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的屍體並沒有火化下葬。
根據荊楚之地的風俗，死者要在十四天內被火化，不然的話，死者的靈魂便無法迴歸火神，將要成為孤魂野鬼遊蕩在人間。
但是小徒弟的不治之症過於罕見，姜林聖為了防止這種絕症再次出現，於是自作主張留下了小徒弟的屍體。
不過好在“毒聖”曾經的威名足夠讓一些非議止步，而小徒弟本身也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是由“毒聖”撫養長大的。
對小徒弟而言，姜林聖其實更像是他的信仰。
歐陽沒有看到小徒弟的屍體，就算如今的他已經擁有了超凡之力，他也不想去觀摩一具死屍。
害怕、膽怯、或者覺得晦氣，這些因素都有。
心理上的那道坎與實力強弱並無直接關聯，要想跨過去，得先跨過心才行。
話雖如此，他還是蠻欽佩姜林聖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去解剖一具屍體，尤其還是跟了自己這麼久的徒弟，無論是世俗的眼光，還是來自於自己內心的壓力，都不會太小。
在這方面，姜林聖稱得上是醫學先驅。
時間已經是姜林聖回到醫舍的第二天，歐陽像往常一樣，從森林裡打獵結束，和范蠡以及邑長交易完畢，拖著一隻大黑熊往醫舍走。
今天的收穫不錯，一共打了三隻大黑熊。
其實還有第四只，不過第四只帶著熊崽子，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歐陽就沒對這對母子下手。
他也不是那種弒殺的變態，沒必要和別人母子過不去。
其實他有些擔心，像他這種一天就兩三只的捕獵速度，森林裡的黑熊會不會被他捕殺滅絕。
不過這也只是轉瞬即逝的一個念頭。
畢竟天外魔氣開始入侵之後，天地規則會發生巨大改變。這些黑熊，森林狼，在這種世界層次的衝擊之下能否保持住自己的生態位還是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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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直接變異成其他生物，也可能是直接被物理打擊到湮滅，無論是哪種，都是在物種層面上的滅絕。
橫豎都是死，還不如來為自己的“救世壯舉”做點貢獻。
回到醫舍的時候，歐陽因為眼前的景象愣了片刻——醫舍竟然被一群裝備精良的士兵給團團圍住了。
難道出現什麼醫患糾紛了？
不應該啊，有姜林聖在，怎麼可能治死人呢。
“歐陽先生。”一旁的王晟湊了上來。
歐陽的眼角有些抽搐，忍不住吐槽道：“你是NPC麼，一有大事件就會湊上來解說。”
“啊？什麼‘恩劈撕’？”王晟一臉迷茫。
歐陽無語地擺擺手，示意對方不要在意：“沒什麼……口頭禪而已，只是感慨你來得真及時。那就請你來解說一下吧，這些人都是什麼情況。”
“哦哦。”王晟連忙點頭，為歐陽講解道，“這些都是國師祝忌的衛隊。今天一大早，您剛出雩婁邑，國師大人就帶著衛隊來找毒聖大人了，好像是要帶走那些流民。”
“流民……”歐陽摸了摸下巴，“你不說我都忘了，我在醫舍呆的時間少，你覺得這些流民最近有什麼異常嗎？”
“沒有，還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懶惰樣子，也不知道是真沒力氣，還是懶得動。”王晟的手一攤，表示自己也毫不知情，
“這些流民根本就沒有交流的慾望，說什麼都是‘嗯嗯啊啊’的，怎麼看怎麼火大。”
“也不知道祝忌這次把流民都帶走是為了什麼。”
歐陽看著醫舍大門的精兵，有一種直接衝進去對祝忌嚴刑拷打的衝動，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且不說對方的軍隊不是肥豬邑長屈恬的烏合之眾，單單只是祝忌個人憑著自身的實力進入天人之境這件事，就讓歐陽有些拿捏不準對方的實力。
萬一翻車，基本上就宣告此次的壽春之行徹底GG。
一邊胡思亂想著，歐陽把一個出了醫舍的學徒攔住，讓他叫人把大黑熊帶進去，自己則在醫舍對面找了個露天的茶攤坐了下來。
倒不是因為他怕祝忌了，而是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和祝忌打交道。
范蠡是老子的學生，祝忌肯定是知道的。而自己和長桑君的關係，常春醫舍的人也都知道，四捨五入一下，就是祝忌也知道了。
神農澗隱居的幾位神仙，突然有兩位派人來到了壽春城，祝忌能沒有任何想法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儘管這樣有些掩耳盜鈴的意思，但暫時還是避而不見比較好。
歐陽看了一眼跟在旁邊的王晟，便直接招呼他跟著自己去森林裡轉轉。
王晟並不是那種遊手好閒的潑皮無賴，他爹王獵戶也不會容許自己的兒子變成這種人。
至於他為什麼會給人這種無所事事的錯覺，主要還是因為他爹想著讓他跟在歐陽後面學點東西，所以就把時間都掛在歐陽身上了。
歐陽現在是整個壽春地段最強的獵人，天天大黑熊森林狼的，連軍隊都不敢說自己能天天獵到這種大型獵物。
不過王獵戶應該不知道王晟其實什麼都沒學到，反而媳婦倒是可能要拐一個回家了。
從森林裡逛了了一圈，歐陽帶著王晟打了幾隻兔子狐狸之類的小動物，這些都是毫無技術含量的小貨色。
唯一比較在意的就是他們一路走到了一條江邊，看到了幾條鱷魚，似乎是揚子鱷。
這個時代的揚子鱷體型巨大，大概有三四米長的樣子，一池子裡全是。
歐陽是有心嚐嚐味道，但卻沒有這個硬實力。
兩人再次返回醫舍時，果然發現祝忌已經離開了。
“歐陽先生，您剛剛怎麼沒有進來，祝忌大人是長桑君的好朋友，還想要見見您呢。”姜玉帶著兩個學徒迎了上來，幫歐陽拿走了手中的獵物。
“帶著這傢伙去森林裡轉轉，獵人不會打獵，那還叫獵人嗎。”歐陽說了一聲，指了指王晟，然後又指了指獵物，
“這幾個小肉都直接拿到廚房吧，你父親帶了這麼多壯漢回來，伙食肯定要增加的。對了你父親呢？”
“他在自己的房間裡，還在琢磨宸的病。”
宸就是姜林聖的小徒弟，死在郢都然後屍體又被帶回醫舍的那個。
“這樣啊。那麼……那些流民呢？我聽人說，祝忌這次來是為了那些流民。”歐陽問道。
“祝忌大人好像帶了一些肉乾，是專門分發給流民的，又給醫舍補了一些物資，柴米油鹽什麼的。”姜玉解釋道，“主要是姜林聖和祝忌大人商議的，具體情況我也不瞭解。”
喂喂喂……你對你老爹未免也太不尊重了點吧，竟然直呼其
名。
不過祝忌沒有帶走流民這點……有些怪異啊。
“咳咳。”歐陽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便打算和姜玉告別，去清洗一下自己打獵時的血跡。
“歐陽先生！”
姜玉叫了一聲，又突然靠了上來，把歐陽嚇了一跳。
歐陽儘量後仰，避免和姜玉有太親密的接觸：“你說，我耳朵好，聽得見。”
姜玉小聲說道：“那些流民看著有些不太對勁，吃了肉感之後，眼神裡好像冒著綠光，就像是狼一樣。”
“嗯？”歐陽眉頭一挑，“像狼一樣？想要吃人？”
姜玉輕輕點了點頭。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姜林聖。他讓那些壯漢把兩間放置流民的護理小院的門都鎖上了，還吩咐我們千萬不要進去。”
歐陽皺了皺眉，頓時感覺事情似乎有些大條了。
希望不會出現那麼獵奇的事情。
“那些從壽春來的病患怎麼樣了。”
“歐陽先生是指被咬傷的那些人嗎？”
“對。”
“他們正在另外兩個護理院裡養傷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咬的，咬得可深了。”
歐陽神色一凝，語氣嚴肅地說道：“姜玉，今天我們早點吃晚飯，吃完晚飯之後，天黑之前，把護理院的病人全部鎖在院子裡。”
“歐陽先生……您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麼了？”姜玉的語氣有些發虛，看著歐陽嚴肅的樣子，本能地感到一些害怕。
“現在只是一個猜想罷了。”歐陽轉過身，對著不停碎碎念的王晟說道，“王晟，我給你個任務。”
這傢伙估計是看到歐陽和姜玉靠這麼近，腦子又犯抽了。
王晟被嚇了一跳：“啊？！您說。”
還行，沒有直接砍上來算是不錯的了。
“從現在開始，你就在姜玉的旁邊寸步不離，時刻保護她的安危。”
“歐陽先生……”姜玉有些遲疑。
雖然她和王晟確實有那麼點意思，但做得太過還是會引人說閒話。
“現在沒時間解釋這麼多了。”歐陽打斷了姜玉接下來的話，直接吩咐道，“王晟，你要確保你的箭壺裡時刻準備著一百支箭。”
“啊？”王晟哀嘆一聲，“一百支箭也太多了，我揹著特別沉，可能拉不開弓。”
“嘖，沒出息，那就準備五十支吧。”歐陽搖搖頭，從自己的背後拿出了一把開山刀說道，“這個你也別在腰間，以防萬一。”
開山刀是這幾天他找鐵匠打的，花了十兩銀子。
肯定比不上薛燭的手藝，但絕對實用，也足夠應付完這一陣了。
歐陽肢解黑熊和森林狼的時候用的就是它，一刀下去，骨肉分離。
“多謝歐陽先生。”王晟小心翼翼地收起開山刀，他自然知道這把刀的威力和價值。
“那麼就先這樣子吧。姜玉吩咐廚娘快點準備晚飯，我們儘量在天黑之前吃完。”
“歐陽先生，您呢？”姜玉有些不放心眼前的主心骨，連忙問道。
“我？我還要去再準備一些東西，以防最糟糕的局面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