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胎高速旋轉，隱隱有騰空的架勢。
寸許高的塵土被高高捲起，如潑沙般砸在況龍津牛筋底的皮鞋鞋面。
電焊似的洶湧火星濺落在況龍津的鞋尖之前。
比指甲刮過黑板還要響亮刺耳無數倍的噪音震盪著他的耳膜。
況龍津低垂眼眸，解開【獅心】的第七重封印，封閉五感。
說是封閉五感，其實只能封閉其中一種，況龍津選擇的是聽覺。
於是，世界陡然變得安靜。
然後，他解開第五重封印，無視一切防禦，猛然一躍到了車頂，抬手揮刀，獅斬在他的面前縱切而過，閘門上出現兩道交叉刀痕，深深沒入。
邊緣的鐵皮翹起，光滑而銳利，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蓋上了一個“拆”字。
下一刻，像是忽然失去了某種阻礙，車身猛地向前一衝。
車頂上，況龍津馬步扎死，不動如山，繼續揮刀。
依舊是縱切。
位置和原來的一樣，只不過加深了刀痕的深度。
如果說原來只有兩釐米，那麼現在擴大到五釐米了。
“果然……”
況龍津一邊如老農劈柴般不知疲倦，一邊心裡嘆了口氣。
第五重封印說是無視一切防禦，但其實還是和靈能者等級掛鉤。
如果他此時是十二級靈能者，那麼他最開始的兩刀就足以洞穿這道一米厚的青銅閘門。
可惜他不是。
於是他就只能像現在這樣，重複著枯燥的揮刀動作。
“閘門編號03正在遭到外力破壞，請維修隊儘快趕到增援。”
“重複，閘門編號03正在遭到外力破壞，請維修隊儘快趕到增援。”
廣播裡迴響著守夜人員焦急的聲音。
某條走廊通道，一行人穿戴整齊，從人流中費力地擠過，順著滑桿下到二層。
二層和一層之間還有一個中間層，是一條高約半米左右的狹窄通道，專門為了維修閘門而修建。
他們風風火火地從二層跑過，最終停在一個圓形封蓋前。
“一組先下。”領頭人下達命令。
他們是這座邊關堡壘的維修隊，約有二十人規模，持有【城壁】和【壁壘】，普遍是男性，剃著薄薄的板寸，穿著灰白色的工作服。
圓形封蓋被掀開，露出底下一條鐵製豎梯。
人群中立刻分出五人，飛快地爬下，佝僂著腰，朝著編號03的閘門方向小跑。
“一組就位！”對講機裡傳出聲音。
領頭人朝其他人點了點頭：“二組！”
又是五人。
緊接著，“三組！”“四組！”。
不一會兒功夫，二十人全都下到中間層。
狹窄逼仄的通道內，他們彎著腰，保持著一個相當難受的姿勢，連大氣都不敢喘。
隊伍最前方，靈文【城壁】和【壁壘】的沉重氣息擴散開來，令人更加氣悶。
通常來說，日常維修只需要一組維修人員就夠了，也就是五個人。
可是現在是有人闖關，正在破壞閘門，那麼五個人是遠遠不夠的，甚至他們這二十個人能否擋下況龍津等人的攻勢都是個問題。
為首的五人將手按在面前高速震顫的閘門頂端，輸入己身的靈能。
“嗯？”
況龍津眼眸一凝，發現他好不容易劈出來的二十釐米深的刀痕正在以
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
他知道，一定是維修隊出馬了。
嘆了口氣，況龍津覺得有些煩悶，如果不是此時事態緊急，他一定會為這些盡職盡責的維修人員鼓掌。
可是，現在他們等同於是和這些人站在對立面，那麼這些人表現得越好，他們遭受到的阻力也就越大，這不是他想要的。
況伯愚坐在車後排，看到螢幕上的光點飛快移動，距離他們越來越遠，也有些著急起來，現在他們已經覆水難收。
“硬闖邊關”這個罪名況彥清不扛也得抗。倘若能夠追回冷玉，那麼況彥清扛也就扛了。只怕追不回來。到時候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正在況伯愚頭大如鬥的時候，車身的抖動漸漸停歇下來。
“怎麼回事？”況伯愚下意識問道，抬起頭，只聽前座傳來“砰”的一聲，他將視線從螢幕上移開，發現況彥清也下車了。
“噗——”
淋漓的鮮血噴灑在地上。
“換人，下一隊！”領頭人大聲吼道。
那五個人面色蒼白地退下，另五個人立刻頂上他們的位置。
況龍津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剛才全力一刀拓深了十釐米左右的厚度。
可是和之前相比，卻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
靈文【壁壘】正在發揮修復作用，而靈文【城壁】也在提升閘門的堅固程度。
況龍津他們現在唯一可以慶幸的就是，這道閘門採用的是青銅合金鑄造，對於靈能並不是那麼敏感。
倘若是鋼鐵、水泥那種材質，恐怕他剛劈下一刀，劈出的缺口就已經被修復完畢，跟沒劈之前一模一樣。
“我來吧。”
這時，況龍津聽到一個聲音。
只見況彥清站在車邊，慢慢地直起身。
地上，一朵花繽紛閃耀。
這一次，【黎明的花海】開出的竟然是仙人掌。
神他媽仙人掌！
密密麻麻的火星濺射在仙人掌瑩綠色的倒刺上。
這種植物的根系從幾十公分到數十米不等，主要是看生存環境和植株大小。
不過【黎明的花海】這件靈能物品並不遵循自然規律，它直接無視了眼前的閘門，根系從地底深入到另一側。
況彥清清楚感知到在閘門的另一側有可供他位移的光點。
靈文【魚腸】啟用，況彥清身化流光，穿梭在一米厚的閘門兩端。
他的嘴角漸漸淌出血。
一米厚，不是一釐米厚。
他現在完全是在憑藉著【魚腸】帶來的鋒利劍傷在破壞閘門，身體已經超負荷運轉，如果再這麼下去，一定會留下難以治癒的暗傷。
“你瘋了！”況龍津喝道。
他連忙從車頂跳下去，一把拔出【黎明的花海】。
況彥清喘著粗氣出現在他的面前。
“不要命了！”況龍津對況彥清罵道，“我知道你心裡著急，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在這裡把身體毀了，要是待會兒沒有追到那夥人呢？以後你拿什麼去和他們對抗？給自己留條後路！你已經不是二十歲的你了！”
況彥清不發一言。
拍了拍況彥清的肩膀，況龍津接著說，“回車上，我來！”
於是，況彥清嘴角噙著鮮血，從況龍津手裡拿回那朵花，安靜地坐回駕駛席。
定定地看著前方，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將油門踩到底，螺旋鐵槍穿刺
閘門的刺耳噪音重新響起。
吞下一口混雜著血的唾沫，況彥清對況伯愚問道：“他們現在離我們多遠？”
況伯愚立刻回答：“差不多九公里，不過他們已經開始加速，我們剩下的時間並不多了，如果讓他們進入魔都境內，只怕會功虧一簣！”
頓了頓，他小心翼翼地補充道：“不過現在也只能看大哥的了。”
說這話的時候，況伯愚覺得有些愧疚，在這種時候他竟然一點忙都幫不上。
況彥清抿著嘴唇，覺得嘴裡像是著火一樣，充滿古怪的焦味，他死死地踩住油門，螺旋鐵槍的旋轉速度已經到了最快的那檔。
饒是如此，車身依然沒有向前移動的趨勢。
相反的，他們甚至感覺閘門像是活物一樣在把他們往外頂。
同一時間的中間層，維修人員已經換到了第三隊，之前的十個人靠著牆，有氣無力地坐在一邊，面無血色。
這是一場持久戰。
整齊有素的踏步聲從車身後方傳來。
三十個人荷槍實彈，頂著防爆盾，穿著黑白相間的武裝制服，步步靠近。
在他們的眼中，瘋了一般揮刀的況龍津儼然一個地獄走來的惡魔，熊熊烈火襯托得他兇厲而不可一世。
“發現目標！”
“發現目標！”
“進行左翼牽制！”
於是，站在最左邊的十個人舉起了手裡的突擊步槍。
無數發子彈從槍膛中射出。
眼看就要抵達況龍津後背的時候，一道無形的磁力屏障擴散開來，那些子彈就像是失去了動能一樣墜落在地。
況彥清冷冷地注視著後視鏡，火光中那些人正在緩步推進。
這道磁力屏障是這輛車的最後底牌，專門用來防禦熱武器的，一共能夠使用五次。剛才已經用掉一次了。
“那是什麼！？”有人張大了嘴巴。
數千枚子彈落地的場面實在過於震撼。
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了這些子彈一樣。
“是靈文嗎？！”有人低呼。
原本準備趁著左翼牽制而發起斬首的右翼，看到這一幕不得不訕訕地退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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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領頭人面色難看，他的手按在閘門頂部，顫抖的像是得了帕金森。
已經是最後一組了。
而這最後一組也只剩下他一個人在苦苦支撐。
馬上就要撐不住了。
這是一場創造和破壞的對決。
這是況龍津一個人和他們二十個人的戰爭。
恍惚間，潮水般的破壞力湧進了領頭人的身體，他像是被車撞了一樣，不受控制地後仰栽倒，仰頭噴出一口鮮血，面如金紙。
最後五釐米！
況龍津強壓下手臂痠痛，揮出最後一刀。
——破門！
“上上上！”
武裝人員見到況龍津等人即將闖關成功，立刻著急起來，發足狂奔。
然而，他們才剛靠近不到半米。
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閘門破開了巨大的窟窿，重重向前砸落，驚起塵埃無數。
黑色轎車如同脫韁野馬一樣軋過閘門表面，況龍津趁勢臥倒，緊緊抓住車頂兩邊，夜風鼓盪起他的頭髮。
這是自由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