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太太進門的一霎那，吳佑安面前的電腦屏幕上方就突兀彈出了一個對話方塊。
上面只顯示著一串血紅的數字。
30:00
隨後便開始了三十分鍾倒計時。
這是在上次夜班接診那位刑警時，沒遇到過的狀況。
什麼說明性質的文字都沒有，點也點不動，右上角也沒看到熟悉的“X”。
常年厄運鍛鍊出的直覺告訴吳佑安，不要嘗試強行關機，拔電源之類的騷操作。
在這個甚至能變動世界線，改變自己命運的空間中，一旦亂玩只怕會萬劫不復。
而且最好在倒計時結束之前，完成病人的診療。
29:28
想到這裡，吳佑安直入主題。
“您平時血壓高嗎？”
除了現病史，病人目前的狀態之外，既往史也是幫助醫生明確診斷的一個重要線索。
“高啊，我這高血壓都三十多年了。那時候孩子上學啊，總跟他著急！不過我們孩子也爭氣，當時班裡其他同學……”
“大娘，這些咱回頭再說。您平時血壓最高多少？”吳佑安一聽話茬不對，立刻打斷了老太太的回憶。
同時手中不停，一邊問一邊給她把血壓計的袖帶捆上了。
老太太配合的量著血壓，皺眉回憶到：“最高啊……我平時每天都吃藥，血壓控制的挺好的。最高……160？應該是160了。就去年的事，那天冷，我還忘了吃藥。要說去年冬天可真冷啊，我們家……”
這位名叫“田慧敏”的老太太馬上再度開始了憶苦思甜。
耳中自動過濾掉了與診療無關的資訊，吳佑安很快測出了老太太的血壓。
205/110mmHg
高血壓3級，這一診斷在視野中直接歸到了確診區。
與此同時，過高的血壓也讓吳佑安皺起了眉頭。
驟然升高的血壓，是心腦血管意外發生的一個重要誘因。
現在正值秋冬交替的時節，前幾天又剛剛發生了一次降溫，忽然遇冷會導致人體血管收縮。
從而使高血壓的病人血壓飆升，這並不少見。
管道中的水沒變，管子忽然縮窄了，內部壓力當然會升高。
此時立刻用藥把她的血壓降下來，才能更好的保護心血管。
否則有心臟基礎病的人，引發急性左心衰竭，甚至猝死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些詞條也都在視野下方閃爍不停。
“您現在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比如胸悶憋氣？胸口後背疼？”他再度打斷了老太太的絮叨。
田大娘正說到小孫子快要出生，突然被打斷顯得很是意猶未盡，不過聽到吳佑安發問，她也認真感受了一下。
隨後摸了摸後腦，笑道：“那倒沒有，就是這血壓高撞得我腦袋暈乎乎的，還有些脹。”
頭暈、頭脹，都是高血壓很常見的症狀。
更何況田大娘這高達200多的血壓，只出現這麼點症狀已經算很不明顯了。
25:31
他本想繼續完善現病史，但那血紅的倒計時看的人實在心焦，於是吳佑安朝診室門口角落的診察床指了指：“您先躺到床上，咱們做個心電圖看看。”
田大娘有些猶豫：“還做心電圖啊？……大夫，我就高血壓藥沒了，您給我開點藥，吃了降下去就好了。”
下午您已經死了，如果您不想再死一回，就聽我的。
……即使是吳佑安，也不至於說出這種話來。
“您現在血壓已經200多了，我怕心血管出問題，咱查一下也保險一點，免得拖出大問題。”
田大娘聽到血壓200多嚇了一跳，萬幸她不是那麼脆弱的人，沒有當場嚇得提前病危。
“200多？！怎麼那麼高啊，我從來也沒那麼高過。”她說著，趕忙乖乖走到診查床躺下，“大夫，我不會有事吧？我小孫子還沒出生……”
自己麻利的將肢導、胸導電極連到田大娘對應部位：“您放心，只要發現問題早解決，就不會出事的。現在您先配合檢查，別動別說話。”
“哦哦，那就好……”田大娘松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楓葉紅醫院的急診，為了以最快速度給病人做心電圖，提高突發心臟病患者的診療效率，在診室中都放置了一臺心電圖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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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不用再特意跑到心電圖室去做了。
隨著一陣嗞嗞聲，粉色的心電圖紙自機器中列印出來，十二導聯心電圖完成。
圖中II、III、aVF導聯T波稍微低平，提示田大娘的心肌下壁缺血。
同時自己還注意到，V1導聯的S波，加上V5導聯的R波，波幅總和大於3.5毫伏。
這說明她有可能因為長期高血壓，已經導致了左心室肥厚。
心電圖確實有問題。
但是……
“怎麼樣大夫，有事嗎？”田大娘看上去也很緊張，整理好衣服，第一時間看向吳佑安手中的圖。
雖然她一點也看不明白，那些鬼畫符一樣的波紋代表什麼。
“哦，沒什麼大問題，放心吧。”
這倒不是他在安慰田大娘。
心電圖雖然有問題，卻都不至於馬上致命，嚴重的比如心梗什麼的，一點徵兆都沒有。
這些問題任其發展或許同樣致命，但絕不是現在。
難道是高血壓引發的突發惡性心律失常？
降壓的同時給她把穩定心律的藥也用上？
胺碘酮、倍他樂克、普萘洛爾……數種穩定心律的選擇在他視野下方旋轉。
如果下午的時候詳細瞭解一下田大娘的死因，現在也就不必糾結了。
但這世上的事情又哪能盡如人意，現在有一次改變的機會，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18:17
時間也再次過去了數分鍾。
正當吳佑安有些猶豫要不要進一步收集資訊，還是按照眼下所獲取的全部線索，對田大娘進行降壓+穩定心律的治療時。
田大娘再次開口說了一句貌似和病情無關的話：“唉，真的是不服老不行了，我年輕時一手抱著孩子，一隻手做家務忙活一天都不累。今天就出來之前拖了個地，現在右手就沒什麼力氣了，還有點麻……”
這句話彷彿化為一道光，照亮了自己稍微有些混沌的思緒，同時也將視野中的兩個詞條照的閃閃發光。
而原本的惡性心律失常、突發心肌梗死等等，則稍微暗淡了下去。
急性腦出血、急性腦梗死。
頭暈、頭脹的確是高血壓的常見症狀，但同時也是腦血管病的常見症狀。
高血壓可以是心腦血管疾病的誘因。
但與此同時，腦血管意外，同樣會引發人體的保護機制。
為了保證大腦供血反射性提高血壓，造成患者頑固性的高血壓……
或許，田大娘的血壓高根本就不是什麼突然轉涼的天氣造成的，而是腦血管意外！
1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