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一陣死寂。
陳鋒這話反問得太厲害了，簡直是一刀捅入了人欲的致命要害，或者說，直接刺入了現場幾位慾望的死穴。
林毅將動物的一切慾望都當著天道，從而推理人的一切慾望也是天道，所以不應該反對，卻沒有想到，他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把自己當成了禽獸，給了陳鋒致命一擊的機會。
林毅臉色漲得通紅，尷尬，憤怒兼而有之，看著陳鋒，
“陳公子，你，你怎麼可以如此羞辱我？”
不僅僅林毅覺得自己被陳鋒羞辱，就連楊樹才，胡老闆，以及湯臣和江森四人也覺得被陳鋒羞辱了。
因為在林毅侃侃而談的時候，大家內心都是認可林毅的看法。
在座的幾位都是依雲城的富貴家庭，處於本地社會的上層，相對普通老百姓來說，他們自然是要維持自己享受的利益，所以他們反對“滅人欲”也就很正常了。
只是沒有想到他們自己的想法被林毅帶歪了，被陳鋒抓住破綻，給了致命一擊。
眾人都很尷尬，彷彿內心的齷齪想法被陳鋒給看到了，大家看著林毅，眼神中帶著些許責備。
你看看你，前面說得好好的，後面怎麼就硬是往畜生那裡扯呢？
陳鋒一笑，決定單刀直入，捅破大家心中的真實想法。
“林舉人，你誤會了，我並沒有羞辱你，我不過就事論事，
我很明白，在座的各位都是依雲城的富貴之家，家境優厚，平日裡錦衣玉食，三妻四妾，對於你們來說，你們覺得這是正常的生活，不應該被禁止，
朱照先生提出的存天道滅人欲，你們自然是不會贊同的，這我都能理解，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人之所以區別於禽獸，就是我們人類社會有自己的規則，道德和法律，人類社會不是一個完全弱肉強食的社會，提倡效率的同時，還要兼顧公平正義，還要要扶助弱小病殘，
每個人在這個社會中都需要接受人類道德和法律的約束，否則，人類大亂，災禍連連，民不聊生，難道那樣才是天道嗎？”
林毅不死心，尷尬一笑，說道：
“人多一點慾望，並不一定會社會大亂，這個社會就是強者的世界，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弱肉強食，這本身就是天道。”
陳鋒看了林毅一眼，突然發覺此人思想頑固僵化，簡直不可救藥。
林毅還在尋找各種藉口詭辯。
文道且是詭辯？
陳鋒冷笑一聲，說道：
“林舉人，你說的很對，強者統治世界，順者昌逆者亡，
但是，這只是天道的一部分，如果你如此信奉弱肉強食，那麼請問，你是強者還是弱者？”
“我？”
林毅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陳鋒也不給他思考的機會，直接說道：
“林舉人在依雲縣或者勉強算是一個強者，按照你的邏輯，你可以魚肉百姓，搶奪別人的妻女，你覺得你是強者，是天經地義的，這是天道，
好，那麼請問，
楊縣令比你更強，他是否可以憑藉自己的權力搶你的財產，霸佔你的妻女？
或者說，郡守大人，以及更高的強者，甚至一個武道高手，他們是否都可以憑藉強者地位來肆意欺辱在座的各位？”
“你？”
林毅語結，氣得滿臉通紅。
陳鋒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繼續說道，
“推而廣之，那些將軍，總督，京都的權貴，是否可以任意欺辱比他們弱小的人？
如果你覺得這就是天道的話，那麼，我今日就可以讓你信奉的天道滅了你，讓你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嗡！”
林毅感覺頭皮發麻，大腦一片空白，一股怒氣鬱結在胸，想要衝卻衝不出來，帶著羞愧憤怒的心，直直地看著陳鋒。
“陳公子，你，你，”
林毅連說兩個你字，突然“噗嗤”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整個人摔到在地。
楊樹才等人一聲驚呼，趕緊跑過去檢視林毅的情況。
胡老爺趕緊喊來了管家，管家又喊了府內略懂得一些急救偏方的僕人一陣急救，同時派人去大街上找大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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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府就在鬧市，出門不遠就有藥鋪，當即請了大夫過來。
大夫診斷了一下，灌了一些急救藥，又開了一些藥方。
片刻之後，林毅悠悠醒來，雙目無神，看了眾人一眼。
當他看到陳鋒的時候，身體顫抖了一下，
“扶我起來，”
“林兄，你病了，要休息一下，大夫，林舉人什麼情況？”湯臣問道。
“林舉人氣鬱胸口，經脈受阻，情緒激動，需要靜心調養一下才好。”
“扶我起來。”
林毅再次說道，聲音微弱。
湯臣和江森彼此看了一眼，一左一右扶著林毅慢慢站起來。
林毅面向陳鋒，直視了數秒，慢慢低下頭，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多謝先生教誨，
林毅長久以來自以為是，冥頑不化，此刻經過先生一番教導，心中藩籬解開，心魔已除，先生大恩，受我一拜！”
林毅說完，突然掙脫了湯臣和江森兩人的攙扶，“普通”一聲跪在了陳鋒面前，恭敬地磕了一個頭。
眾人愕然。
這林毅剛剛還倔強狡辯，被陳鋒幾句話氣得吐血，怎麼現在一下就變了？
就連陳鋒也都覺得有些突然，看著林毅跪下給自己磕頭，不知道該如何好。
忽然，一道華光在林毅頭頂縈繞。
“林舉人文道氣運加身，這是頓悟了？”楊樹才喊道。
湯臣和江森兩人也是緊跟著喊道：
“林兄頓悟了，哎喲，恭喜林兄，賀喜林兄！”
“林兄下次參加會試必定高中啊！”
陳鋒一臉茫然，他對於文道修煉的過程基本是不太熟悉。
林毅站起來，剛剛還是一臉慘白憔悴的模樣，此刻已經是精神煥發，滿臉紅光，這是被文道氣運加身的效果。
林毅對著陳鋒又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陳鋒趕緊扶住林毅，說道：
“林舉人，不用多禮，剛才在下言語多有得罪，林舉人身體沒事吧？”
林毅笑道：
“忠言逆耳，如果不是先生的一番金石良言，怎麼能解開我心中的藩籬？多謝先生。”
林毅又是一個抱拳致意。
胡老闆作為主人，先前還真被嚇到了，這林毅要是死在了胡家，他還真脫不了干係。
此刻雙方都無事，林毅更是因禍得福，皆大歡喜。
“哈哈，好，好，恭喜林舉人，
哎喲，陳公子不得了啊，幾句話就讓林舉人開悟，我這個俗人都是羨慕的不行了。”
胡老闆內心是暗暗下決定，無論怎樣要讓女兒嫁給陳鋒，這可關係到胡家未來的家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