，後邊實在是沒地方。”
卓遠趕緊道：“別炒菜了，我帶楚楚出去買點熟食。”
楚婧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卓遠就一把抱起粉嘟嘟的楚楚，快步從正門出去。
大門上掛起了‘暫停營業’的牌子，卷閘門也拉下了半截。卓遠一彎腰鑽了出去，低聲問道：“你怎麼就說漏嘴了啊？”
“那也不是故意的啊。”楚楚睜大了眼睛：“我現在跟你說對不起，好不好？”
“呃，說都說了。這事兒到此為止。對了，你想吃什麼啊，哥哥帶你去買。”
“巧克力。”
“沒問題。”
一大一小兩人走進離半點時光沒多遠的超市，過不多時就提著幾個滿滿囊囊的購物袋滿載而歸。除了一大堆給楚楚買的零食玩具，卓遠左思右想還拿了一瓶乾紅，加上超市熟食區的食品，準備的還算充分。
兩人回到半點時光，已經聞到了香味，楚婧把一個小酒精爐擺好，清燉公雞座上。雞肉早已剔開，蔥花、雞蛋和香氣四溢的雞湯。另一條清蒸鯉魚放在一旁。
看到卓遠和楚楚回來，再看看楚楚已經被巧克力糊黑的小嘴，楚婧臉色一板，訓道：“不是告訴過你，小朋友不能跟人要東西。”
“不是她要的，是我，既然去了超市就順便買的。”卓遠解釋道：“你可千萬別怪楚楚，她可乖了。”
楚楚抓著半截巧克力，委屈的快要哭了出來。
“好吧，吃飯。”楚婧把楚楚抱了過來，放在自己身側的椅子上。
卓遠麻利的開啟乾紅，找了高腳杯，倒了兩杯，美滋滋的坐在對面。
楚婧端起酒杯：“你還買酒啊……這可是我忘記了。不好意思，嗯，不管怎麼說，你救了楚楚，敬你一杯。”
“應該的，應該的……”卓遠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卓遠躊躇道：“婧姐，你就當我多嘴啊，你櫃檯後太小了，兩個人擠在一起也不方便。為什麼不租個房子呢？”
楚婧微笑道：“先湊合湊合吧，海津大學這周邊的房租都很貴的。再說，你也知道，不少學生在校外租房子住，要是租的地方那樣情況太多了，對楚楚也不好。”
“為什麼對我不好？”楚楚認真的啃一塊雞骨頭，抬頭問道。
卓遠和楚婧面面相覷，這話總是不方便對小孩子說的。難道告訴她，晚上萬一那些學長學姐們一番血戰依依哦哦的時候，聲音大了點，一般的房子隔音還是很差的，楚楚問起來隔壁在幹什麼，難不成說他們在打架？
“大人說話，你不要亂問。”楚婧說道。
“哦，那我長大就知道了對不對？”楚楚又低頭認真的啃骨頭。
卓遠差點一口紅酒噴出來，捂著嘴輕咳了幾聲：“其實半點時光的生意不錯啊，稍後給你留意下周邊有合適的租房資訊。”
“賺錢哪有那麼容易啊？要交房租水電各種管理費交稅，其實也剩不下多少。再說，現在都說孩子不能輸在起跑線上，我看海浪幼兒園的很多小朋友都在學鋼琴、舞蹈、外語……很多特長班培訓呢。攢點錢，還是讓楚楚能多學點東西最好。”
卓遠想了想：“不對啊，你看半點時光生意挺好的。以後你就在其他大學周邊開分店，一家兩家開下去，跟著做成連鎖加盟推廣全國，把半點時光做成頂級品牌，跟著就上市，隨後衝出亞洲走向世界，過不多久就把肯德基麥當勞都踩在腳底下，以後你就閒著在家數錢玩了。”
“說的就像真的一樣。”楚婧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卓遠笑道：“我說的不對嗎？”
“真要是信你，分分鐘被你賣了還幫你數錢。喝碗雞湯吧，我幫你盛……”
“別啊，我自己來……”
酒足飯飽的卓遠走出半點時光，看著卷閘門後透出的絲絲微弱光芒，輕嘆一聲。
手機在口袋裡瘋狂震動起來，來電顯示陶大峰。
“喂，陶隊長，你好啊。”
“你好你好，是這樣的，我們海津市局剛剛接到通知，從京城部裡專門調了專案組下來，由好幾個強力部門組合，來接管上次的案子。我們市局負責配合就行了。這事兒，我肯定得跟你說一聲。”
陶大峰的心情激動不已，本來他就知道是個難辦的案子。撐死了查到醫院，再往上，石家的人分分鐘拔了他的烏紗帽。就在左右為難，突然得到這好消息，就像古代已經推到午門準備問斬，忽然一個大內侍衛快馬衝來，說皇帝要大赦天下一樣。
而且，陶大峰雖然混的不那麼高階，並不代表他沒有眼光。案子直接被部裡和京城幾大部門接手，意味著上邊動了真怒，這是一舉要把石家打翻在地，再踩的永世不得翻身。再想想，從卓遠接手開始，一系列的走勢都是出乎意料，這位爺是能通天的人物啊！
他知道自己打不打這個電話，卓遠也很快能知道訊息。但打了這個電話，就是自己投靠的意思。陶大峰年紀不小了，如今還是市局刑警隊長，說來還不如一個分局局長混得風生水起，案子多責任重，在局裡也排不上前幾把交椅，要是走通了卓遠的關係，什麼時候調出去做個分局局長，那可就威風八面了。
卓遠也沒給當個事，隨口道：“那辛苦陶隊長了，希望你們能夠把犯罪分子一網打盡。”
“是是，這是我們應該的。”
“對了，上次把楚楚救出來啊，楚婧特別感謝你們，想請你們吃個飯，或者送點禮物什麼的。後來我們商量下，覺得現在查很嚴，萬一給你添麻煩了不好。這樣吧，什麼時候方便了，我請陶隊長吃個便飯，算替楚婧表示下謝意。”
“呦，哪能這樣啊。要不這樣吧，這個週末我來安排，我請。“
卓遠立刻否決了提議：“謝意啊，怎麼能你請？”
“你不是也說了，查的嚴，我個人掏腰包請吃飯沒事，要是你請我，那就……”陶大峰一本正經的胡謅著。心想，您是特勤局的大爺，能通天的人，我還想跟你打好關係，看以後能不能走你的路子更進一步，一頓飯誰在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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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到時候再聯絡。”卓遠正要掛電話，忽然想起一件事：“等等，陶隊長，有件事請你幫個忙。”
“你說。老陶沒二話！”
卓遠說了一會兒，陶大峰連連答應。
掛了電話，卓遠吹著夜風，就當散步一樣向天豪公寓走去。
沿著路邊走來一人，他帶著口罩，低著頭，像是有什麼急事一樣，肩頭撞向卓遠右肩。
卓遠微微側肩，想要讓開，沒想到那人竟似站立不穩，硬生生的往卓遠身上倒下，左手扣向卓遠腰間，右手搭向卓遠鎖骨。
卓遠臉色微變，看似一個狼狽動作，腰眼和喉部都是人體要害，那人只需要稍微一動，自己就落入對方掌控之中。但如今已經築基期的卓遠，非昔日吳下阿蒙，一跌之間，在別人看起來非常快的地方，他能夠看清楚那人每個細微動作，甚至感覺到那人眼神中亢奮的戰意。
腰間輕輕一扭，閃開抓來的手臂，卓遠左手一抬，反扣那人右肘。他倒也不慌亂，腳尖輕輕一點，一頭撞向卓遠心窩，右肘閃電般躲避，手腕一抖，反抓卓遠虎口。
卓遠冷哼一聲，不避不閃，硬生生迎上去，剎那間，真氣流轉，五指如槍，兩人十指相握。
“特勤，自己人！”那人低聲道。
“走路當心點。”卓遠右手抓住那人肩窩，將他扶好，隨即甩手而去。
他看了看卓遠的背影，從上衣兜摸出一包煙，在盒底輕彈，一支煙飛上半空，畫了個美妙的弧線，落入他的口中。
輕叩打火機，他深深的抽了一口煙，一股煙霧彌散了臉龐。
瞬間，無數汗珠順著臉龐流下，痛苦的神情無法抑制，緊咬的牙關差點沒把過濾嘴咬斷。
他低頭看著五根胡蘿蔔似的手指頭，低聲罵道：“疼死老子了，混蛋，十七爺開口慢點，你特麼準備廢了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