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房間裡,電視裡播放著沒完沒了的廣告。
王凱獨自一人,躺在被窩裡,看著電視,目光呆滯。
天又亮了。
又是一天悄然而逝。
看看時間,已經八點。
王凱眉頭擰了一下,外面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有人推開房門。
不用去看,王凱就知道,是陳浪來了。
這些日子以來,每天八點鐘,陳浪都會準時過來。
“吃早飯了。”陳浪道。
王凱慵懶的閉上眼,道,“陳浪,跟你商量個事兒。”
“我現在叫陳沫。”
“隨便吧。”王凱隨手摸向床頭的香菸,才發現煙盒已經空了。陳浪從口袋裡丟出一盒煙來,王凱接過,點上一根,道,“以後,你就不要過來了吧。萬一哪天,我真的死了……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陳沫道,“有人給你收屍,不好嗎?”
“我是怕你用情太深,到時候會很傷心。”王凱笑著說道。
陳沫在床沿上坐下來,看看王凱,又輕聲一笑,微微仰著頭,看著屋頂,沉吟良久,說道,“趕緊吃飯吧,都涼了。”
王凱抹了一把臉,下了床,拿起水杯去洗漱。公用水池邊,房東大叔也剛剛起床。這個靠著收租過日子的中年男人,今天算是起得早的。王凱強笑著跟房東打招呼,“早啊。”
房東咬著牙刷,看一眼王凱,淑了口,道,“王凱,最近怎麼好像沒上班啊?”
“辭職了,想換個工作,還沒有找到合適的。”
“哦,現在工作不好找吧,快過年了,沒有什麼工廠招工啊。”
“嗯,打算過了年再說。”
“也是,歇幾天也好。”房東洗了一把臉,走了。
王凱洗漱完了,回到房間裡,看到陳沫坐在被窩裡,捧著手機在刷影片。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臉上洋溢著笑容。
王凱坐在桌前,拿起陳沫帶來的早餐,吃了幾口,又看了看陳沫。陳沫注意到王凱的視線,抬眼看來,“看啥?”
“沒什麼,我是忽然發現,你越來越有女人味兒了。”
陳沫苦笑,“飯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王凱笑笑,又道,“等會兒出去轉轉吧。”
“咦?稀罕了,你這在家宅了這麼多天,怎麼忽然就想出去轉轉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病發,一直憋著也難受。”
陳沫笑了笑,說道,“剛才你爸爸打來電話了。”
“哦?”王凱道,“你接了?”
“是啊。”陳沫道,“叔叔一聽是我的聲音,就問我啥時候再去家裡坐坐,還說阿姨準備了不少年貨,讓我去家裡吃好吃的。”
王凱應一聲,沉默著不說話,匆匆吃完了飯,開始換衣服,又對著鏡子梳了一下頭髮。“趕緊起來,出門兒了。以後不要隨便鑽男人的被窩。一個女孩子,一點兒也不矜持。”
陳沫下了床,穿著鞋子,道,“不怕,你又沒膽子對我怎麼樣。”
“你這是激將法嗎?”
“是啊。”
“還好,我是個很冷靜的人,不吃這一套。”
“滾!”陳沫笑著罵了一句。
出了門,上了車。陳沫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道,“去哪玩兒?”
“嗯……走吧,去六中轉轉,那可是我的母校,裡面有很多年輕時候的回憶。”王凱有些唏噓,“人之將死,真的對過去會有深深的眷戀。”
陳沫看了王凱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驅車離開。不多久,車子進了六中校門。年關將至,卻還沒有到假期。學校裡的學生很多,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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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沫將車子停下,跟著王凱下車。
王凱點上一支煙,帶著陳沫亂逛,說著自己上學時的趣事。學校不大,真正記憶深刻的事情,也沒有太多。
“說說你的初戀吧。”陳沫道,“你以前不是說過,你的初戀,是你初中同學嗎?”
“我有跟你說過?”
“有啊。”
王凱苦思冥想,卻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跟陳浪扯過這些。片刻,苦笑一聲,道,“也不算什麼初戀。那個時候,小屁孩兒,自以為成熟,其實屁也不懂。嘖,不過說起來,那個時候的感情,真是……”正說著,忽然有人喊王凱。
王凱一愣,循聲看去,臉上浮現驚喜之色。“我去!老同學,好久不見了。”
同學笑著伸出手,跟王凱握了握手,又看向陳沫。意味深長的對王凱道,“介紹一下?”
陳沫沒等王凱說話,就跟王凱的同學點頭笑道,“你好,我叫陳沫,是王凱的女朋友。”
“呦呦,可以啊老同學。”同學笑著拍了拍王凱的肩膀。
王凱看了看陳沫,跟同學隨便聊著。沒多大會兒,陳沫道,“你們先聊著。”說著就走開了。同學看著陳沫的背影,輕輕的捶了王凱一下,“真行!弟妹很正點啊。”
王凱哈哈笑著,感覺倍兒有面子,不由的挺了挺腰桿,道,“你怎麼樣?結婚了嗎?我可是聽說了,你談了個女朋友,有錢又漂亮。”
“嗐,別提了,吹了。”同學嘆道,“人家家裡開礦的,哪能看的上我這種當老師的。唉,說到底,門當戶對啊,還是必要的。”
“嗯,也是。”王凱說著,又狐疑道,“你現在當老師了?”
“是啊,就在這裡上班。”
“嘿,不錯啊。”
“你呢?在哪發財啊?”
“窮打工的,比不了你這種高材生。”王凱笑道。“對了,上次同學聚會,你怎麼沒去啊?”
“沒意思。”同學不屑道,“去年你沒去,我去了。去了一次,就不會再去第二次了。你混得好,一群人圍著你敘舊,親的跟親兄弟一樣。你混得不好,扯破了嗓子跟人說話,也沒人搭理你。你掏出煙散一散,別人禮貌的接過來,轉眼就扔了,自己掏出好煙點上。”
王凱有些感同身受的苦笑一聲,摸出煙來,遞給同學。同學看了看王凱的煙,樂了。“行啊,抽這麼好的煙。”
“平時我都抽十塊的。”王凱道,“出門兒就帶盒好的,怕人嫌棄。”
同學嘆氣,點上煙。又道,“有個事兒,你不知道吧?”
“什麼?”
“李曼,也在這裡。”
王凱一愣神,道,“哦,李曼啊,在這當個老師嗎?”
“不是,吶。”同學指了指校門口外面,“外面那個小超市,就是李曼開的。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不用了吧。”
“嗐,怕女朋友吃醋?”同學笑嘻嘻的,“怎麼說,你們當初也是郎情妾意嘛,來都來了,不敘敘舊也不合適啊。”
王凱笑著擺手,卻被同學拉了過去。
片刻之後,兩人從小超市裡出來。同學臉上洋溢著惡作劇的笑容,低聲對王凱道,“是不是有種美好記憶轟然破碎的感覺?”
想想李曼那水桶般的身材和滿臉的雀斑,王凱嘴角一抽,道,“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哈哈哈!”同學哈哈大笑,看了看時間,道,“不跟你扯了,我還有一堂課。改天電話聯絡。”
跟同學道了別,王凱四下裡瞅了瞅,沒看到陳沫,又回到剛才的地方,才看到站在那裡,捧著一瓶酸奶,正在用吸管喝著的陳沫。
“聊完了?”陳沫問。
王凱道,“你幹嘛去了?”
“上個廁所,又買了酸奶。”陳沫道,“你同學挺帥啊。”
“看上了?要不要給你們撮合一下?”
“也就那樣吧,沒有我帥。”陳沫說著,捏了捏王凱的下巴。“是吧?”
王凱笑著開啟陳沫的手,帶著陳沫繼續閒逛。陳沫道,“有沒有感覺很有面子?”
“嗯,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痛快。”王凱笑道,“下次把趙文芳啊、陳汐、陳瀟啊,都帶上,大小老婆一大群,簡直就爽翻了。”
陳沫臉上的笑容收斂,瞪了王凱一眼。“不要拿我姐開玩笑。”
“呃,抱歉。”王凱見陳沫很嚴肅,也意識到玩笑似乎有點兒不合適。“咳咳,陳汐現在怎麼樣了?”
陳沫凝眉,有些憤憤然道,“就那樣吧。我姐太傻,受罪也是活該。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一點兒也沒錯。”
王凱見陳沫心情不好,趕緊岔開話題,道,“說起來,我這……什麼時候病發?有沒有個準頭兒?難道就這麼一直等著?”
“我也不清楚,每一管藥劑,性質都略微不同。每一個人的體質,也有不同。具體會怎樣,到現在也沒有個定論。”陳沫道,“不過,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你沒感覺到身體有什麼變化嗎?”
“沒有。”
“沒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王凱搖頭。
“那……有沒有哪裡變大了,或是哪裡變小了?”
王凱一愣,傻傻的看著陳沫,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這種感覺。王凱感覺自己胸口似乎有點兒不舒服,有點兒漲漲的感覺……
吞嚥著口水,王凱有些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道,“這些天,一直……一直也沒洗澡,沒仔細研究過……”
陳沫一愣,捏著鼻子,道,“真的假的?我好像聞到一股餿味兒。”
“滾!你是剛聞到嗎?”
陳沫笑著放開鼻子,道,“沒感覺是好事兒,也許你天生體質與眾不同,對這種病毒免疫呢。”
王凱卻沒有陳沫這麼樂觀,道,“現在的陳家,是你當家嗎?為什麼還要繼續這種……這種不正常的研究呢?”
陳沫眉頭微蹙,道,“我做不了主。陳倩才是陳家的當家人,還有趙志宏。關於藥劑的開發,他們倆才是關鍵。我找文芳談過,想要她跟趙志宏好好的商量一下。只是……趙志宏不肯答應。趙志宏說,這是她妻子畢生的心願。”
“陳倩怎麼說?”
陳沫嘆道,“她?唉……她想要找到解藥。”
王凱看著陳沫,道,“你和趙文芳,不想找到解藥嗎?”
陳沫道,“想,但是……我們擔心,事情的發展,會最終失控。”
“失控?”
“藥劑,在一次又一次的改組中產生了變異……”
……
趙家。
縱然已經告訴了趙文芳真相,但趙志宏依然不允許趙文芳接觸開雲的秘密基地。趙文芳試圖勸阻,一次又一次,卻沒有任何效果。次數多了,趙志宏會厭煩,趙文芳也失去了耐性,不想再勸說了。
趙文芳驚訝的發現,自己一向敬重的父親,對於基因藥物這件事上,有著近乎病態的執著。她也第一次明白,父親之所以再婚,並不是因為愛情,而是一種功利性的目的:自己的這個後媽,是基因醫學的專家。
父母二人都出門了。
天寒地凍的日子,趙文芳是懶得出去的。一個人窩在家裡,發呆了許久,忽然心裡激靈了一下。她快速來到父親的書房門口,抓住門把手,擰了一下,卻發現,房門被鎖上了。
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父親對自己,已經不信任了。
憤怒的趙文芳,一腳踹在門板上。又在家裡亂轉了一圈,趙文芳又進了儲物室,翻箱倒櫃的折騰了許久。
到底想翻騰什麼,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或許,只是想要找到與基因藥物有關的東西吧。然而,卻是一無所獲。
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橫躺在床上,呆呆的出神。一直過了很久,趙文芳猛然坐起來。她想起了一件事。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與很多熊孩子一樣,特別調皮。有一會兒,她從父親的書房裡,翻騰出了一個筆記本,然後就在筆記本上用彩筆塗鴉。
晚上父親回來,發現筆記本不見了,大發雷霆。嚇得不輕的趙文芳,沒敢承認是自己拿了那筆記本,反而把筆記本偷偷的藏了起來。
趙文芳心念一動,掀開床圍子,從床底下拉出了一個木箱。箱子裡,存放的東西亂七八糟。有兒時的玩具,還有稚嫩無知的時候寫給小學一個小帥哥的沒敢送出去的情書,甚至是一時興起後來又失去了興趣而做的各種標本……
趙文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翻騰出來,終於在最底下,找到了那本筆記本。
當年不識字,後來竟是忘了。如今再次開啟,趙文芳才明白:這筆記本,是自己親生母親的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