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樂天洗完碗回到房間，月曦迫不及待地點了播放鍵。
現在月曦已經預設一晚上只能看三集了。
今天看的這三集，猶如一條奔湧的河流。
表面看起來平靜美好，實則暗流湧動。
周校長終於鬆口，同意讓周蒙和李然在一起。
原因卻是，他患了絕症，無法再照顧這個單純的女兒了，只好把她交給李然。
而另一方面，杜曉彬對李然動了心，開始固執地追求。
三集很快演完了，樂天照例關了電腦，催促月曦去睡覺。
月曦卻靠在那裡，沒有動的意思：“我還不想睡。樂天，跟我聊一會兒吧。”
樂天微覺奇怪：這是怎麼了？看得太入戲了？為電視劇裡的人傷心了？
“好。”他回了一句，側頭看著她，一副洗耳恭聽地表情。
“這個李然，他為什麼跟那麼多女人糾纏不清？還是同時。
“這個世界的男人，很多都這樣嗎？”月曦發出了直指靈魂的拷問。
來了！從電視劇引申到實際生活了！
她表面是在問李然，其實是在問他吧？
他趕緊表忠心：“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這樣，至少我不這樣！
“我要是喜歡一個女孩，絕對會對她一心一意，絕不跟別的女孩糾纏！”
月曦聽了，心裡湧起淡淡的喜悅，也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換了個話題：
“樂天，怎麼從沒有聽你提過你父母？”
她問的時候，有點兒小心翼翼。似乎是想知道，又怕觸及他的傷心事。
樂天覺得有些好笑。
她該不會以為，他也是孤兒吧？
他笑著說：“我父母也在安城，我就是安城本地人，賀辰也是。”
月曦不理解了：“那我怎麼從沒見過你和他們見面？他們也不來，你也不去？”
有父母是多好的一件事啊？他怎麼不跟父母聯絡呢？
樂天默了默，才說：“那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你要聽嗎？”
“要！”月曦立刻動了動，讓自己面向他，打算聽故事。
樂天看看她，又轉開眼睛看著天花板：
“我爸是個截拳道教練。為人很直爽很仗義，就是脾氣暴。
“我媽是個家庭婦女，她比較溫柔，但屬於溫柔而堅定的那種，溫柔而堅定地要你聽她的話。
“你別看我爸脾氣那麼暴，其實啥都得聽我媽的。”
月曦聽得很入神：“你爸一定很愛你媽。”
“是，他們很恩愛，也很愛我。但那種愛，有太多安排和命令。
“我從小，學什麼，不學什麼，都是他們說了算。
“在他們給我報的興趣班裡，我最最喜歡的就是畫畫。
“可是等上了高中，他們就不讓我學了，說是耽誤學習。
“我說我想學美術，他們不讓，說那沒有前途。
“然後，他們做主給我選了理科，高考報志願的時候，又是他們做主給我報了計科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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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氣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來了。
月曦自始至終沒有插嘴，只是用湖水一般清澈柔美的眼睛看著他。
被那樣的眼睛注視著，樂天覺得，那些激烈的衝突，都加上了一層柔和的濾鏡。
“後來，我如他們所願考上了安城大學計科系。
“但我，真的對那些沒興趣。
“我想，一開始就不喜歡的東西，還要用它來掙飯吃，挺沒意思的。
“我就自己做主轉到了美術系。
“我原想瞞著他們。誰知道，學校往家裡寄了成績單。”
雖然有些事情月曦聽不太懂，但也能明白，樂天是在和爸媽爭奪對自己人生的控制權。
“然後寒假回家就被揍出來了。
“我爸告訴我，不轉回計科系，就別回家，也別再跟家裡要一分錢。
“我那時候也來了脾氣。威脅我！好像我自己沒法養活自己似的！
“我就做兼職掙學費生活費。好幾年，都沒怎麼回過家。
“我想著，等畢業找到好工作，我爸還能不讓我進屋？”
月曦想安慰他，卻發現自己不光不會傾訴，也不會安慰人。
她猶豫了一下，伸出小手，覆在樂天手背上。
樂天一怔。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吧？是吧是吧？
怪不得有些男生追女生的時候，喜歡講自己的悲慘經歷。
原來，真的可以喚起女生的同情心啊？
他已經完全不記得，月曦曾經有一次主動對他伸過手，是他自己沒有拉。
月曦看他只顧發呆，只能提醒他：“然後呢？”
樂天回神：“然後，然後畢業的時候，我因為……”
他頓住了。
月曦問：“因為什麼？”
“呃，因為犯了錯，被取消了優秀畢業生資格，原先談好的工作也落空了。
“我就一邊做外約插畫師，一邊開網店賣立體紙雕，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月曦凝視著他：“你不回家，是因為怪他們嗎？”
樂天搖了下頭：“我不怪他們，他們也是為我好，以他們覺得正確的方式。
“我也不是從來不回去，是回去得少。”
月曦想了想，問：
“其實，你爸媽和你自己，都希望你能多回去，希望一家人和和氣氣的，對不對？”
“是，但是誰也不願先開口，誰也不願先低頭。
“我爸媽，尤其是我爸，威嚴慣了，哪兒有跟兒子低頭的道理。
“我呢，我是當兒子的，本來沒啥不能低頭的。
“但我當初發了誓，要混出個樣兒來，昂頭挺胸地回家。
“讓我爸媽知道，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同樣可以成功！”
月曦明白了：“所以，你是覺得還沒混出樣兒來，不好意思回家？”
“嗯。”樂天微微點頭。
這些話，他在別人面前，是怎麼都不會說的。
但對月曦，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
月曦輕輕按了下他的手，以示安慰和鼓勵：
“可是，我覺得，你現在已經混出樣兒了呀！
“你參加了文化節，網店的生意也很好，我覺得你可以昂頭挺胸地回家了！”
樂天咧嘴一笑：“我也覺得可以了。
“不過，總要找個理由，顯得更自然些。比如，什麼節日，什麼特殊的事情。”
月曦聽了，收回手，當真開始翻手機上的日曆，幫他找節日：
“9月21日，是中秋節。中秋節是闔家團圓的節日，那天回去最合適了！”
樂天看著她，突然壞壞地一笑：“中秋節好是好，就是太遠了，還有一個多月呢！
“要不？咱們找個特殊的，不容拒絕的理由，提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