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答道:“只是停了電,又沒有停氣停水,我再去給你燒點兒水。
“我剛已經燒了一壺水了,就是不夠。
“等我一下,先裹著點兒,別凍著了。”
他說著,就往廚房裡走。
小區裡沒有電, 但這個小區臨河。
河邊的燈光從窗戶裡照進來,勉強可以看清房間裡的陳設,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他從底座上端起電熱水壺,來到浴室門口,敲敲門:“小月兒,開一下門。”
月曦沒有應聲,也沒開門。
樂天用誘哄小白兔的語氣說:
“你放心,這會兒停電了, 我什麼都看不見。再說你不是裹著, 裹著衣服呢嗎?”
月曦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你把壺放門口,我自己拿就行。”
“這會兒這麼黑,你能看清壺放在哪兒嗎?別再燙到了。”
他停了一下,給月曦留點兒時間思考,然後才說:
“我幫你添好熱水就出來,你先在洗臉池裡放好涼水。”
這一句話,已經直接跳過讓不讓他進浴室的問題,直接開始探討進浴室以後怎麼辦。
憨憨的月曦,思路又被他帶著跑了。
她按他說的,在洗臉池裡放了一些涼水。然後,慢慢地打開門,躲在門背後。
樂天目不斜視地走到洗臉池前,把熱水倒進池子裡,隨即轉身出了門:
“這點兒水不夠,我再去燒一點兒。”
他徑直往廚房走。
月曦在門後一推,想要把門關上。
樂天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沒有回頭, 背對著她說:
“別關門了。這個浴室裡連個窗戶都沒有。
“一關門,什麼也看不見,地上又溼,當心滑倒。”
月曦的門關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就讓門那樣半開著,自己走到洗臉池邊沖洗頭上的泡沫。
樂天重新走進廚房,開始翻找能燒水的廚具。
房主用的是電熱水壺,就不會同時用不鏽鋼壺。
樂天找了一會兒,找了個大蒸鍋出來。
他用蒸鍋盛了大半鍋水,放在燃氣灶上,把天然氣開到最大。
在等水熱的時候,他也沒閒著,拉開抽屜、開啟櫃門,看有沒有蠟燭。
找了一會兒沒有找到,他只好回到廚房裡。
用指尖輕輕觸了一下蒸鍋裡的水,微微燙手。
這就可以了。
樂天關了火,小心翼翼地端著蒸鍋來到浴室門口,提醒裡面的月曦:
“小月兒,你衝了一遍了沒有?我燒好水了。”
“稍等,馬上!”
月曦剛才, 用洗臉池裡的溫水把頭髮上的泡沫沖洗了一遍,又用那些水把身上的沐浴露衝了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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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些水太少了,是得再衝一遍。
聽見樂天過來,她趕緊把洗臉池裡的泡泡水放了,又重新接了些涼水。
隨即再次躲到門後:“我放好涼水了。”
樂天聞言,端著蒸鍋走進浴室。
像上次一樣,把熱水倒進洗臉池裡。
像上次一樣,目不斜視。
可是,他沒能像上次一樣徑直離開。
就在他倒完水準備轉身時,突然又來電了。
客廳、廚房和浴室的燈同時大亮。
樂天一怔,下意識地回頭一看。
這一看,像是有一顆燃燒彈在腦海裡炸開,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浴室的門,開啟以後幾乎緊貼著牆壁。
那點兒縫隙,藏個人是根本不夠的。
所以,月曦實際是半開著門,勉勉強強地躲在門後。
但是從樂天現在站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她。
她也被這突然的來電弄懵了。
她裹著一條雪白的浴巾,但似乎嫌它不夠嚴實,兩隻手一上一下地壓在浴巾上。
她的臉頰又染上了一層胭脂色,神情有幾分驚慌、幾分羞赧。
樂天的視線被水蒸氣打溼了,沉甸甸地抬不起來,可他居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窘迫。
他下意識伸手到門外,關了燈。
浴室裡一下子暗了下來。
沒有雪亮的吸頂燈照著,月曦的神經沒有那麼緊繃了。
但客廳的和廚房的燈光投射過來,還是足以看清一切的。
所以,他現在不是該出去嗎?
她微垂著眼,提醒他:“樂天,你出去呀!”
樂天如夢初醒,但他沒有往外走,反而鬼使神差地,向月曦走了一步。
月曦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可她已經貼著牆壁了。
她惶然開口:“樂天,你,你幹什麼?”
樂天已經走到了她面前,雙手按在了她腦袋旁邊的牆壁上:
“別怕,小月兒,我不會怎麼樣。
“我只是想,看看你,欽欽你。”
月曦的睫毛顫動著,兩眼蒙著一層水霧。
這讓她的神情變得難解起來,不知是反對,還是默許。
樂天已經顧不上分辨她的神色了。
他盯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看了一瞬,就把雙純貼了上去。
那長長的睫毛,像風中的馬纓花,那麼纖細、那麼脆弱。
那微微發紅的臉頰,像晴空下的桃花。
那纖薄圓潤的耳垂,像小小的白鈴蘭。
美人如花。
是的,月曦像一切美麗的花朵。
而他就是賞花的人。
潔白的百合花,碗口大的白玉蘭,小巧的翡翠珠。
樂天猶如置身春天的花園裡。
而月曦,卻如同置身雲端。
她的手緊緊地攥著,想要攥住一朵雲。
可是那朵潔白的雲飄然落下。
月曦伸手,想要抓住它。
手伸到半空,卻被樂天握住。
她感覺自己在雲端遨遊。
她腦子裡懵懵的,不大能分辨目前的狀況。
眼前明暗交錯,她索性閉上了眼。
也許雲彩裡水汽太重了,她有些呼吸不暢。
雲霧輕拂,輕輕包圍著她。
許久,幻境消失了。
春天的百花飄走了,天邊的雲霧散盡了。
樂天和月曦凝視著彼此,急促地呼吸著。
“月曦,我愛你!”樂天在她耳邊說。
聲音很低,卻如磐石般堅定。
月曦沒有說什麼,只是凝視著他。
那雙散去了霧氣的眼睛,此時清澈得如同湖水,純淨的天空倒映在其中,越發明淨。
那雙眼睛會說話,把所有不曾說出口的話,都清清楚楚地訴說給他聽了。
樂天溫柔地拂了一下她溼漉漉的頭髮:“今天要是著涼了,就真是我的錯了!”
月曦嬌嗔道:“就是你的錯!”
“是是,都是我的錯,我去幫你鋪窗,你趕緊衝一衝,快點兒出來。”
樂天鬆開她,轉身走出來,拉上門,重新幫月曦開了燈。
他走進房間,“譁”地一聲拉上窗簾,把一切都隔絕在窗外。
小小的房間,就成了獨屬於他和她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