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泥塵裹著一身汗，李解極不情願地返回了自己在居舍院的小屋。
要他這一身去赴宴，恐怕到了興慶宮也有被攆走。
打架麻煩，換衣服更麻煩。
參加所謂的除夕國宴，在裝束上是有要求的，換做普通官員，怕不是這一整天都在沐浴焚香。
他倒好，算上這一套，今兒換過五回衣服了。
正在這時，鼕鼕冬的敲門聲響起。
“誰啊？”
一道鴨公嗓扯起來：“殿下，咱家在內侍監辦差兒，擢聖人口諭而來。請殿下迎旨！”
李解只好匆匆收拾，開啟房門迎接。
門口便立著老公公，後面還跟著多名御靈衛和小太監夾道站好。
李解心說，還是真是押人來了。不就耽誤了一小會兒，至於嗎？
那老公公他不認得，宮裡走動的太監奴婢多了去，哪知道誰是誰，但看他著緋色衣袍，卻是五品往上的官，來頭不小。
那公公倒是端著，拱手往東邊興慶宮的方向，有模有樣地說道：
“聖人口諭：”
“李解你這個混小子，都什麼時辰了，讓兄弟姐妹就等你一個嗎？今兒朕高興，懶的跟你計較，快些滾過來。”
一共兩句話，老公公的聲音再怎麼尖，也學不像女帝媽媽，何況公公還是個帶半把的。
李解心中偷樂，在一隊儀仗引領下，先出了居舍的小院，轉過校場，徑直出了十六王院的大門。
門口老早就有一輛馬車候著了，李解嫌麻煩，沒等人拿來梯墊就跳了上去。
進了車廂，他卻見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他的老姐，長公主太平。
一襲宮廷打扮，絳紫雲鸞金絲繡服，挽著珠翠雲鬢，上下沒有許多晶亮的裝飾珠玉，可就是看起來很貴的樣子，你說氣不氣人。
要不是她那和名字一樣的身材，這女人恐怕要美過母親了。
太平細聲說到：“怎麼幾天不見，見了姐姐面也不打聲招呼嗎？”
“心累。”
李解撂下兩個字就癱倒下去，車廂裡面雖然不太寬敞，倒也很別緻，這是皇室才有的待遇，瓜果吃食一應俱全。
太平坐近過來，柔柔地將李解的頭抱在雙膝前，輕輕給李解按著頭上的穴位。
長公主雖然比李解大十歲，但倆人看起來就如同雙胞胎姐弟一樣。
相同的是兩人都遺傳了女帝的八分俊美，一雙丹鳳眼深邃能攝人神魂，隱約透著一股英氣。
才十七歲的李解身材不見得壯實，只是個六尺有餘的書生模子。
若太平換上男裝，略加掩飾一下，加上她揣摩人心的本身，變成另一個李解，怕是沒多少人看得出來。
反過來，若要讓李解換上女子的衣物佩飾，他再怎麼能偽裝，也難以模彷出太平的貴氣傲然。
還有就是御魂天賦上，在李解的這個年紀，太平已經是五品巔峰的御魂強者了。
太平雙御魂覺醒的事蹟，至今十多年過去，仍舊是坊間津津樂道的傳聞。
姐姐吐氣如蘭，惹得李解耳根敏感紅嫩。
“舒服麼？這套手法還是跟你學的哩，還記麼？那時你才十歲多點大，被調皮的宮女們抓去換了小裙子，你就想跑去跟母后投訴……”
“……等當值的公公反應過來「投訴」的意思，你都跑到金鑾殿了……”
“……上朝的臣子紛紛看見闖到御前告狀的小公主，呵呵呵……”
“……然後被你被母后罰跪三天，要不你用這套按摩手法討好我，姐姐那時候才懶的救你呢。”
太平將魂力賦予指尖之上，在李解的玉枕、天衝等穴位輕輕擠弄，李解舒服地輕輕喘息。
紫色魂熒粉塵一樣的魂力幽幽旋轉著，化成氣旋鑽入穴位之中。
忽然，太平看著那些旋兒驚呼出聲：“四郎你是怎麼回事，才一會兒魂力就已經飽和了？片刻前你不是還與人打架來著。”
李解也覺得頭皮上有些刺疼傳來，不舒服地轉頭過來，仰面躺著看著姐姐。
他愣愣看著那張不可方物的臉，心中考慮要不要將小鏡子的秘密告訴太平。
這角度正好能看見她精緻的瓊鼻，與濃重的宮妝相比，是那麼粉潤。
李解思索了一會兒，才回答到：“我才四品巔峰啊，一共就那麼點魂力。”
“討打，跟姐姐也不說實話。”
太平故作嗔怨地狠狠捏了那張帥臉一下。
“疼疼疼，捏壞我這張帥臉以後找媳婦啊。”
“從實說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和你初覺醒的御魂有關？怎麼魂力恢復地這麼快，不到一日功夫就到了突破的瓶頸。”
李解無奈，作勢翻身，想要坐起來說話。
姐姐摁住了他的頭，說到：“別亂動，躺著說，頭轉過去，耳朵朝上。”
就連許多宮中老人都摸不清楚太平公主的喜好，但李解清楚，這個姐姐喜歡採耳，喜歡別人給她採，也喜歡掏別人的耳朵。
只不過這個“別人”，特指太平最最親近的人，四皇子李解就是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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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解弱弱地轉頭過去，餘光看見一隻魂熒組成的半透明蝴蝶，它擱一息才扇動一下翅膀，卻能安靜地保持浮空，散發出柔暈的輝光。
二品輔助御魂「熒光蝶」，此刻姐姐用來增加照明，如此她才能看清耳道中的情況輪廓怎樣，有沒有藏汙納垢。
這就是專業！
論採耳一道，在大周估計沒有誰比得上某位權勢滔天的長公主了。
“說啊。”姐姐檢查完畢，先用一支細絨毛頭的籤子緩緩插入耳孔之中。
這樣的顱內酥麻讓李解一時不想說話，只想靜靜感受。
姐姐一心二用，催促著：“說啊！”
“我覺醒的御魂只有一品，叫做「靈魂之鏡」，略微有些防御能力。”
“靈魂之境？沒聽說過的御魂，四郎你自己起的名字？”
“呃……算是吧。具體叫什麼我還要去查查司天監的記錄，沒準有古籍資料有所記載。”
“恩，接著說……”姐姐二指捏著籤子細細轉動，撥弄著耳道絨毛上附著的塵汙。
“嘶……小鏡子自身強度不行，但它可以模擬成別人的御魂。”
“聽起來像是魂技，是御魂本身的效果，還是你小子弄的么蛾子……讓你別動！”
她忽地伸縮，忽地轉動籤子，忽地又換上另外的工具。
“大概是魂技吧，第一次它自己施展的，後來我就會了，研究御魂我還是有點本事的，哈哈……”
太平呼地呵了口氣，讓弟弟被搗弄得已充血通紅的耳根子，多少緩和了一些，變為之前的粉色。
“轉過來，另一邊。還有呢？恢復魂力又是怎麼一回事。”
李解側了身，轉到另一邊。
這個姿勢像是埋在媽媽胸口嗷嗷待哺的嬰兒，只不過物件是他的親姐姐。
李解的頭窩在姐姐小腹之間，他的鼻尖都能觸到錦繡的面料，嗅到發自姐姐身上的幽香。
一種衣物長期被名貴香料薰染，自發融合混淆出而成奇異香味。
李解回答：“可以喂小鏡子吃東西。”
“什麼！”
嬌軀微顫，想必也是驚了！
幸好七品御魂者的手上功夫很穩，沒有捅破弟弟薄弱的耳膜。
“呀……姐你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