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黎川從未有過如此鮮明和直觀的感受。
量在血管當中奔流, 從身最深處的核心傳來了隱秘的回應。他與那些量終於達成了和解並且融合為一,那的確已經變成了屬於他的東西, 是身的一分,是一個念想便能夠調動運轉如臂指使的存在,而非以往近乎於固執的、要將謝輕侯與黎川分割開來。
那些都是我,無有不同。
其為亡靈的尊主,宣告死亡的渡鴉。
漆黑的羽翼在他的身後舒展,暗藍色的光澤以他作為中, 開始不斷的延伸出來,像是要這樣將那些——無論是萬古的長夜好,還是足以覆蓋一切的光明好, 全都吞噬包納, 強硬而又霸道的圈到自己的領地範圍當中。
他抬起眼來, 看向梅塔利恩。
“我說過, 我要保她。”
“這是我與她之間的約定。”
——你所相信的,必然是正確的。
這知識和真必將會隨著人類的信念一起, 跨越無盡的時間長河,流向下一個紀元。
黎川對桃樂絲說的那些話, 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在嘴上隨口說說的安慰, 而是一個約定,一個承諾。
以謝輕侯之名起誓。
在青年抬起眼眸來的那一瞬間,有無從被解、亦無從抵抗的龐大可怕的威能以他的意志作為引導的方向, 席捲了整個界。
如果說先前梅塔利恩的降帶來的是極強的壓迫感的話, 那麼謝輕侯帶來的便是將萬事萬物都歸於死亡當中的寂靜。
不能思考。
不能動作。
甚至不能夠感到自己的生命是否還在流動、是否還能夠繼續。
唯一能夠看見的,有謝輕侯那一雙垂下來的眉眼,不含任何感色彩的看向自己,無悲無喜卻又高高在上, 彷彿與他之間的距離,遠勝了數個紀元。
於是梅塔利恩這一位在王座上待了太久太久、以至於都快要忘記了雲層之下的地面是什麼樣的景象,快要忘掉了離開天空、雙腳切實的踏在地面上是一種什麼感覺的天使之王終於有些遲鈍的反應過來,站在他面前的謝輕侯,是天碑的第一位,是被欽定的“最強”。
若是說之前對方斂下了周身的氣勢、收束著自身量的時候,還能夠予人一種妄想,覺自己似乎擁有同其一戰之的話;那麼現在,甚至都不要多做什麼,謝輕侯便已經用一種強硬到無可匹敵的姿態將這種妄想徹底擊碎。
你能夠仰望他的存在與光芒,卻永遠都無法挨近。像是螢蟲本以為自己足以同太陽比肩,可是在真正的接觸到那光華照亮的一刻才恍然驚覺,在對方的面前,自己的光芒甚至是黯淡到幾乎要看不見的地步。
這與梅塔利恩原本所設想的並不一樣。
說實話,謝輕侯這個天碑第一有如空降,出現的過於突然和神秘。在此之前,從來沒有誰聽過他的名姓,從來都沒有任何關於他的功績在諸天萬界傳頌。
可以說,看著那個名字居於自己之上,如果不是因為少有boss擁有著足夠跨越空間的能的話,那麼想要來挑戰謝輕侯的人怕是不知凡幾。
畢竟……他憑什麼?!
這些高氣傲的傢伙,可沒有那麼輕易的接受自己會屈居人下的這一事實。
正是因為這樣的那一、或許連梅塔利恩本人都未曾察覺到的不服氣,所以他才在這裡朝著謝輕侯大聲叫囂,而缺乏對於天碑之上的那些排名遠勝於自己的存在的尊敬——這在以往原本是根本沒有辦法被想象的事,因為他之間相差了大半個天碑,那本身便已經是比天塹還要來的更加遙遠的距離。
而正是在這樣的的推動下,他站在了謝輕侯的對面,隨後發現,自己甚至是缺乏朝著對方舉起武器的勇氣。
他終於明白了一。
那是凌駕天碑之上的最強,容不任何的挑釁。
梅塔利恩的眼中閃過了慌亂。
“謝輕侯。”他問,“你難道要打破天碑百強一同訂立下來的約定、向著我的界插手嗎?”
“若是那樣,你將會同時受到【舊】、【立閣】、【紀】三方的討伐!”
“你在同諸天萬界為敵!”
然而面對梅塔利恩的指責,謝輕侯是眉眼微動,看上並不以為意。
“我想,從一開始,我已經向你闡明過我的來意。”
他抬起手來,朝著梅塔利恩的方向一指。灰色的死亡氣流朝著梅塔利恩身後席捲而,而絲毫不畏懼天使之王的周身那些聖潔明亮的光芒。
“我對於你的統治和你的界,都沒有插手的意思,不打算從你這裡敲詐別的些什麼。”謝輕侯說,“我是要帶走她。”
梅塔利恩從喉嚨間溢位沉重的咆哮:“但是你這樣的行為,原本已經是在動搖我的根基!”
這些魔女今時今,必須死在這裡。唯有用她的死亡和鮮血,方才能夠奠定梅塔利恩絕對的統治與權威,才能夠將那些可能在人類中種下的火種徹底熄滅。
否則的話,這些已經在人類的中被播下的火種,終將會在某一天成長為燎原的火焰。
那便是神的末路。
謝輕侯皺起眉來。
“我見過之前排在七十六位的空蟬。”他說,“正是因為聽到了你與他之間的通訊,所以我才會想來這個界裡面找你。”
年輕的天碑第一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一種真切的困惑:“為什麼你對於人類……擁有著那樣強烈的惡意?”
“人類?呵,人類……”
梅塔利恩重複著這個詞語,爆發出大。
他突然又能夠衝破謝輕侯的封鎖動作了,雖然那動作帶了些不易被察覺的顫顫巍巍,彷彿要在謝輕侯面前站立、挺直自己的腰桿,這原本足以成為一件需要極大的量和勇氣的事。
“這種事難道還需要由嗎?”
“一生,一滅,此消彼長,是為這間發展的永恆。”
他大起來,周身所有的量全爆發,像是一顆燃燒起來的白矮星,孤注一擲的朝著謝輕侯發動了攻擊。
“這森羅萬象之下,竭盡全為了生存而戰的,可從來……都不僅僅有那些人類啊!”
戰鬥一觸即發。
從他的周身都分別溢散出來了極為可怖的量,強大到地面都開始皸裂,而天空如同被撕裂了的畫布那般塊塊破碎。金色與白色的光在兩個人的身後“噼裡啪啦”的閃耀,於無邊的夜幕當中分外的亮眼和奪目。
他像是兩顆散發著不同光亮的隕星,攜帶著無與倫比的光芒,狠狠的撞擊在了一起。相撞的那一刻有龐大又可怕的量四溢開來,哪怕其本意並非想要針對任何人,但是卻已經遠非常人所能夠匹敵。
可是這一切又結束的極快。
伴隨著一聲轟然巨響,梅塔利恩重重的被擊落在地面上,砸出了巨大的隕坑。黑色的匕首被用出了利箭的氣勢,將生有十二對光翼的天使狠狠的釘死,而不留下任何的掙脫的可能。
有如星辰隕落。
他看上像是砧板上的魚,再如何的努彈跳、掙扎動作,都註定是徒勞。除了讓自己顯更為狼狽和難看之外,起不到其他任何的、切實可行的作用。
告死的渡鴉從天而降,輕巧而又傲慢的停在了他的身邊。謝輕侯在梅塔利恩的身邊半蹲下來,睫羽微垂,看著他的目光不含悲喜。
“你輸了。”
梅塔利恩並不答話。
他落敗的實在是狼狽,是梅塔利恩此先從未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種狼狽。於眾目睽睽之下,被從九天擊落,梅塔利恩知道,即便是謝輕侯再不做多餘的一些什麼、即便是那些魔女的確如他所願的傳承自此斷代終結,這個界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你殺了我吧。”
梅塔利恩躺在地面上,並沒有睜開眼睛,是帶了些嘶啞的大。
“在那之前,作為敗,回答我的問題應該不過分吧?”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梅塔利恩:“你的量並非來自信仰,而完全源於自身。人類的況如何並不會對你造成任何的影響,所以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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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輕侯說到這裡,稍微的頓了一下,才補上了後面的話。
“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對他做出這樣的限制和掌控。”
然而聽完了謝輕侯的話,梅塔利恩卻爆發出了比之前還要大的聲。他的是如此的用,以至於到了最後都不受控制的嗆咳了起來。
“太天真、太想化了!第一位啊!”
天使之王睜開了雙眼,有血淚沿著他的眼角流淌了出來。他眉的神紋在溶解,金色有如光般的長髮在飛速的褪色彩,像是一乾枯的蓬草。
他的量和生命都在飛速的衰退,快到謝輕侯感到震驚的地步。他下意識的握住了梅塔利恩的手腕,將自己的量輸送了過,試圖扭轉、亦或是挽回眼下這奇異的局面。
“怎麼回事?!”這與謝輕侯的本意可謂是衝突巨大、南轅北轍,“我……並沒有要殺死你的意思……!”
梅塔利恩伸出手,一死死的拽住了謝輕侯的衣袖。那一雙蒼青色的眼睛盯著謝輕侯,卻又像是在透過他 ,看著其後的、更多的一些別的什麼。
“我與人類原本是無法共存的,此消彼長,一方若是佔據上風,那麼另一方必然會衰落。這間的氣運不過那麼多,哪怕是我……不不開始,為了生存而戰!”
他在大,但是那聲當中卻又含著幾多的蒼涼,像是困獸在死亡之前發出的、最後的掙扎與咆哮,帶著近乎悲壯的意味。
“在數萬個紀元之前、在人類誕生之前……”
在那個他最為意氣風發的年代裡,又有誰曾經料到過今的結局?!
“所以啊,第一位……”
榮光不再的天使之王近乎是嘆息一般的詢問。
“你究竟,又是站在哪一邊的呢?”
謝輕侯保持了緘默。
他並不能夠完全解梅塔利恩話語當中的含義,但是,當對方那樣質問的時候,謝輕侯卻發現了自己的耳邊開始幻聽出現了悲慟的嚎哭聲,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絕望。
[謝輕侯……謝輕侯……]
[殺了他……殺了他……]
[你正是……為此而誕生的啊!]
“閉嘴。”
謝輕侯一手蓋住自己的雙眼,厲聲呵止。那些在他耳邊絮語的聲音全都被擊碎了,在一片死一樣的寂靜當中,有青年勾了一下唇角,露出來的容卻堪稱狠厲。
“我說過。”
“我為了我自己存在於此——而不為其他的任何人。”
“呵呵……”
梅塔利恩並不知道那些在謝輕侯的耳畔狂舞的聲音,而以為這是對自己的回答。他於是從喉嚨裡面溢位沙啞低沉的聲,像是在諷刺謝輕侯的天真,像是因為看見了一切的終局所以發出來的嘲。
“那麼……咳、咳!”
“希望在那終將到來的一天,你依舊……是這樣想的!”
“謝輕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