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氏望了望一旁被乳母抱在懷裡的朱見濟,心底自然是巴不得郕王早日登山大寶。
若是自家殿下成了皇帝,憑著往日殿下的恩寵,一個貴妃還不是手到擒來。
更為要緊的,是自家兒子。
汪氏子嗣艱難,如今只有一女,況且汪氏平日行事古板,殿下雖是敬他,但她也不得殿下歡心。
而自己的兒子,是正經八百的王府長子。
若是殿下真的登上大寶,到那個時候,自家兒子就是皇長子,甚至,說不準還能成太子。
就算再不濟,日後封個親王,不知道比個郡王要好上多少。
朱祁玉搖搖頭說道:“王妃莫要聽外面人閒話,婦道人家也不要多問外面的事,顧好府裡的事就是。”
朱祁玉知道也是這個時候越是要小心謹慎,哪怕自己要做皇帝,那也是天下人哭著求著自己登基,萬萬不可現在就留下話柄。
“臣妾知道了。”
汪氏眉頭稍皺,點頭應允下來。
眼見自家夫君的態度,汪氏心中就已經明了。
看來,外面的,十之八九不是空穴來風。
第二日辰時,朱祁玉帶著京中七品以上的官員,出城相迎。
此番舉動,與之前預料到一般,有褒有貶。
褒的人多是朝中幹臣,這些人以為如此形勢之下,郕王作為監國,此番舉動對凝聚人心,共克國難大有裨益。
貶的人所以不少科道言官,翰林為主,他們以為此番大敗,回京的都是罪臣,該當有司論罪,又何來迎接。
朱祁玉對那些發著牢騷的科道言官並不在乎。
洪熙以後,眼看著上位的皇帝與先前太祖,太宗這樣馬上天子不同,這些個七品小官已經越來越加以放肆,滿口聖人道理,不論何事都要摻和一筆。
奈何太祖定下的規矩,位卑權重,不已言論獲罪,饒是心中有火,朱祁玉已經隱忍不發。
“成敬,皇長子呢?還沒派人請?”
朱祁玉發問到。
成敬趕忙答話:“回殿下,今個奴婢去坤寧宮請小殿下了,可皇后娘娘說,皇長子今早上起來身子不適,怕是昨夜著了涼。”
“沒什麼大礙吧。”
朱祁玉隨意問道。
“皇后娘娘說太醫院已經來人看過了,說是受不得風,又開了幾副溫補的藥。”
朱祁玉點點頭,不在過問。
此人的坤寧宮裡,孫太後樂呵呵看著錢皇後懷裡的朱見深,不住的逗弄。
“母後,剛剛郕王派身邊的成敬來尋深哥,兒臣按母後說的已經回了,只是……”
錢皇後有些不安。
孫太後倒是毫不在意,一邊繼續寶貝著自家孫子,一邊說道:“怕什麼?你今日帶著深哥就安安心心在這等著,看看那庶子還能蹦噠多久。”
孫太後越想越生氣:“哀家讓他監國,讓他立深哥為太子,他呢?
一拖再拖,索性藉口國事繁重,躲著哀家。
哀家也懶得和他計較,今日以後,咱們深哥就是大明太子了,可是你父皇親自冊封的太子,深哥高不高興啊。”
朱見深哪裡知道什麼太子不太子的,在錢皇後懷裡拱來拱去,嘴裡牙牙學語,樂的可愛。
錢皇後眉目之間盡是慈母般的寵溺,一臉溫柔。
孫太後自是樂的見此,“看來這些日子深哥黏你黏的緊,你是嫡母,自是要好好教養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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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明白了。”
“對了,周氏,這些日子可是來過坤寧宮?”
孫太後意味深長問道。
周氏,是朱見深的生母,因為誕下皇長子被冊封為貴妃。
“沒有,這些日子,周貴妃一直都沒來過慈寧宮。”
錢皇後搖搖頭。
“她倒是個知進退的,”孫太後表示這個周氏還挺識趣。
“啟稟殿下,大軍離城還有二十裡。”
“啟稟殿下,大軍離城還有十里。”
“啟稟殿下,大軍離城不到五里。”
不斷有人騎著快馬,來回打探稟告。
最終,長龍似明軍出現在了京師眾人面前。
這裡面,有大臣,有勳貴,有錦衣衛,有宦官,禁衛,五花八門。
自居庸關分兵以來,鄺埜,張輔帶著部分將領前往大同,回京路上,這一路以來主事的,便是戶部尚書王左與泰寧侯陳瀛。
這些日子,王左一直情緒低落。
眼看這到了京師,王左只能打起精神來。
“萬鍾,萬鍾……”
王左連喚兩聲。
曹鼐,字萬鍾。
“王公,下官在哪,王公有何事”
曹鼐捧著個匣子急急忙忙奔來。
“聖旨呢?”
王左低聲問道。
曹鼐是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陛下那夜的詔書也是出自他之手,由他保管。
曹鼐不敢怠慢,手裡捧著匣子,“王公盡可,下官這些日子寸步都不離聖旨。”
寸步不離這話,曹鼐沒有絲毫誇張,他把這聖旨看的比他命都重要。
“那就好,那就好。”
王左連聲說到。
這道聖旨,對如今局勢不明的朝堂分外重要。
此時,京師方向遠遠奔來一騎,在王左面前驟然停下以後,翻身下馬,高聲說道:“諸位大人,監國殿下率京中官員,在前方等候諸位大人多時。”
沒有喜出望外,受寵若驚的神情,反倒是每個人臉上都是化不開的陰沉。
當王左一行人來到百官面前時,朱祁玉主動上前,滿懷感情了喚了一聲“王公”,接著對後面一幹文武說到:“諸位臣工與將士能夠平安歸來,皇兄甚慰,孤心甚慰,大明有你們,是大明之幸……”
朱祁玉聲音之中略帶一絲哽咽。
只是這番舉動並未促成君臣相見淚茫茫的一段佳話,甚至這些人表現的頗為冷漠。
王左等人也並未感動的熱淚盈眶,換來的只是一句生硬禮貌的“見過殿下。”
就當朱祁玉想要繼續開口時,王左卻是一聲大喝:“聖旨到。”
這一句,炸的朱祁玉戛然而止,五迷三道,身後的王直等人也是個個驚駭不已。
聖旨?什麼聖旨?
曹鼐並未理會,敬若神明一般開啟匣子,取出一份明黃詔書。
王左率先跪下,緊接著身後的隨駕諸臣,京師百官也趕忙紛紛照做。
朱祁玉死死的盯著那道明黃,哪怕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他也不敢去質疑,最終也只能跪下接旨。
而接下來的旨意,如同晴天霹靂,直直噼在了朱祁玉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