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一輛馬車緩慢地行在路上，裡面發出了沉悶的，詭異聲響。
伴隨著每一次聲響，馬車都會震動一次，而趕車的健壯車伕，也會嚇得抖一下。
“馬上就要到雩婁了，進了醫舍，就結束了。”姜林聖對跟著的一眾僕役吆喝道。
這只隊伍正是從郢都城出來的，“毒聖”的隊伍。每一個壯漢似乎都有些害怕馬車裡的東西，但是又都有種習以為常的淡定。
只不過似乎和離開郢都城那會兒比起來，隊伍裡壯漢少了幾位。
“毒聖，您答應眾弟兄的東西，還作數嗎？”趕車的車伕吆喝了一嗓子，提高了一些音量，似乎在是給自己壯膽。
“那是自然的。老夫說話做事向來一言九鼎，決不食言！”姜林聖點點頭，“若諸位看上了哪位醫女，老夫自然會為諸位說媒，但接下來就憑諸位各自的本事了。究竟能不能抱得美人歸，還是得看醫女的個人心思。”
“這是自然，我們也不是土匪，不會做出強搶這麼丟人的事情。”一個壯漢出言高聲說道。
“不錯，毒聖既然願意為我等說媒，我們自然是感激不盡。”另一個壯漢也開口道，“想不到我們這群這些居無定所的遊俠，竟然有機會和醫女相親。”
此時的荊楚之地暫時還沒有被開發，各種毒腺瘴氣四處都是，百姓們可以說是活得戰戰兢兢，這也導致了醫師在荊楚民間的地位極高。
至於比醫師更稀少的醫女，那地位就近乎和一些小貴族家的千金小姐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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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們也漂泊了整個少年時光，是該找個地方成個家了。”另一個看上去老成一些的壯漢點點頭，對姜林聖說道，“若毒聖不棄，在下願意為醫舍看家護院，別的不說，一二十個潑皮自然不在話下。”
“哈哈哈，你這傢伙，不僅要娶媳婦，還想找個東家！”立馬就有壯漢笑著說道，“你也不瞅瞅常春醫舍在荊楚是什麼地位，哪有潑皮敢無事去招惹，那些白丁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淹死了。”
老成的壯漢微微有些語塞，說道：“那……那我就為醫舍採藥，背柴，這些雜活我都行。”
“哈哈哈哈哈，就你，採藥？”又有一個壯漢開口笑道，“你這粗手粗腳的，能採藥嗎？別把狗尾巴草採回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成的壯漢聞言，感覺對方確實說得有些道理，但又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有些一無是處，臉憋著，都被漲成了豬肝色。
“多謝這位壯士。”姜林聖伸手制止了大家的嘲笑，“若諸位有想加入醫舍的，老夫自然是最為歡迎的，實際上醫舍雖然不小，但是人手也頗為捉襟見肘，若諸位不嫌棄醫舍粗茶淡飯不合胃口，歡迎諸位好漢與我姜林聖成為一家人。”
“好！不愧是毒聖！豁達，痛快！”
“咚咚咚咚！”
就在眾人熱情高漲的時候，馬車又一次發出劇烈的聲響，讓眾人呼吸一滯。
“無妨，走就是了，它出不來的。”姜林聖說著，招呼馬車趕緊跟上。
“是。”眾壯漢也不再閒聊，連忙跟著趕路。
………………………………
郢都城，那奢華的楚王宮裡，一位身穿華麗宮裝、體型嬌小玲瓏的少女坐在梳妝檯前發呆。
少女？或許曾經是吧。
她曾經也幻想過自己的夫婿，也許是一位鮮衣怒馬的翩翩少年郎，也可能是一位滿腹學問的貴族公子，甚至有可能是熊公子中。
但她萬萬沒想到，如今的她，是整個楚國身份最尊貴的人之一，雖然不是皇后，但是她享有皇后的一切尊容。
她有著皇后的宮殿，能夠指使整個楚王宮的宦官和宮女，甚至能夠調動殿衛。
不僅如此，她的父親屈歇還是整個楚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最有權勢？
或許吧。
但是這份權勢，估計維持不了多久了。
她默默地想著，用碳筆描了描自己的眼角，儘量讓自己顯得更加成熟一點。
碳筆是楚王的傑作，這位接近中年的大王，總能掏出無數奇奇怪怪的東西來哄她開心。
但是她用碳筆，卻並不是為了自己變得更美。
她討厭自己的容貌和身形，稚嫩、青澀，彷彿不諳世事的童女一樣。
沒有人能夠抵擋她仰面朝天時，眨著的大眼睛，沒有人能夠拒絕她的請求。
這副皮囊讓男人們痴迷，他們病態地看向她的身體，彷彿對他們而言，就像是在看一個永遠玩不壞的玩偶一樣。
好像無論如何宣洩，這副看似稚嫩卻實則成熟的軀體都能承受下來。
而這群可笑而噁心的男人，大概也就只能想想罷了。
屈燕姬，屈氏的大小姐，傳說中的冰肌玉骨，傳說中的童顏不老。
身為屈氏的貴族女，她沒有絲毫的野心，卻成為了承載野心的載體。
家族的野望全部傾注在她的軀體上，沒有拒絕，沒有質疑，一切是如此得自然，翻不起一絲浪花。
燕姬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她的身形嬌小，肚子也並不算大。
但這裡面，就是那個承載了一切野望的孩子。
自私的家族，卻又無知的家族。
貪婪的家族，卻又愚蠢的家族。
她緩緩踱步走出了自己的寢宮，然後對著楚王寢宮的那個方向望去——那裡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活……人？
怎麼樣才算“活人”呢？
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確定這樣的定義。
每天夜裡都楚王宮會傳出野獸一般的嗷叫，而風聲又會將這個聲音帶到極遠的地方，尤其是燕姬所在的寢宮。
恐怖嗎？
其實並不。
每次聽到這種嘶吼嗷叫的聲音，她反而有種安心的感覺。
因為這些聲音彷彿在說：“不要放棄，我還活著！”
“這群傢伙，永遠不會知道，那個男人的恐怖。”
她回到自己臥室照了照鏡子，又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了嘲弄的神色。
“那可是能夠在我肚子裡留下孩子的男人啊……那可是，受到過國師祝忌，神祝的男人啊……
”
………………………………
打獵，賣皮，找高能量草藥，還有練劍。
歐陽來到常春醫舍已經有七天了，高能量的珍貴藥材已經磕了不少，也將復生的進度推到了百分之十五的層次。
藥材的要求一定要是新鮮的，如果是曬乾的那種，根本就不行。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好在他也不算是無所事事。
尤其是前兩天壽春城突然湧現出大量的病患，而歐陽會醫術這件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再壓住的。
所以為了分擔醫舍的負擔，歐陽在打獵回醫舍之後，就被臨時徵用為了醫師。
相當於沒有收入，義務勞動的壯丁，偶爾還可能要自己貼錢。
“你一直在壽春，就沒有收到一點訊息嗎？”
壽春城外的茶館裡，還是老地方，歐陽和范蠡正坐在包間裡。
石頭桌子有兩個灶，一個煮的是茶，另一個像是在蒸什麼東西。
“沒有，真的沒有，整個壽春城正常到了詭異程度，就連我派到民間收購東西的夥計也什麼都沒發現。”范蠡兩手一攤，表示自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你的夥計不會是中飽私囊了吧？公款吃喝？”歐陽大膽地想到。
因為這一套很符合他的性格。
“同樣都是‘天人合一’，你在瞧不起誰呢？”范蠡翻了個白眼，喝了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這什麼玩意兒？！這麼酸？”
任何人都沒辦法在“天人之境”的人面前說謊，這是天地法則。
“野檸檬。”歐陽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只比大拇指大點的綠色小果子，“和野橘子差不多，但是比野橘子要酸很多，夏天喝檸檬茶可以清熱解暑。姜玉在採藥的時候發現的。”
“有點意思……”范蠡舔了舔嘴巴，頗為感興趣。
麻麻的酸味一過，就有種澀中帶甘的清香，還不錯。
“說正事！”歐陽揮揮手問道，“雩婁邑的問題已經擺到明面上了，大量被咬傷的人送到了醫舍裡救治。壽春城絕對有問題，幾百個人被咬了，壽春城守竟然沒有一個人察覺出來，要麼是因為城衛偷懶，要麼就是他們被襲擊的時間正好把城衛避開了。”
“還有一種可能……”范蠡看著歐陽說道，“襲擊者的實力已經到了根本做就看不到的程度，甚至根本就看不見它。”
“要不要這麼恐怖。”歐陽打了個寒顫，覺得周圍的溫度下降了一些。
“接下來我會組織人手在每一個路口設定城守，並且向壽春守祝忌大人提出宵禁的建議，減少人員傷亡。”
“這倒是個好辦法。”歐陽點點頭，“對了，有沒有查到祝忌活祭的線索？”
“啊？”范蠡愣了片刻，“我……”
“好了，你別說了。”歐陽立馬伸手讓其打住，“我知道你可能忘了，或者根本就沒查到，這讓我很懷疑你的能力啊，范蠡同志。”
“沒辦法啊，我也很抱歉，但是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范蠡無奈聳肩。
這個是和歐陽學的，據說這樣會讓他顯得更加年輕。
然而並不，實際上是顯得更加油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