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一開口，房間裡的人瞬間沉默，所有人都機械地轉動脖子，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們像見鬼了一般面帶驚愕。
“大……大叔……”
章迦嘴張得老大，話說到一半卡在了喉嚨裡，似乎完全不敢相信刑天會在這種時候出現。
“大你個頭。”
刑天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從章迦身邊走過，輕推了下他的頭。隨後他來到了徐主任跟前，自己拉一把椅子坐下，腳翹到了桌子上。
原本徐主任一隻手懸在空中，準備用力拍桌子增加氣勢，一看到刑天這架勢，他愣住了，那只懸在空中的手許久不能落下。
“你……你就是那個刑……大一？”
“嗯，你好像一直在找我。”
徐主任變得顫顫巍巍，之前的氣勢好像在看到刑天的一瞬間都消失了。但刑天倒滿不在意，只是面無表情地跟他對視。
大概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徐主任強行站直了身子，將臉繃緊。雖然他站著，但那瘦小的身材在刑天面前絲毫沒有威嚴，他清了清嗓子才故作憤怒地大吼道：“你從哪進來的？保衛科的人怎麼沒攔你？”
“保衛科？”刑天抓了抓腦袋，“你是說正門那些人嗎？我沒從那進來啊，你們學校的後門鎖壞了，長期對外開放，為了不麻煩保衛科的大哥，我就從後門進來了。”
“你……你以為你是誰？隨便闖進長平中學，我可以馬上報警拘留你！”
“我可沒亂闖，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這不是在幫隼之團的菜雞們解決問題嗎？”
刑天滿不在意地朝徐主任微笑，順手從他面前拿走了煙了和打火機。
李謹侍從來不知道刑天還會抽菸，可他的動作非常老道，隨手抽了根菸叼進嘴裡，打火機滑了幾下終於將煙點燃了。只是他剛吸了一口就被嗆到，又把煙扔到地上踩滅。
“我說你這煙是在小賣部買的吧，那經常賣假煙，你該管管他們了。”
“你……”
徐主任似乎被刑天這隨意的舉動震懾到，刑天像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回事，還隨便抽了他的煙。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大吼道：“你……你現在馬上滾出學校！搏擊社已經正式解散了，不管之前他們僱傭你還是什麼，現在這裡都沒你的事了。”
“可我聽說，你們學校有規定，要解散一個社團，首先要社團的老師同意，我可還沒同意呢。”
刑天依舊帶著微笑，但這樣的微笑卻讓徐主任更憤怒了，他臉上的皺紋快要將五官蓋住。
“那是說學校的正式老師，你算什麼東西？學生私自僱傭你來指導，本來就是違反校規的事，你要是再在這賴著不走，我可要請保衛科的人了！”
“呵……想解散社團就解散社團，想趕人走就叫保衛科，怎麼說的學校像你家開的公司一樣。我記得學校長平中學是公立的，你們的職責是教育學生，可沒人給你這些自作主張的權利。”
刑天盯著徐主任，他雖然在笑，眼中卻閃過一絲殺氣。一瞬間，徐主任的臉變了顏色，身子又開始顫抖。
“學校的社團的確只是業餘愛好，為了拓展學生的多樣性而建立，可是對某些人來說，數學試卷上用公式套出來的唯一解不是他們的未來。”
“未……未來？”似乎這個詞觸碰到了徐主任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他突然又來了底氣，但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沒有虛張聲勢，只是一臉嚴肅道，“他們的未來不在試卷裡，難道在這些小打小鬧的社團裡？別開玩笑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是嗎？人不是印表機裡的檔案，只要照著文件打出來都一模一樣。”
“少用這種不負責任的理想主義言論來歪曲事實！現在他們都才十來歲，現在自己做了這些所謂的選擇，如果十幾年後失敗了，他們一定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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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主任再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即便面對刑天他也絲毫不畏懼，隔著眼鏡的目光中滿是堅毅，似乎對這件事他有必須堅持的理由。
刑天沉默了一陣，卻依然用不帶情緒的強調淡淡道：“你怎麼知道？”他的簡單問題卻讓徐主任一愣，沒等徐主任開口，他繼續道，“世界上有哪一條道路是平坦的嗎？或者你怎麼知道哪次選擇是正確的，哪次選擇又通向成功。”
這一問，又問的徐主任一愣，他剛想爭辯，刑天又道：“未來可不像英語試卷那幾十道選擇題，每一道都有正確答案，它正是因為看不到才讓每個人充滿了期待。”刑天說著，又露出了微笑，“你覺得你真的瞭解他們每一個人嗎？”
“我……”
徐主任之前還想爭辯，被刑天這一問，話似乎又卡在了喉嚨裡。
“或者說，你認為真正瞭解過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嗎？別這麼自負了，每個人真正瞭解的只有自己。既然這樣，憑什麼幫他們做決定？你一直在說失敗他們會後悔，可是如果他們按照你幫忙選擇的道路前進，仍然通向失敗，他們不光失去了未來，連最寶貴的現在一起失去了。”
刑天說完，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突然伸手拍了下徐主任的肩膀。陷入思考中的徐主任被拉回現實，茫然地看著他。
“夢想可不只是未來，也包括最寶貴的現在。”
說完刑天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房間再次陷入沉默中，彷彿有一場暴雨即將到來，所有人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直到徐主任用沙啞的嗓音輕聲道：“後天一年級的去第一階梯教室補考，二年級的去第二階梯教室。”
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都沒想到徐主任開口會說這個，隼之團之外的人看了徐主任一眼，紛紛離開了教室。
“我們社團的事怎麼處理？”
片刻之後，張嘉爾依然用冰冷的語調追問道。
“明天把刑大一的資料交給我，我彙報給校長。”
“啊？您這是要？”
牛鑫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又多問了一句。
“聽不懂嗎！？學校聘請新的老師需要完整的資料！現在趁我沒改變主意前，都給我出去！”
被徐主任這麼一吼，眾人自然也一鬨而散，留下他一個人在辦公室裡。
等眾人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徐主任這才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慢慢挪動旁邊疊了厚厚一疊的教學資料，取出了最底層的一本舊書，而在書裡翻出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眾人的合影，看起來已經有些年代了，照片斑駁褪色。合影的上方寫了一行文字——1982年長平中學足球校隊。
“呵……未來、夢想，好年輕的詞……我是真的老了嗎”
徐主任拿著照片走向旁邊的窗戶，他的目光透過玻璃看向外面的操場，眼鏡反射著夕陽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