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曦失魂落魄地走在小區裡，平坦的地面踩上去跟踩在棉花上一樣，軟軟地使不上勁兒。
她沒有想過要到哪裡去，只是下意識地沿著每天走慣了的路，回到了家門口。
站在門口，她習慣性地把手伸進包裡去拿鑰匙，手卻突然停住。
她有這裡的鑰匙，但這不是她的家，是樂天的家。
或者說，本應該是樂天和圓圓的家。
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鵲巢鳩佔了好長時間。
現在她知道了，還有什麼理由回到這裡，繼續搶佔別人的地方？
月曦怔怔地在門口站了好久，拿出鑰匙，開門，進屋。
樂天不在家，屋裡靜悄悄的。
什麼都還是她剛剛出門時候的樣子，到處都是她生活的痕跡。
但又什麼都不一樣了。
月曦走進自己的房間。
窗臺上擺著跟樂天一起去花卉市場買的梔子花，床頭櫃上放著樂天給她買的星空燈。
還有，浴室裡的護膚品，客廳裡的零食，都是樂天給她買的。
樂天真的給了她很多很多。但她，什麼都給不了他。
圓圓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猶如魔音穿腦：
“他心腸好，就讓她住在他家，養著她。就因為這個，我和他沒辦法搬到一起住，更沒辦法結婚！”
“他說，他巴不得時時刻刻跟我在一起，但要等那個人能夠自己養活自己。”
“利用別人的善良，心安理得地不勞而獲，還耽誤別人的人生，是不是太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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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裡，阿莉埃蒂接受了小翔的饋贈，至少能夠有所回報。
她用她的積極樂觀，給了小翔信心和勇氣。
可是她不是阿莉埃蒂，樂天也不是小翔。
在這裡，她所有的技能都用不上，或者說不能用。
而樂天，他不像小翔那樣孱弱，他很強大。
如果不是因為她，他現在已經過上幸福的生活了。
她什麼都給不了他，至少不應該給他添麻煩！
月曦拉開衣櫃，取出樂天給她買的衣服，一一疊好卷緊。
再到浴室拿了她的洗漱用品，通通塞在一個塑料袋裡。
這些都是樂天買的，按理不該拿。
但這些都是必需品。而且這些東西就算留下，也沒有人要用。
她想了想，又把樂天送她的鋯石髮卡和幾個髮圈裝進袋子裡，留作紀念。
還有手機，也是樂天給她買的，也得先拿走。
她知道，在這個世界，沒有手機寸步難行，她也還要用它來碼字賺錢。
先拿走吧，再欠他最後一次。等賺到了錢，馬上轉賬給他！
月曦拿起手機充電器，把鑰匙放在床頭櫃上，提著塑料袋往外走。
走到門口，她再次轉頭看看這個生活了兩個多月的地方。
她又放下塑料袋，到廚房拿起電熱水壺。
那裡面總是接好涼水的，要燒的時候按一下就好。
她把臥室裡的梔子花、餐桌上的金絲雀蕨、樂天房間陽臺上的春羽挨個澆了一遍。
重新給電熱水壺接上水，放在底座上。
房間裡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沒什麼可收拾的了。
也就，沒什麼理由再逗留了。
她轉身，開門出去。
當防盜門在身後“咔”的一聲鎖上的時候。
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隨後便是無邊的空茫。
這個地方已經跟她沒關係了。
樂天，也跟她沒關係了！
她拎著塑料袋，茫茫然走出小區，走到公交站臺上。
各路公交車在她面前停下，又開走。
她只是拎著塑料袋站在那裡，像個木頭人。
身邊，一位中年婦女見她總是不上車，熱心地問：
“你怎麼不上車？是不是不知道坐幾路？你告訴我你要去哪兒，我告訴你坐幾路。”
她要去哪兒？她能去哪兒？
月曦輕輕搖搖頭：“謝謝，我還沒想好要去哪兒。”
中年婦女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提著這麼大個袋子來車站，又說沒想好去哪兒。
看這樣子，不會是跟家人或男朋友吵架了，離家出走吧？
中年婦女心生同情，有心再問問。但又怕問的多了，人家多想。
畢竟，現在的人警惕性都是很高的。
中年婦女猶豫了一下，看見自己等的車來了，就上車走了。
手機響了一聲。
月曦從包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樂天發來了微信。
她點開一看：
“我現在和趙文李真一起打車過去，馬上就到了，你也過來吧。”
最後還有一個大大的笑臉。
他在叫她。
她很想不管不顧地奔過去，去到他身邊。
可是不行啊，她不能再賴在他身邊！
月曦收起手機，上了下一趟公交車。
她獨自坐在後排座位上，倦倦地看著窗外。
窗外的風景快速向後退去。前方有什麼，她不知道。
走了大概一站路。
樂天的微信又追了過來：“出門了嗎？記得打車過來啊！”
月曦握著手機，在對話方塊裡輸入這樣一行字：
“樂天，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可我不能再這樣心安理得地讓你照顧下去。
“我走了，祝你幸福！”
輸入完，她卻遲遲沒有點傳送。
點下去，就是徹底和樂天劃清界限了。
讓她再拖延一會兒。
她等了一會兒，輕輕點了傳送。
緊接著，她把微信裡剩餘的四千多塊錢轉給了樂天。
然後，她關了手機。
樂天那麼善良，一定不放心讓她一個人離開，他肯定會想方設法勸她回去。
可是她不能再這樣肆意消費他的善良，讓他一直幫她。
所以，她不能再看他的訊息。
她怕她看了，就會忍不住奔回去。
她不想成為圓圓嘴裡，那個不要臉的人！
她把頭靠在車窗上，閉上眼睛。
可還是有一滴淚，從她閉著的眼中滑落。
樂天發第一條微信，沒有受到回覆，還不是很在意，他以為她沒有看到。
她寫書的時候，是不看手機的。
進了火鍋店，找好座位以後，他又給她發了第二條微信。
這一回，她很快就回覆了。
他一邊跟趙文李真說笑，一邊點開訊息，看了一眼。
他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臂帶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水潑在他衣服上，茶杯滾在地上，“啪”的一聲摔得粉碎。
趙文和李真看他面色大變的樣子，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
樂天也顧不得回答，趕緊先撥打月曦的號碼。
耳邊傳來冰冷的提示音：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turned o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