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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7章 要什麼素車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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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臉色有些不好看,本來,靠著那手帕裡的黃土,劉白速度再快也跑不起來,可是這黃土不小心讓劉白給破了。

老道士想了想,從懷裡拿出一面鏡子來,就要照劉白。

劉白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老道士,你這都是降妖除魔的法術,我是人,你怎能取我?”

劉白以為,老道士拿出來的是照妖鏡。

這是一面黃銅鏡,手掌大小,上面刻著各種花紋和纂符,裡面人像模糊不清。

月光照耀下,黃銅鏡接引月光,在地上投下一個模模糊糊的光亮,老道士就要用這光亮來照劉白。

劉白不屑地說道:“我讓你照,讓你看看我是什麼妖怪成精!”

月光的投影照射在劉白身上,沒有任何作用。

巴掌大小的一片光亮,從劉白的腳底,逐漸照射到劉白的眼睛。

劉白立即就像痴呆了一般,面部表情凝滯,整個身體如同僵住的蠟像一般一動不動。

劉白只感覺那月光一閃,就看見那銅鏡之中,似乎有一世界一般,也有日月星辰、人世浮沉,一時間無數回憶湧上心頭,從孩童記憶,一直到眼前的打鬥,都像電影一般在眼睛中浮現。

“斬!”

老道士一聲輕叱,手中桃木劍紅光一閃,如同一顆火流星一般凌空出手飛向劉白,眼看就要斬下劉白的頭顱。

突然間一陣風聲呼嘯,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桃木劍刺在黑影之上,聽見一聲金屬的撞擊聲,劍被彈了回來,在空中轉了好幾轉,扎在了黃沙上。

劉白安然無恙,只感覺冷風襲來,心神稍安,就回過神來,才知道自己已經著了道了。

老道士沒看清那道影子,只是突然間胸口劇痛,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嘩啦”一聲,銅鏡居然碎裂為兩半,老道士的一口鮮血,正吐在了鏡面上。

老道士身旁的小道士突然眼神凌厲起來,小道士看著年紀不過十八歲,可是張開口說話,聲音卻和本無法師一樣蒼老。

“孽障,天師在前,還敢造次?!”

小道士對著眼前的空氣一聲怒斥。

並沒有什麼反應,耳邊只有呼呼風聲。

宋曉冬等人聽見小道士開口,都轉過頭來看他,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劉白已經不見了。

風聲越來越大了,風聲中夾雜著其他的聲音。

隱隱約約,彷彿有女人唱戲。

“不是我發下這等無頭怨,委實的冤情不淺。”

“若沒些兒靈聖與世人傳,也不見得湛湛青天。”

“我不要半星熱血紅塵灑,都只在八尺旗槍素練懸。”

“等他四下裡皆瞧見,這就是咱萇弘化碧,望帝啼鵑。”

...

“你道是暑氣暄,不是那下雪天;豈不聞飛霜六月因鄒衍?”

“若果有一腔怨氣噴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滾似綿,免著我屍骸現;”

“要什麼素車白馬,斷送出古陌荒阡?”

...

“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憐,不知皇天也肯從人願。”

“做甚麼三年不見甘霖降?也只為東海曾經孝婦冤,如今輪到你山陽縣。”

“這都是官吏每無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難言!”

宋曉冬聽出來,唱的是《竇娥冤》。

這說明,這厲鬼最早也只是元朝人。

老道士和小道士也互相對視了一眼點點頭。

不是千年厲鬼就好。

不過,元朝距今,也600多年了。

600多年前的中原女人,葬身在千里之外的異域樓蘭,一縷冤魂怨念滔天,化為厲鬼,在此地吸收了六百多年的陰氣。

老道士拿出一個羅盤來,羅盤指標在像風扇一樣來回亂轉。

老道士“啪嗒”一聲,懊惱地把羅盤的蓋子扣上,重新放回自己的袖子裡,然後拔出插在地上的桃木劍,閉著眼睛,在沙地上來回踱步。

走的是罡步,確定方位用的。

走了一會,老道士看著小道士搖搖頭。

小道士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看了一眼月亮,然後原地轉了一個圈,四下環顧了一下,閉目用手指頭掐算了一會,算出一個方向來,指了指遠處一個地方。

老道士就走過去,用桃木劍在沙地上挖坑。

宋曉冬想去幫忙,小道士袖子一揮示意不用。

宋曉冬就原地站定。

老道士挖了很深之後,看見一個鐵木盒子。

老道士下到坑裡,雙手想要抬起這個盒子,可是盒子紋絲不動。

老道士又從兜裡掏出四個剪紙人來,扔在地上,紙片人彷彿是活的一般,落在地上之後,來到盒子底部,像四個抬轎子的人一樣,把這個盒子抬了起來。

這個盒子並不很大,只有一個骨灰盒大小,可是老道士居然抬不動。

四個紙片人也被壓的微微彎曲,緩慢地踱步,一點點把盒子從坑裡抬出來。

剛剛抬出來,四個紙片人就支撐不住了,被盒子一瞬間就壓扁,盒子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濺起很多沙土來。

盒子沒有上鎖,但是卻打不開。

老道士從自己的衣袖裡拿出一個白色的瓶子,擰開塞子,倒出一些水來淋在箱子上。

箱子的表面開始發出木頭風乾時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音,不一會,黑色的箱子表面開始出現裂紋,老道士拿出桃木劍在箱子上一敲,黑色的箱子突然像炒花生米剝皮一般,褪下了一層泥殼。

裡面是一個紫色的木頭箱子,有鎖。

老道士桃木劍一揮,“咔嚓”一聲,鎖被一砍兩端。

鎖剛剛被砍斷,木頭箱子裡面鑽出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撲在了老道士的胸口。

這邊小道士一直密切關注老道士的一舉一動,看見這種情況,張口吸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吸的極大,彷彿一個鼓風機一般,有著吞天噬地的氣勢,小道士的胸口像氣球一般漲起來,然後臉上、咽喉、嘴、鼻腔都開始冒出紅光。

彷彿一個正在熊熊燃燒的爐膛一般。

“呼!——”小道士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只見一條火舌,從小道士的嘴、鼻子裡噴出,像戰場上使用的噴火器一般,一噴就是一條十多米長的熊熊火焰。

第一千九百九十一章無妨

老道士身上的是一個漆黑的巫毒娃娃,撲在老道士身上又撕又咬,老道士被直接撲倒在地上不斷掙扎。

火舌轉眼就向這個渾身漆黑的布娃娃衝過來,布娃娃連忙放開老道士向一旁躲過去,但是還是慢了一步,腳上佔了一滴火星。

“轟!”

巫毒娃娃如同渾身浸滿了汽油一般,“騰”的一聲,火焰就像爆炸了一般把娃娃全身都裹住。

“嗚啊——”

巫毒娃娃發出了一聲極為悽慘驚悚的嬰兒啼哭,像一個燃燒的火把一樣,帶著呼呼燃燒的火苗,衝向小道士。

小道士並沒有動。

風助火勢,巫毒娃娃在風中燃燒的更快了,拖著長長的火舌飛過來,又一聲嬰兒啼哭,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戛然而止。

巫毒娃娃被燒成了灰燼,無力地落在了小道士腳邊。

裡面有清晰的肋骨和人的頭顱,但是頭顱很小,還沒有宋曉冬的拳頭大。

小道士也不去看還在地上冒青煙的巫毒娃娃,而是慢慢走向老道士。

老道士爬起來,道袍的胸口被撕的稀爛,露出了烏黑的一道道傷口。

是娃娃的指甲撓的。

小道士幫老道士檢查了一下,沒有大礙。

“這是什麼...”

被嚇了一跳的楚仙靈好奇地問道。

“墮胎的死孩子,縫在布娃娃裡,白天浸泡在屍油裡面,晚上用泥巴裹著用火烤。”老道士回答道。

楚仙靈沒有回話。

老道士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從裡面倒出一點大米來,握在手心裡。

這時,地面突然發生了變化。

腳下的沙地中開始向上泛鮮血。

宋曉冬等人緊張地竊竊私語。

小道士看見老道士無恙,也不說話,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包裹來,開啟來,是一個盒子。

“師叔,這印,還沒祭煉完全。”老道士管小道士叫師叔。

“無妨。”小道士說完,開啟盒子,拿出一顆大印來。

玉石材質,鎏金花紋,四四方方,上面雕刻一條龍。

小道士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張黃裱紙來,上面用硃砂寫了一些符咒,正中間空出了一片空白。

老道士鬆開握著大米的一隻手,手上的大米已經變成了漆黑色,冒著青色的煙霧。

雙手從小道士手中把黃裱紙接過來,在雙手掌心把紙張攤平。

小道士手裡拿著印,上下左右搖晃,閉著眼睛默唸咒語,然後狠狠地把印印在了紙張上,填滿了紙張中心符咒的空白。

宋曉冬孫依依楚仙靈等人都感覺自己心上一沉,耳邊聽見沉悶的一聲“嘭!”

回過神來,只看見羅布泊沙漠中心的這個地帶,方圓十幾米的地方,彷彿被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砸中,地面憑空下降了許多,鬆軟的沙地被重重地砸實,地面上被砸出了各種規則圖案的溝壑。

彷彿一枚巨大的印章在沙地上印了一下。

站在沙地上的宋曉冬等人卻並沒有被砸扁。

地面被砸的硬邦邦如同水泥地面一般,暫時沒有了血水流出。

小道士把手中的印交給老道士,老道士恭恭敬敬地接過。

“攝魂鈴拿來。”

小道士對老道士一伸手。

老道士手忙腳亂,從道袍寬大的袖子裡拿出一個鈴鐺來遞給小道士。

“你們把耳朵捂好。”

小道士對宋曉冬一行人說道。

宋曉冬、孫依依、楚仙靈、趙若男和戰士們都乖乖把耳朵捂好。

小道士就輕輕晃起鈴鐺來,發出清脆的聲響。

沙漠之中還有風聲,風把鈴鐺的聲音傳的格外遠。

宋曉冬等人雖然已經捂住了耳朵,但是還是能夠聽見鈴鐺的聲音,只感覺這種鈴鐺的聲音中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讓人停止了思考。

有心神不堅定的小戰士甚至不知不覺就踏出腳步,向小道士走過去,被戰友給拉回來。

可見這攝魂鈴的威力。

搖了不一會,就聽見風聲之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仔細分辨,有老人的哭聲,男人的哭聲,女人的哭聲,小孩的哭聲,還有各種吆喝的聲音,說著各個不同朝代的話。

月光下,無垠的沙漠上,遠處的地平線突然多出一排密密麻麻的人頭,放眼望去,有小孩,少年人,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男人,女人,穿著古裝的衣服,民國的衣服,現代的衣服,就那樣目光呆滯的站在遠處,把大小道士、宋曉冬和兩位老婆、趙若男以及帶來的戰士們,遠遠的包圍了起來。

攝魂鈴一響,攝來了羅布泊地區的孤魂三千,月光下只是一個個虛影,隱隱約約能夠看清。

小道士開口問道:“在哪?”

人影逐漸向宋曉冬一群人包圍過來。

三千個人影,從四年八方走過來,應該有腳步聲的。

可偏偏耳邊只有風聲。

一群虛影,沒有人開口回答小道士。

小道士有些憤怒,解下背在後背上的一個用黑布包裹著的盒子。

扯下黑布,裡面是一個覆蓋錦緞的長條盒子,開啟盒蓋,裡面是一柄古劍。

一柄重劍,金黃色,配紅色雲紋,劍柄上鑲嵌一對夜明珠,夜光下發著幽幽綠光。

小道士伸出一隻手,握住劍柄,一道金光從劍尾向劍尖擴散,同時發出一聲沉悶的金屬的嗡鳴。

小道士拿起劍來,指著周圍緩慢向一群人包圍過來的人影。

黯淡的陰影們面露恐懼的神色,但是腳步並沒有停下來。

“哼,冥頑不靈!”

小道士一聲冷哼,口中再次吐出火焰來,吐在金劍上,劍身開始燃燒,火焰不是紅色,而是金黃色。

小道士一呼氣,從鼻子裡也噴出火光來,眼睛也彷彿被燒紅的一對銅丸,發著紅色的光芒。

宋曉冬等人在一旁看的目瞪狗呆。

不愧是玄門道法。

“斬!”

小道士劍一揮,一道金光快速擴散向面前越走越近的一群人影。

這一道金光凝練有形,如同一柄鐮刀一般向人影攔腰而去。

人影們不閃不避,虛影一接觸到金光,一瞬間就被焚盡,伴隨著各種不同的淒厲哀婉的慘叫聲。

一斬下去,就不知道有多少陰魂灰飛煙滅!

第一千九百九十二章螞蟻死亡漩渦

原本圍的水洩不通的包圍圈被小道士一劍斬出了一個豁口。

人影們腳步停了下來,有些恐懼地看著小道士的劍。

小道士對人影們的反應很滿意。

這時候,清越的骨笛聲又響起,在冷颼颼的沙漠夜風中模糊不清。

密密麻麻的虛影起了變化,原本完好無損的人影開始腐爛,臉上身上的肉開始掉落,蛆蟲開始在體內爬進爬出,肉腐爛成黃土掉落被風吹散,露出猙獰的人形骷髏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虛影們開始發出尖利的嚎叫,從四面八方傳來,吵的宋曉冬孫依依楚仙靈趙若男都眉頭一皺耳膜生疼,連忙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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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叫聲中,虛影們的腳步開始逐漸加快,最後直接跑起來,快速向宋曉冬等人衝過來。

小道士又前後左右各揮出四劍,四道金色的劍光沿著東南西北的四個方位向外擴散,迎面而來的虛影被金光砍到瞬間就化為飛灰,這下連慘叫也發不出來。

但是還是有更多的虛影向這邊包圍過來。

“起!”

小道士手指著老道士託著的玉印,玉印上一道閃光,竟然憑空飛起來,懸浮在小道士頭頂,一時間金光大盛,把羅布泊的沙漠夜晚,照的如同白晝一般,連天邊的圓月都黯然失色。

“啊!——”

三千陰魂一聲慘叫,在玉印金色的光芒中,彷彿一張被點燃的紙張一樣燃燒起來,帶著尖利的慘叫化為飛灰,被風吹散。

“咯吱...”

玉印的光芒在一瞬間就黯淡了下來,發出了一陣陣清脆的碎裂聲音,玉印表面裂紋蔓延,從小道士頭頂上掉落下來,被小道士接住。

小道士彷彿突然間就衰老了幾歲,原本白嫩的臉上膚色開始變黑,光滑的眼角開始生出皺紋,原本烏黑油亮的頭髮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花白。

“師叔!”

老道士想要去攙扶小道士,小道士擺擺手,轉過頭來對宋曉冬說道:“宋門主,此事我不可為,但可護門主周全,速速離去,這裡我來擋住!”

小道士也要學習本無法師,以命相搏。

話音未落,被玉印壓的硬實的地面傳來了輕微的沙沙聲。

小道士老道士、宋曉冬孫依依楚仙靈趙若男都低頭看。

原本被壓實的黃沙地面眼色逐漸變黑,仔細一看,是和沙子數量一樣的黑色螞蟻,正在從黃沙下面一點一點鑽出來,已經鑽出來的螞蟻,開始沿著人的鞋和褲腳往身上爬。

“是行軍蟻!”宋曉冬提醒大家到。

“宋門主,此是屍蟻陣,你龍門翻掌可破!”小道士轉過頭來對宋曉冬說道。

宋曉冬略一沉吟,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開啟來就向外散發一陣撲鼻的香氣。

宋曉冬倒出一粒,是黑漆漆的丹藥,然後用力一扔,不知道扔在了什麼地方。

腳下的螞蟻在丹藥落地之後,就發生了變化,不再沿著地面爬,而是開始沿著一個方向走,也停止了對人衣服、身體的啃咬。

如果宋曉冬等人是在天上看,就能夠看得分明,螞蟻們開始圍繞著某一個點不停的轉圈。

圓心當然就是宋曉冬扔出去的那粒丹藥。

這個現象,生物學家稱之為螞蟻死亡漩渦。

行軍蟻沒有眼睛,靠資訊素交流,一般是一隻領頭蟻帶隊,其他行軍蟻盲目跟隨,如果領頭蟻失去了方向感,就會導致螞蟻的資訊素紊亂,最終整個行軍蟻隊伍幾百萬只螞蟻都會進入死亡漩渦,圍繞著某一個中心不斷畫圈,直至筋疲力盡而餓死累死。

小道士沒有耐心等待行軍蟻餓死累死,看了一眼宋曉冬等人說道:“後退到沒有螞蟻的地方。”

一群人乖乖退到沒有螞蟻的地方。

小道士又吸一口氣,吐出火舌來,覆蓋在地面上的螞蟻開始快速燃燒,火舌迅速蔓延,像點燃了在鋪滿地面的柳絮,像鋪滿地面的黑火藥一般,火舌快速點燃又快速熄滅,留下一地漆黑的粉末,空氣中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酸澀的味道。

還沒有喘一口氣,眾人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陣戲班的音樂,大鼓、板鼓、拍板、骨笛、琵琶,奏出哀怨悽婉的韻律來。

這唱戲的聲音忽遠忽近,也聽不出是從什麼地方傳來,也聽不出遠近,也聽不出方向。

戲子是厲鬼中最陰最毒的一種。

前奏結束,一個女聲開始唱腔,一板一眼,字正腔圓。

“你為甚的來便么呼,只那楊令公骨殖兒有件數數,試聽俺從頭兒說與。”

“俺這裡明明白白都交點,您那裡件件樁樁親接取,便可也留下紙領狀無虛。”

“這便是太陽骨八片頭顱,”

“這便是胸膛骨無腸肚,”

“這便是肩幫骨有皮膚,”

“這便是膝蓋骨帶腿脡全付,”

“這便是脊樑骨和協肋連屬。”

...

宋曉冬也知道這是哪一出,《昊天塔孟良盜骨》。

陰戲,唱給死人的。

戲詞一出,聲音突然有了方向,是從東邊傳來。

宋曉冬等人向東邊看過去,只看見東邊燈火通明,沙丘後面,一艘龍舟,在沙漠中緩慢前行。

巨大的龍頭高昂,眼睛位置掛著一對白慘慘的燈籠,整個龍舟駝頭鹿角,兔眼牛耳,蛇項蜃腹,鯉鱗鷹爪,口有須髯,頜有明珠,喉有逆鱗,無聲無息地向宋曉冬等人緩緩駛來。

龍舟也沒有船槳,也沒有水流,就這樣在沙海中無風自動。

龍舟上是一個戲班,正末、正旦、倈兒、外旦、淨一應俱全,共十二個人,四個伴奏,一人擊鼓,一人吹笛,一人拍板,一人敲鑼,也假髯濃眉,另有八人,七個在一邊坐著,只有一個旦角,一身褶子服,兩條寬大的水袖,正在表演。

小道士沒有動,老道士也沒有動,宋曉冬孫依依楚仙靈趙若男等人都不敢動。

龍舟在距離宋曉冬等人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又開始唱,但是換了出戏。

“哭一聲商公子,叫一聲商郎夫啊,我的商郎夫。”

“秦雪梅見夫靈悲聲大放,哭一聲商公子我那短命的夫郎。”

“實指望鳳冠霞帔我穿戴,卻不料我今日穿上孝衣裳。”

“至如今這景象完全兩樣,我盼望的花堂成了靈堂。”

第一千九百九十三章放肆!

《秦雪梅弔孝》。

宋曉冬心裡輕輕念出了這出戏的名字。

剛剛的兩出戲都是元雜劇,這一出據考證應該是明朝或清朝時間的戲目。

這厲鬼,對戲劇的發展很是瞭解啊。

尤其是陰戲喪戲。

青衣女子容顏俏麗淑婉,眼睛裡噙滿淚珠閃閃發光,臉上兩道清晰的淚痕,水袖翩飛,聽的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潸然淚下。

“不要聽!捂住耳朵!”

小道士回過頭來提醒道,看見趙若男手下的很多戰士已經眼神迷離,忍不住要向龍舟走去,被小道士呵斥住,連忙堵住耳朵。

沙漠中一陣狂風裹挾著黃沙吹過來,風沙散去,龍舟之前佔滿了密密麻麻的虛影。

正是之前小道士給焚燒殆盡的三千幽魂。

幽魂一開始是完整的人,戲臺上的女人一開腔,這些虛影就開始腐爛,碎肉蛆蟲掉落滿地都是,最後變成一抔黃土,然後又重新復原,繼續迴圈。

反覆感受自己身體逐漸腐爛,是什麼感覺?

小道士疑惑的看著這場面。

幽魂虛影都默不作聲,聽著青衣女子哀怨的唱詞入神。

三千個虛影一起腐爛,一起掉落碎肉,地面上到處都是蛆蟲。

趙若男的戰士們中間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

“真三昧靈火,焚五魂三魄,待須臾片刻,閻羅殿上客!”老道士念出一段訣來。

“閻王不收。”

小道士老道士和宋曉冬等一群人的身後傳來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

宋曉冬轉過頭來,看見一個中年男人,面色蒼白,彎腰駝背,一身白色長衫,黑布鞋,左手拿著一把尺子,右手拿著一個硯臺,緩緩走過來。

“趙先生也來湊這熱鬧?”

小道士轉過身來對這個蒼白的中年男人點點頭。

趙先生不慌不忙,聽著陰戲,一邊打拍子一邊搖頭晃腦,彷彿聽的津津有味。

“你一夜送來三千遊魂,還好意思說我湊熱鬧?”趙先生斜著眼睛看了看小道士。

小道士一笑,沒有說話。

趙先生看了一眼小道士灰白的頭髮說道:“你比你師傅有能耐,要是你師傅,可能會直接老死。”

“我沒有老死,但是它老死了。”

小道士給趙先生看自己碎裂的玉印。

趙先生點點頭,又說道:“可惜了。”

“閻王為什麼不收?”老道士問。

趙先生彷彿沒聽見一般,轉過頭來問宋曉冬:“唱到什麼朝代了?”

“《秦雪梅弔孝》,明朝或者清朝。”宋曉冬回答。

“嗯。”

趙先生很滿意地點點頭,轉過身來,指著龍舟說道:“從秦朝的優伶一直唱到解放後的《白毛女》,什麼時候唱完,什麼時候投胎。”

“這個戲班在這六百年了,你惹她幹什麼呀?”

趙先生問小道士。

“最近死了很多人。”小道士說道。

趙先生又點點頭,手裡拿著戒尺,指著戲班喊道:“規矩一點,別鬧到閻王爺震怒,讓你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唱戲的女人聽了,停了下來,僵硬的轉過身來,用怨毒的眼神看著趙先生。

三千個遊魂也轉過頭來,用空洞的眼神盯著趙先生。

“放肆!”

趙先生一聲暴喝,頭一甩,宋曉冬看見趙先生身後升起一道高大的虛影,一瞬間就消散了。

但是這一聲暴喝,卻喝的空氣一陣激盪,衝的戲臺上的女人一個趔趄,就跌倒在了地上。

這趙先生了得,一聲喊,就把這女人給嚇倒了。

女人倒在地上,沉默良久,兩行淚留下來,肩膀一抖,水袖輕輕拭去眼淚,後臺又開始演奏,女人張嘴,又是一陣哭腔。

“忙偎取,他額角上冷淋浸汗兒流似雨。”

“軟軟攤攤,扶不起他憔悴軀。”

“看雙眉緊蹙,絲絲氣也全無。”

...

“問天,天,怎挖卻我心頭肉!”

唱完,兩隻雪白的水袖迅速變成黃褐色,女人的容顏快速蒼老,臉上、身上開始片片掉肉,眼睛也掉出眼眶,從嘴裡、鼻孔、眼眶、耳朵往外爬蛆蟲。

“啊!——”

毫無徵兆地,青衣女子一聲悽慘的叫聲,整個身形一閃而起,速度比剛剛的劉白快一萬倍,身體冒著黑煙,張牙舞爪地衝向趙先生。

“大膽!”

趙先生大喝一聲,拿起自己手上一直握著的硯臺,狠狠地在空氣中一拍,宋曉冬看見,趙先生身後那尊巨大的虛影再次出現,是一個古代官員的半身像,半個身體被黑氣圍繞,頭戴紫金冠,鑲嵌各種瓔珞寶石,赤發紅髯,黑麵青眼,表情兇惡,身上一件紫金色大氅,上有鬼臉雲紋,左手一隻尺,右手一把硯臺,對青衣女子怒目而視。

宋曉冬一看,這不正是閻王形象!

閻王虛影動作和趙先生一致,舉起硯臺來,對青衣女子狠狠砸去。

“咕嘰!”

青衣女子被硯臺虛影狠狠地砸下來,身體都被埋在了沙土中,後背被燒的皮開肉綻。

青衣女子並沒有被一硯臺拍死,後背被燒熟了的皮膚冒著黑煙重新癒合,整個人重新爬起來,怨毒的看著趙先生,又帶著刺破空氣的尖利哨聲向趙先生衝過來。

“陰差何在?”

趙先生問一聲,宋曉冬看見,趙先生身後又來了兩道虛影,一黑一白,一人手拿鐵鉤,一人拿鐵槍,迎向青衣女子。

“啊!——”

青衣女子發出一聲悽婉的慘叫,鐵鉤勾住了她的後背,撕開一大片腐肉來,掉出很多碎肉和蛆蟲,血粼粼的骨頭和腐爛的器官都看的一清二楚。

肝腎脾胃都在,但是沒有心。

心在本無法師屁股底下。

“跪下!”

趙先生對青衣女子喊道。

女子不跪,仍然用仇恨的眼神看著趙先生。

“啊!”

又是幾聲慘叫,另一只拿著鐵槍的虛影,用鐵槍在女子腿上、後背上狠狠地扎了幾個血洞出來,鐵槍一碰到女子的身體,身體立刻被燒熟燒焦,發出一陣夾雜著惡臭的烤肉味,整個人站立不穩,跪了下來。

“勾魂攝魄,殘害無辜,當誅!

趙先生對青衣女子呵斥道。

“我六百年道行,你誅我?”女子終於開口說話,是清冷顫抖的女聲。

第一千九百九十四章賭誰先死

趙先生也不說話,甩手戒尺就虛空一打,趙先生身後的虛影和趙先生做出一樣的動作,一尺子打在青衣女子的後背上,打出一條深陷的溝壑來,燒的後背焦黑,不能癒合。

青衣女子整個人都被打倒在地。

“嘔咳咳咳...”這時候,趙先生突然咳嗽起來,用手捂住嘴,攤開手來看,吐出了一口鮮血,身後的閻羅法身,和看守青衣女子的一黑一白兩道影子都一起消失不見了。

青衣女子被打的整個人趴在地上起不來,後背整個陷了下去,一時間也爬不起來。

趙先生並沒有緊張,而是緩緩來到青衣女子跟前,彷彿自己剛才沒有吐血一般。

“哎。”

趙先生搖搖頭,轉過頭來對宋曉冬說道:“宋門主,這個東西,殺不得,也殺不死,只能剋制,你們龍門有辦法。”

宋曉冬點點頭,走到青衣女子跟前,從懷裡抽出來一根小手臂長的銀針。

宋曉冬仔細打量了一下青衣女子,發現她原本腐爛的肉和衣服正在緩慢地復原,爛肉逐漸癒合,皺紋逐漸消失,不一會,就恢復了俏麗的女兒身,伏在地上輕聲抽泣,只有後背上戒尺打的疤痕不能癒合,燒的焦黑。

宋曉冬湊到跟前來,在女子身前彎下腰來,女子抬起頭來,臉上淚痕點點,眼睛裡佈滿血絲,衣衫不整,肩膀清瘦,楚楚可憐,一雙大眼睛裡滿是可憐和哀求,彷彿一隻被夾子夾住了腿的白狐狸,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獵人。

宋曉冬腦海中又浮現出王老師傳授的觀水之法。

趙先生正仔細地打量著宋曉冬,看見宋曉冬的意識之中,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禁好奇地吸了一口氣,又點了點頭。

宋曉冬還是回過神來,沒有被青衣女子魅惑,伸出手來托住女子的下巴,另一只手拿著長長的銀針。

女子的眼神立刻變的狠毒起來,直勾勾地看著宋曉冬的銀針,努力想要掙脫宋曉冬托住她下巴的手。

可是戒尺打的實在是太重了,女子根本沒有了力氣。

宋曉冬緊緊固定住女子的下巴,一根銀針,熟練地從她的天靈蓋中深深地扎了進去。

女子並沒有發出預料之中的慘叫。

但是銀針扎進她頭頂之後,女子的身體彷彿充氣模擬娃娃一般開始漏氣,頭頂上冒出一陣陣白氣,在月光下看的分明,在沙漠裡,銀針上居然逐漸爬滿了寒霜。

女子眼神變得平靜,站起身來,對趙先生做了一個揖,說道:“多謝大爺不殺之恩。”

說完,一個後跳,一陣風吹來,龍船、看戲的三千遊魂,都煙消雲散。

“走。”

小道士就要走。

“等等。”

趙先生不想走。

“去看看本無小和尚。”

“本無小和尚?”宋曉冬疑惑地說道。

小道士聽了宋曉冬的疑問,臉上突然泛起笑意,問宋曉冬:“你覺得本無法師多少歲?”

“本無法師鬚髮皆白,少說也有八十歲。”宋曉冬回答。

“哈哈哈哈...”

小道士笑了起來。

“本無小和尚今年二十三歲。”趙先生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猜我多少歲?”小道士問宋曉冬。

“剛才看十六歲,現在看四十歲。”

“哈哈哈哈...”

小道士又笑了起來。

“他九十三歲。”

趙先生又替小道士回答。

“走吧。”

不給宋曉冬驚訝的機會,趙先生轉身就走,走向旁邊的一堆堆骷髏山。

小道士老道士、宋曉冬孫依依楚仙靈、趙若男和她的戰士們跟在趙先生身後。

小道士走在宋曉冬身邊,看著宋曉冬疑惑的表情說道:“本無小和尚修枯禪,二十三歲看起來像八十歲。”

“我修無相功,九十三歲,看起來像十六歲。”

“你只是長的像十六歲。”走在前面的趙先生頭也不回地說。

“我心也是十六歲。”小道士說道。

“哼。”

趙先生一聲冷哼。

小道士聽見了趙先生的冷哼,白了趙先生一眼,對宋曉冬說道:“不理這個半死鬼。”

“嗯?”宋曉冬不理解小道士為什麼管趙先生叫半死鬼。

“趙先生修閻羅王,現在法身只有半個身子露出地面,下半身還在土裡。”

“等閻羅王整個身子都長出來,他就死了。”

小道士嘲諷趙先生。

“你老的慢一點,別死在我前頭。”趙先生對小道士說道。

“我們不如打個賭如何?”小道士對趙先生說。

“賭誰先死?”趙先生冷冷地問。

“好,如果我先死,我就把我的戒尺送你。”趙先生說道。

“你死了,戒尺自然是我的,換一個。”小道士不滿意。

“我把業火蓮燈送給你。”趙先生說道。

“這還差不多。”小道士很滿意。

“你呢?”趙先生問小道士。

“我死了,我就把我的攝魂鈴送給你。”小道士說道。

“我有陰差。”趙先生回答。

“法劍?”

“用不上。”

“印?”

“破了。”

“我先死了,我就把我的五方號旗送給你。”小道士下定了決心。

“好,一言為定。”趙先生說道。

“我為什麼不現在就殺了你?”小道士問趙先生。

趙先生頭都沒回,嘴上說道:“你印都破了,拿什麼殺我?”

“你法身都消了,拿什麼擋我?”小道士反問。

正說著,一群人來到了最大的一堆骷髏山跟前。

本無小和尚就埋在這一堆屍骨下面。

“� �惜了這丈六金身。”趙先生看著骷髏山嘆息道。

“小和尚雖然修枯禪形容枯槁,心還是年輕啊,想也不想就要以命相搏。”小道士也說道。

“要不是小和尚一屁股坐在了這戲子的心臟上,你們誰也跑不了。”趙先生轉過頭來對宋曉冬楚仙靈孫依依等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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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宋曉冬低下了頭來。

“小和尚金身看似金剛不壞,其實難練易破,最怕汙穢之物,一口血就能破了他。”趙先生說道。

“是,這屍山血海,就是專門剋制他的。”小道士點點頭表示同意。

“把這些東西都搬走。”趙先生對趙若男指揮到。

趙若男點點頭,示意自己帶來的戰士們把骷髏堆都搬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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