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啊……原來是這個傢伙。”
壽春城外，黑髮青年像拖著一條死狗一樣的，在拖著祝忌往前走。
祝忌身體的每一處關節上都被打入了一根發著光的能量釘子，讓他無法動彈。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被釘著，封住了行動，但是他好像沒有知覺的樣子。
“怎麼，你認識他？”祝忌忍不住開口問道。
“怎麼，你認識他？”黑髮青年沒有回答，而是停下腳步，反問了祝忌一句。
“呃……”祝忌被嗆了一下，尷尬地說不出話來。
“如果想要從別人口中得到什麼情報，就一定要自己先付出些什麼，這是最基本的禮貌，希望你能記住。”
黑髮青年居高臨下地斜睨著祝忌，那種冷漠而恐怖的眼神，彷彿是在說如果你再記不住的話，你就要被殺掉了。
祝忌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發現自己嚥到一半就咽不下去了，原來他的氣管和食道的分叉處也被釘了一根光釘。
“咳咳咳！”
“啪！”
青年打了個響指，那枚光釘瞬間消失。
“咳咳咳，抱歉閣下，我，我是在壽春城郊遇見他的。”重新能夠說話的祝忌立馬給青年解釋道，“當時我見到他的肉體遠超其他普通人，所以想要讓他投入‘進化之神’的麾下……”
“恐怕不見得吧？”青年打斷了祝忌，“投入麾下是假，想要佔有其肉體，無論是進行什麼生化實驗，還是直接佔據，這才是真的吧？”
“呃……不不不！”祝忌連忙解釋道，“是否收下他我說了不算，要看‘神明大人’是否眷顧他。”
青年點點頭：“唔，也是，如果所謂的‘神明’沒有回應，那應該就是你自己享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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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如此。”
“那然後呢？”青年饒有興趣地問道，“然後你就被揍了一頓？”
“呃……事實上更糟糕。”祝忌露出了尷尬的神情，“然後我就被殺掉了。”
“哦豁，不錯嘛！這才幾個世界，就能夠殺掉你了。”青年滿意地點點頭，那種神情，似乎歐陽是他的晚輩一樣。
他也沒問為什麼祝忌又跑出來興風作浪了，在這種較為低階的世界，即便是他這種“異界來客”都可以在這個世界復活剛死不久的人。
更何況那個疑似“本土神明”的進化之神呢？
祝忌自己說完，就眼巴巴地看著青年，咽了口唾沫。
他已經完全看出來青年和那個叫歐陽的小年輕關係匪淺，他的內心也非常好奇他們兩者的關係。
難道是子侄輩？看青年這麼年輕的樣子，倒也不是沒可能。
強者達到一定程度，所謂的容貌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那麼究竟是什麼地方，能夠出來這麼多奇奇怪怪，又實力強大的人？
“是啊。”黑髮青年點了點，就像是反射弧特別長一樣。
其實這是在回祝忌的那一句“怎麼，你認識他？”。
這裡要解釋一下，黑髮青年和普通人類的不同。
他的交流習慣，實際上並不是人類的那種低階的語言對話，如果可以的話，應該是更加高階的心靈交流，超越了語音語調的限制。
直接一個念頭對方就能夠理解，並且能夠彼此交流之間，絕對不會出現誤解這種低階錯誤。
相當於使用文字交流，並且還自己在每一行字的旁邊帶上了字解、註釋、所表達的情感，甚至於還有表情包表示自己的心情。
不過很可惜，這個低階的世界並沒有人能夠接上他的意念交流，讓他只能無奈地感嘆這些低階物種是多麼地低效且遲緩。
“啊？”祝忌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對方突然說了一句“是啊”是幾個意思，感覺兩人說話不太同一個頻道上。
青年也沒有想要為他解釋的意思，而是自己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他是一個很有趣的傢伙，而且非常地幸運。”
“非常幸運？”祝忌有些不太理解青年口中的幸運，是什麼意思。
那方面的幸運？命好？還是大難不死什麼的？
“雖然住在一起的大家其實都很幸運就是了……”黑髮青年歪了歪腦袋，腦海裡閃過同一屋簷下的那幾個怪物，忍不住笑道，“但是他應該算是最幸運的吧？應該算是吧？”
“嘁，真好啊，幸運什麼的。”祝忌不爽地撇撇嘴。
雖然他聽不太懂，但是並不妨礙他在一邊自己酸。
在他看來，能夠和青年這樣的強者做鄰居，這件事本身就異常得幸運。
“其實你也很幸運啊。”青年蹲下身子，看向了躺在地上的祝忌，淡金色的豎瞳中，閃過了一道道淡藍色的流光說道，
“你先天沒有痛覺，所以無論受多重的傷勢都不會發出慘叫。你憑藉著這種能力四處招搖撞騙，積攢人脈和聲望，並投入了當時還只是王子的楚王麾下。
等到王子上位之後，又利用自己能夠穩定百姓的優勢，利用宗教逐漸成為了這個國家的國師，享受著權柄和榮耀。
如果說楚王轄制的是九成以上的貴族的話，那麼你就是在引導著九成以上的平民。然後又是因為這樣的天賦，被你的‘進化之神’選中，成為了不死的存在。
在你這短短的、一百一十年的壽命裡，人生閱歷從微末成長為巨擘，無論是世俗還是超凡世界，你全部都已經享受過一遍了，怎麼能說自己是不幸運的呢？”
青年彷彿是在閱讀一本史書一般，將祝忌的一生簡短地概括了一邊，最後末了，又加了一句：
“哦~對了，請原諒我失禮的措辭，楚國的國師。你現在並沒有死去，而且不出意外的話，以後多半也不太會死去，所以用‘短短的、一百一十年的壽命’這個詞並不準確。我應該說……在你已經經歷過的歲月裡面。”
青年的談吐優雅，身形體態中竟然透露出一股濃濃的貴族紳士氣息，似乎是真的非常尊重祝忌一般。
但是對於祝忌而言，這一番“表演”，可以說是把他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能知道這麼多？！”祝忌是真的被嚇到了，比在壽春城胖揍一頓的時候還要害怕。
很多時候人並不怕死，他們最怕的，其實是像自己現在
這樣子，被扒的一絲不剩，所有的隱私和秘密都赤條條地暴露在人前。
這種極致的羞辱感，如同往身體裡的各個竅空孔裡面灌入福爾馬林一般窒息，讓人幾近休克。
“我能知道這麼多，並不是因為我是什麼人……”青年搖了搖頭，站起身，俯視著祝忌，“而是因為你實在是太容易看懂了。你的一切都被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
“你，你也是‘神’？！你一定也是一位‘神’是嗎？！”
祝忌說出了一個自己能夠儘量理解的詞彙，然後突然用自己的脖子擰動著身體，用自己的臉砸著地面，似乎是在對青年做磕頭的動作：
“求求你，讓我從‘進化之神’的手中解脫出來吧！”
青年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砸臉的祝忌，問道：“哦？為什麼呢？你難道不是在享受這種不死的生活嗎？你難道不是因為害怕死亡，才選擇逃離世俗嗎？”
“砰砰！”
“我是壽春城的城守，我最多也就只是想要藉著‘國師’這個身份，有一些特權，享受一下人間繁華而已……”
“砰砰砰！”
“我從來沒有想過將整個壽春城變成一個人間煉獄……”
“砰砰砰！”
也沒有想過將我的手足同胞變成一個個扭曲邪異的怪物啊！”
“砰砰砰砰！”
“求求你了，你一定有辦法的吧？！”
“砰砰！”
“無論是殺了我，還是殺了‘進化之神’！”
“砰砰！”
“只要能夠將我從這極大的罪惡中解脫……”
“砰砰砰！”
“無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啊！”
“砰——！”
祝忌一邊說著，一邊不停地用自己的臉砸著地面，地上全部都是血液，甚至還能看見飛濺出來的碎骨。
最後一下太過於用力，以至於整張臉都徹底碎掉了，都能聽見血液嗆進氣管的那彆扭聲音。
雖然有些話聽得並不是特別清晰，但這對青年而言並不重要，他總能聽得懂。
“有意思，人性真的是又複雜，又有意思。”
他笑著，笑得有些壓抑，又有些難以自制。
他害怕自己在大笑之後失控，一不小心就毀了眼前這個有趣的傢伙。
在無數悠久的歲月裡，他不止一次見過祝忌這樣子的人：和邪神籤訂契約之後沒過多久就後悔了，在悔恨與痛苦中，苟延殘喘。
他不止一次看見原本邪神最忠實的狗腿，最終成為了反抗邪神的急先鋒，並且無論是哪一次，都能給他帶來極其愉悅的體驗，當真是百看不厭。
所以這次也不例外。
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青年居高臨下地看著祝忌，問道：“你是想要我幫你解脫？”
祝忌在臉恢復之後，又繼續砸臉，聽到青年問話，他的動作頓了一下，埋著頭說道：“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