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見我？”
年輕警官的話讓李謹侍有些意外，他實在不懂自己跟這個人有什麼好說的。雖說他現在被戴著手銬，而劉洋也被房間裡的警察保護，他還是擔心等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會忍不住。
他猶豫了一陣，還是決定去聽聽那個噁心的人到底要說什麼，只是跟著年輕警官離開房間時，他深呼吸了一口，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兩人來到了隔壁的醫務室，一進門李謹侍就看到劉洋坐在床上，他一隻手被手銬拷在床頭，另一只手吊著點滴，而鼻子上了夾板，裹了厚厚的繃帶。
在年輕警官的示意下，李謹侍也被拷在離劉洋兩米外的床尾，就算這樣警官離開時仍然拍了拍他肩膀，提醒道：“冷靜。”
房間裡只剩李謹侍和劉洋，兩人對視著，空氣突然沉默。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趁我還能保持冷靜。”
許久之後，李謹侍先開了口。這個人最初在他心裡留下的好印象蕩然無存，一看到他心裡只有怒火，只有無盡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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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指望讓你原諒。”
劉洋迎上李謹侍的目光，大概因為鼻樑斷裂的緣故，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怪。一下擂臺他又戴了上那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如此文質彬彬的人，內心卻那麼髒，可能真是證實了老人們的話，人心隔肚皮。
“刑大一是你的教練吧？”
“是又怎麼樣？”
李謹侍的態度很惡劣，他很少跟人這樣說話，對眼前這個人，他實在沒心思好好說話。
“對他的事，我很抱歉，這原本不是我的計劃。”
“少在這假惺惺的！要是你真會因為這種事感到抱歉，那個列表上就不會有那麼多起案件了！”
聽到刑天一這樣說，李謹侍有些冒火，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直到被拷住的手銬拉回來，才想起手銬的事。
“我不是變態，不會沒事就傷人，我只是想讓他們受點小傷放棄比賽而已，誰知道有時候就是會失控！以前我也試過私下賄賂，可是有人竟然去揭發我，最終逼著我去這麼做的！”
劉洋的情緒也變得有些激動，但說得話卻讓李謹侍感覺不可思議，他第一次在現實中見人一本正經地說這種屁話。
“那你是不是還要去怪這個世界，不能每件事都按你的喜好來？”
“你知道什麼？你根本不懂我頂著什麼樣的壓力！我從小出生在體育世家，身邊那些人為了討好我老爸，從小就吹噓我天賦異稟，吹到我那個白痴老爸都信了。他一直對我給予厚望，但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如果不去做點什麼，只會讓他失望，但我不想讓他失望！”
“呵……跟我有關嗎？跟那些被你傷害的人有關嗎？”李謹侍冷笑出聲，現在要不是被手銬烤著他真想跟劉洋一拳，“沒有人比你下賤，憑什麼他們要為了你的痛苦買單？”
“你……”李謹侍的話讓劉洋愣了愣，他似乎從沒碰到有人這樣跟他說話，“你……你們這些有天賦的人，根本不懂沒天賦的痛苦，才會說這種站著不腰疼的話。而且，讓他們少打一次比賽有很大問題嗎？第二年他們還不是可以來，而我只是想讓老爸開心而已！”
“你就是個懦夫，根本不配站上格鬥擂臺。”李謹侍瞪著劉洋的眼睛，內心對這個人越發輕蔑，“我們社團有一個天賦比你更差的人叫慄安，但至少他敢站上擂臺靠自己努力，直到拼盡全力看清自己的極限，才放手去做別的。如果你是他，我不相信你那個接觸幾十年體育的老爸，還會因為你而失望。”
“你……你少在這自以為是了，你根本沒見過他，根本沒見過他每次看到我勝利時的那種微笑！”
“但願他知道你在這裡之後，還會繼續向你微笑。”
李謹侍的話一出，劉洋的眼眸變得有些暗淡，他不經意間將頭埋低了許多。過了許久，他才期期艾艾道：“還不是怪這次的那幫人……我原本打算這次進到4強就收手，以受傷為藉口以後再也不打拳了。我只是想讓老爸開心一點，沒……沒做錯什麼！”
“是麼，那你讓我來這裡幹嘛？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只是像懦夫一樣不願意去面對。”
李謹侍的聲音很輕，從剛剛開始便不再對這個人感到冒火。這個人在他心裡根本不值得生氣，只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懦夫。
“小時候，我最崇拜的人跟我說，強者會在困境中變得更強。而弱者只會把造成困境的原因推給旁人，最喜歡像老鼠一樣逃避。你父親是從事體育的人，我相信他很懂體育的意義，你真的以為他的微笑，是為你那些虛無的勝利嗎？”
劉洋的又將頭垂低了很多，李謹侍幾乎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越是這麼做，越能表明內心在動搖。
“別自以為是的認為能輕易騙過成年人，他們的世界比我們複雜的更多，而我們不過是待在象牙塔中。你父親也許不知道你具體做了什麼，但他一定知道這些勝利不是靠你自己贏來的，他的微笑只是在鼓勵你認真做自己。”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中，劉洋埋著頭讓李謹侍看不到他的臉，但這個人給他一種感覺，似乎沒有再逃避，沒有再把一切推給旁人，正在認真思考這件事。
他凝視了劉洋一陣，認定這個人應該沒什麼要說的了，便叫了一聲帶他來的年輕警官。
很快，警官從門外進來，為他開啟手銬準備帶著他離開。這時，劉洋卻突然出聲道：“正……正義偶爾會遲到，但……從不會缺席。”
劉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李謹侍扭頭看向他，有些沒搞懂又在搞什麼鬼。他卻慢慢抬起頭看向李謹侍道：“你說的那個從小崇拜的人，就是今天在場外遇到的白起吧？很像那個人會說的。”
李謹侍愣了愣，沒想到劉洋會這麼說，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但劉洋沒在意他的反應，繼續自顧自道：“他肯定是個厲害的拳手，這種人根本不用看他打拳，身上的那種氣場已經表明了一切，要是我是他就好了……早晚你會跟他碰到的，到時候你們對陣肯定是場精彩的比賽，可惜我看不到了……”
李謹侍有些怪異地打量了劉洋一陣，過了許久才淡淡道：“監獄裡也有電視，有什麼看不到的。”他看到劉洋眼中有東西在閃爍，“炒股的人常說谷底反彈，擁抱最深的黑暗之時，也是光明即將到來之日。”
“光明……”
“你不會永遠都待在這的，還欠外面大把的人一個道歉，如果你認為自己還算一個拳手的話。”
李謹侍說完，跟年輕警官一道離開了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