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絕對靜止的地方,沒有所謂空間或者時間的概念,或者說,這些概念在形成之前,就已經被強行靜止了。
沒有過去,亦不會擁有未來,這裡,是靜止,亦是名為永恆的地方。
但永恆,亦將迎來終焉。
這個世界,似乎曾經有著繁榮的文明。
我看到了一處祭壇,看到了殘垣斷壁上華美的雕刻,也看到了破碎石板上,不知名的符號。似乎是某種象形文字,有的像山,有的像河流。
我站在大地上,任由風吹撫著我的身體。這風沒有源頭,沒有方向,四面八方地胡亂吹著,就好似來自天涯海角,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攔它。
即使是憑藉我的身體,這樣破破爛爛的身體,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力量。
在風的吹拂下,無數的光點在大地之上飄舞著,像螢火蟲,光雖微弱,卻如此清晰。少女站立在那群光輝中,任由它們圍著她打轉。
一陣風來,又有一些光點從大地上飛起了,它們似乎本就是生長在大地上的什麼東西。少女凝望著它們高高飛去。
這就是我誕生的世界。
這是一幅童話般的夢幻景色。
我自然地接受了花草樹木和流水岩石,因為它們是本就應該存在的東西,習以為常,也並不稀奇。
我也自然地接受了旁邊的殘垣斷壁和坍塌的遺蹟,因為這裡是一個逐漸走向滅亡的世界,曾經的有著文明也並不稀奇。
可是,那些光點是什麼呢?螢火蟲嗎?不,不像是某種生物。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
又一陣風吹過,幾顆光點從我的身邊飛過,我追逐著它們。那些光點在我的面前飄蕩著,我試著伸出手來,光輝點從垃圾製成的手指中穿了過去。即使觸控它們,也絲毫無法改變它們移動的方向。
它們沒有實體,好似它們就是光的本身一樣。
難道是魔法嗎?
我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少女走到了我的身邊。我扭過腦袋看了看她,又指了指其中的一粒光點。
“怎麼了?”少女問道。
沒有發聲器官的我無法回答,只是指著光點,又揮舞著手臂,做了一個很誇張的動作。
“你是在說,這些光輝很不可思議嗎?”
是光輝嗎?比起單純的光點來說,這些都是在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光輝啊。
恩,我點了點頭。
“那麼天空呢?”少女向上指了指。
不,我搖了搖頭。
“地面呢?”少女向下指了指。
不,我搖了搖頭。
“那邊的遺蹟呢?”
不,我搖了搖頭。
“不可思議的,是只有這些光輝嗎?”
恩,我點了點頭。
“那是為什麼呢。”少女把手託在臉頰上,思考了一會兒。
我也想學著她的動作,但是機械的肘關節卻並不能讓手活動到那個位置。
所以,我只能不自然地彎曲著手臂,看著少女沉思的側臉,等待著答案。
對一直生活在這裡的少女來說,光輝就與我所熟悉的水或樹木一樣,都屬於自然的一部分。只是,它們是無法觸控到的,只有影像,沒有
實體。
我認為它們都是光折射的產物,就像彩虹一樣。可是它們折射的光,又來自於哪裡呢?
這裡沒有太陽,沒有月亮,天空純澈得一無所有,就真的只是一片湛藍的、單純的天空。
環顧四周,到處都找不到光源。
“也就是說。”少女開口說道,“你之所以會覺得不可思議,是因為你知道那些並非不可思議的事物。”
“或許是吧。”我點了點頭。
我搜尋著破碎的記憶深處,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可能是很遙遠的將來,我曾經存在於另一個世界。我僅僅記得這樣一種感覺,卻並沒有真切的記憶。
當我回想起來這些的時候,僅僅只是這種感覺,這一份沒有實體的概念,都會讓我心中充滿了一股莫名的溫暖。
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我搖了搖頭。我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記憶。
是一個比這裡更美好的地方嗎?一定是的。
是不是有許許多多的事物,每一天的生活都很愉快呢?大概是吧。
在那裡的生活,是不是就不會這麼寂寞了呢?
我自己思索著,自問自答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無法和少女交流的我,只能這樣子一個人做著看上去有點傻呵呵的事情。
少女一直孤獨地生活在這裡。因為我知道,這裡是一個虛無、悲傷、寂寞的地方,沒有未來,沒有希望,所以我才會選擇誕生在這裡。
是啊,這可真是一個寂寞的世界。
“吶,你真的不後悔誕生在了這個世界裡嗎?”
我什麼也沒有回答,只是伸出了我機械手臂,握住了少女的手。
這就是我的回答。
少女抱住了我矮小而冰冷的身體:“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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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絕對靜止的地方,沒有所謂空間或者時間的概念,或者說,這些概念在形成之前,就已經被強行靜止了。
沒有過去,亦不會擁有未來,這裡,是靜止,亦是名為永恆的地方。
但永恆,亦將迎來終焉。
又是這個地方啊……
我感知再一次連上了這個世界,看到了枯樹與垃圾。我記得這裡,一個糟糕的世界。
我本想換個世界的,卻又回到了這裡。
是因為有人把我拉了進來嗎?我不知道,隱約記得在這個世界裡,似乎有人在等著我。
我感覺到我的目光凝視著地面,這是久違的視覺,但是地面沒什麼好看的。
我到底在幹什麼?我轉了轉我的‘頭部’,視野變得寬廣起來了,少女就在我的面前。
那是我曾經一直注視著的少女,美麗而又無暇,她是這個世界裡唯一的光,讓人無法轉移視線。
少女伸出手來,我也向著她伸出了……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個東拼西湊做出來的東西,姑且就把它叫做,自己的“手”吧。
我們的手握在一起。或者說,是她正在握著我的“手”。
儘管我沒有觸覺,但是我還是能感受到的,少女正握著我的手。這是一種奇妙的感官,彷彿你看到了它,就能理解這份感受。是因為曾經有過嗎?
我機械地扭
動著我脖子,用屬於這個世界的視覺去感知著這個世界,一如既往地糟糕啊,這個世界。
似乎,真的誕生在了這個世界裡,變成了存在於這個世界中的一部分,就像那些枯樹一樣。
但也幸虧如此,我才能夠撫摸到少女。
這是一個悲涼的世界,但是,少女卻帶給我溫暖。
被少女的手握著,悲涼與溫暖,同時注入了我的胸膛。如果我有心的話,那應該是我心臟的位置吧。
我不知道是我追求著少女,而誕生在了這裡,還是少女想要見我,使我降生到這個世界裡。我放棄了本來在新的世界中,會得到的一切幸福。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無關對錯,我只知道在這個世界裡,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
少女有些吃力地拉著我的手,扶著我站了起來,又後退了幾步,騰出了一些空間。她在我的前方拍著手,像是在教孩子走路一樣。
對了,我正在練習著走路。記憶沉澱在一起,如果不盡力回憶的話,就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向著少女邁步走去,我的腿很沉,不知道少女在裡面放了什麼,只能勉強挪動著。
少女拍著手,我想向她走去,可是雙腳卻不聽使喚。
我身體太過於沉重了,一次又一次地向前傾倒,但少女依然吃力地、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地將我扶起。我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只知道眼前的少女早已經氣喘吁吁。
終於,我走到了少女的面前。
少女屈膝蹲了下來,抱住了我矮小而冰冷的身軀。
“做得真好。”
溫暖,這是我在這個世界中得到的唯一一份溫暖,是我一直在追求著的溫暖。
儘管這垃圾做成的冰冷身體無法感知到少女的體溫,我抬起頭注視著她,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
但是我沒有嘴,也沒有能夠和少女交流的器官。
我沉默著,把我的“臉”轉向了窗戶的方向——無論何時,都被逆光籠罩的窗戶。
我突然有種強烈的情感,我想要看一看外邊的世界,想在外面,用我的“眼睛”來目睹一下這個世界的終焉。
不,我不是想要見證終焉,我是有著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我還有著非常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那件事情關係到了大家的生命!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
“你在做什麼?”少女突然問道,“你似乎,你想說什麼?”
對不起……再見了……
“對不起?再見了?”少女似乎讀懂了我要說的話,重複著說了一遍,“你是要走了,是嗎?那你還會回來嗎?”
也許吧……也許做完我需要做的事情,我就會再來找你,也許我能夠找到辦法,我就會將這個世界,和你一起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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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可是充滿了無限的“希望”啊……
“我明白了……那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少女再次用那雙粗糙的雙手,撫摸著冰冷的我,緊緊地抱著,一點也沒有鬆手的意思:“千萬一定要回來啊……”
我機械地點了點自己腦袋,表示自己一定會回來的。
“那麼……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