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死牢戒備森嚴, 罹決潛進來, 都已經是不易, 他們出去時,又捎帶一人, 自然是驚動了死牢的守衛。
“什麼人!”
數十守衛聞聲聚攏過來, 齊齊拔出佩刀, 對準三人。
罹決握在手中的劍,劍光一閃,剎時間攔路十餘人,皆被一劍封喉的倒下。解挽衣知道金珠子身旁有個江湖人, 但不知這江湖人, 武功竟高到如此地步, 他還沒有看清,這十餘條人命便沒了!
“走!”罹決提著劍走在前面,但凡遇見人, 沒有機會呼喊就被一劍斃命。
金珠子也是個明白的, 這時候要是讓他們叫出來, 召來宮中的十萬禁軍, 到時候死的就是他們了。所以他一直沒做聲,乖乖跟在罹決身後,跟他一路闖出死牢去。
……
晨曦微薄之時,從宮中逃出來的三人,便已經坐上了離開京城的馬車。此時還沒有人察覺,那已經擇日處斬的解王爺, 已經逃出生天了。
罹決知道金珠子不喜歡血,坐在馬車外面趕車。馬車裡只剩下金珠子和解挽衣二人。
“你那朋友,可真不簡單。”解挽衣道。
金珠子一臉洋洋自得,“當然,大俠的武功可是天下第一!”
門外正在拿絹布擦劍上血跡的罹決,聽到這一句,唇角綻開了一絲笑容。
解挽衣隱隱知道他們二人關係的不同尋常,但此刻,也不想往下問。只扶著額頭,靠在馬車上休息。
金珠子看他臉色比前幾日見到時還要難看,額上又有涔涔冷汗,就輕聲問了句,“王爺,你沒事吧?”
“沒事。”
他這樣子,哪裡像是沒事的?
“等離京城遠些了,我再找大夫給你看看。”金珠子說完,就要從車廂裡出去。不想解挽衣伸手過來,氣若游絲的懇求一句,“金珠子,陪我會兒吧。”
在王府時他也是這樣。
金珠子已經掀開了車簾,罹決就坐在外面。解挽衣說這句話時,罹決正好望進來。
“我現在身邊,只有你了。”他本就生的溫柔俊美,現在容顏憔悴的向金珠子示弱,更是令人抗拒不得。
“哄睡十兩。”
“……”
本來面色冷厲的罹決,聽到這一句,眼中戾氣盡散,他看著金珠子毫不留情的掀開車簾在他身邊坐下,忍不住又瞧了一眼裡面解挽衣哀哀慼慼的可憐神色。
簾子落下,閉上眼睛的解挽衣回味著方才罹決望過來的一瞥,從鼻腔裡發出一聲重重的哼聲——這麼些年他都過來了,怎麼可能會遭了一次變故就這麼的脆弱。他還不是想……
只可惜他喜歡的,是個愛財如命的也就罷了,還是個鐵石心腸的!
……
金珠子勉強懂些藥草,覺得解挽衣在王府時,人參雪蓮都吃不好,那再去看別的赤腳大夫也是白搭。所以他自個兒採了些藥草,黑乎乎的煮成一碗,端給解挽衣吃。
“這藥顏色怎麼……”解挽衣看著金珠子端過來的黑乎乎藥草,著實有些難以下嚥。
金珠子口上說著‘良藥苦口利於病’,手上就把碗直接抵到他唇上去了,“解王爺還是趕緊喝了吧,早點喝早點好。”
解挽衣的病,本來就是心病,現在他出了京城,心中又有了決策,這心病自然也就沒有了。只是病去如抽絲,金珠子將藥碗抵到他嘴上,強給他灌進去,還是逼得他恨不得連肺腑都咳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
金珠子給他灌完,正要出去,解挽衣忽然張口,叫住了他。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雖然口口聲聲叫著王爺,但他如今身份已經不比往昔,那‘王爺’二字被金珠子叫出來,和‘大俠’沒什麼區別。
“我想起來,當初我爹有個結義兄弟,雖然他已逝世,但我與他獨子,還有些交情。”
“哦?那人在哪兒?姓甚名誰?”
“煙雲城。嵐驚闕。”
金珠子端著碗,僵在了原地。
解挽衣不知金珠子和嵐驚闕有什麼過往,只看他舉止怪異,就多問了一聲,“怎麼,你認識他?”
“認識,認識,風花雪月嵐城主嘛,當年我在樓裡,可聽了他不少逸事。”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解挽衣也沒有多想,只想著先去煙雲避一避,事後再做籌謀。
金珠子端著藥碗出去了,裡頭的藥渣,被他倒在了大路上,“大俠,我們改個道去煙雲。”
正在駕車的罹決,聽到煙雲二字,眉頭都是一皺,他仰頭看金珠子,見他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
“去煙雲?”那煙雲城主,可不是好對付的。
金珠子知道罹決在擔心什麼,向他眨一眨眼睛,“我自有辦法。”
……
“咻——”
錦帽貂裘的嵐驚闕,一箭射中一隻在雪地裡倉皇逃竄的公鹿。
身旁隨他一起來的人吹捧道,“城主真是箭法如神!”
嵐驚闕沒有什麼表情,只吩咐左右,將那鹿撿回來。
雪又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煙雲城也比不上四季如春的京城,寒風獵獵時,嵐驚闕終於也收起了興致,一夾馬腹道,“今日狩獵就到此為止,回城去吧。”
那些人本來就是陪他出來打獵,現在見他開口,自然是兜著凍僵的手,和他回煙雲城去了。
嵐驚闕騎的駿馬,是萬里挑一的良駒,即便在雪地裡,也跑的比其他人的馬匹快。那些跟隨在嵐驚闕身後的人,只見他的馬四蹄揚雪,轉瞬間跑出百步遠,想追都是不能了。
策馬走在前面的嵐驚闕,被寒風割面時,想到了前幾日聽到的京城傳來的訊息——說是解挽衣因謀反,已經問斬了。
二人因為父輩的關係,算是親厚的。眼下他死的這麼倉促,他想依照父令保他性命都是難事。
“哎。”
一聲嘆息之後,嵐驚闕已經縱馬進了城門。城中護衛見是城主狩獵歸來,紛紛將平民分到兩邊,將城門推的大開,迎他進來。
因城中頗多百姓,嵐驚闕進城之後,就翻身下馬,抖落掉身上的雪花,牽著韁繩慢慢往府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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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當值的一個護衛叫住了他。
嵐驚闕牽著馬回過頭去。
那人跑到他眼前,“方才有個自稱叫金珠子的少年,他一進城,就嚷嚷說自己是城主要找的那個人。”
嵐驚闕皺眉——金珠子?他躲自己都還來不及,怎敢這麼張揚?
但即便如此,嵐驚闕還是問了句,“他人呢?”
“因為他堵在城門口,要見城主,城門守衛就趕他去城主府門口等著了。”那守衛也不信,找了這麼久都找不見的少年,會忽然憑空冒出來。
嵐驚闕翻身上馬,顧不得太多,便往自己府上疾馳而去。
眼下雪已經停了,城主府門口的屋簷上,結了許多冰柱,嵐驚闕到的事後,正見到一個人靠著他門口的石獅子,往頭上融化滴水的冰柱。那人今日穿的鮮豔,裡頭是紅的,外頭裹個棕色狐皮抵擋風寒。
嵐驚闕本來也不信是金珠子,但現在眼見著他站在城主府門口,一陣愕然之後,臉上就浮現出濃烈的笑意來。
金珠子也聽到馬蹄聲,抬起頭來。
二人目光相對,金珠子還沒動作,嵐驚闕已經下馬走到了他的跟前。只是嵐驚闕還沒來得及開口,金珠子便已經扯護身符似的,將身旁站著的一個人,扯出來擋在了自己身前。
“哎呀解王爺,你瞧瞧,這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解王爺?
嵐驚闕一看,見站在金珠子前的,正是傳言中已經問斬的解挽衣。
解挽衣還不知兩人關係,見嵐驚闕走到面前,臉上掛著笑,以為是對自己,便上前親暱道,“嵐兄,好久不見。”
嵐驚闕一下明白了金珠子敢大搖大擺來他面前的底氣從何而來,他移開目光,和解挽衣客氣起來,“解王爺還活著,真是讓我松了口氣。”
金珠子就躲在解挽衣身後,探出個頭,看嵐驚闕端出姿態和解挽衣客氣。
同時他又佩服這二人,這二人私底下都是衣冠禽獸,怎麼面上,這樣假惺惺的?
兩人站在門口只說幾句,就因為解挽衣身份特殊,嵐驚闕為避人眼目,將他迎進府邸去了。金珠子亦步亦趨的跟著解挽衣,一旁的嵐驚闕投來的飽含深意的目光,都被他忽視過去。
“如今我為朝廷欽犯,已經是無處可去,只能來嵐兄這裡,暫且躲避幾日。”
“好說好說。”嵐驚闕將自己大氅遞給下人之後,就坐了下來,“我與解王爺的關係,別說住幾日,就是想長居於此,不理朝堂紛爭,也不是難事。”
喲,這是要保解挽衣,不惜跟朝廷對著幹的意思?
解挽衣看著金珠子還站在自己身旁,以為他是拘謹,就抬眼看他,“坐吧,嵐兄是我故交,在他這裡你可不必拘禮。”
金珠子哪兒是會拘禮的人啊?聽解挽衣說完,當即就一屁股坐了下來。
解挽衣知道他怕冷,還將嵐驚闕倒給自己的熱茶,推給金珠子。金珠子也不客氣,端起來就是一通牛飲。嵐驚闕與解挽衣相交不算深,但因為父輩的關係,也多少明白一些他的性格,這表面看來溫潤如玉的男子,實際上是誰也瞧不起,傲慢的很。現在他肯這樣對金珠子,已經說明金珠子對他而言的不同尋常。
“這位是——”
“哦,他叫金珠子。”解挽衣代金珠子介紹,“我這次能逃出京城,也多虧了他。”
“他?”怕是靠他身邊的罹決吧?只不知道,那罹決又躲到哪兒去了。
解挽衣進城時,看到了城門口的告示,他問金珠子,金珠子就將自己多年前,養了花魁騙錢騙到嵐驚闕頭上被他記恨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自然,添的加的,都是嵐驚闕的小心眼,嵐驚闕的不是,“嵐兄,你們二人的事情,他已經告訴我了。”
嵐驚闕還以為,金珠子在解挽衣面前,是裝作和自己不認識呢。沒想到,竟然說了,只是讓他好奇的是,金珠子到底說了什麼。
“他雖頑劣乖僻些,卻也沒有什麼壞心。還請嵐兄看在我的面上,就將此事揭過吧。”
嵐驚闕聽解挽衣語氣,就知道金珠子只說了皮毛,沒說他和自己,到底有什麼恩怨,“既然解王爺都開口,我豈有不答應之理?這樣吧,我現在就命人將城門口張貼的告示撤掉。”
解挽衣以為事了,又與嵐驚闕說了些話,只是還沒到正題,就有下人通稟,那只他狩獵到的鹿該怎麼處置。嵐驚闕也順勢道,“解王爺一路從京城趕來,一定是累了吧。這樣吧,你先下去歇息,換身衣裳,等下到了席上,我們再慢慢詳談。”
“好。”
嵐驚闕替解挽衣安排了廂房,他親自送他出門,金珠子正要偷摸溜掉,那將差事安排給下人的嵐驚闕,又從門口折返回來了。
金珠子走的急,這一下差點撞到他身上。
“我就說,你何時膽子變得這麼大了。原是找了個護身符。”
金珠子看到是他,就往後趔了幾步。
嵐驚闕伸手將門帶上,看著站在房間裡,目光亂轉的金珠子,“怎麼,找了個更有用的,就把罹決給丟了?”
金珠子皺了皺鼻子,聞到了味兒似的,“你這話怎麼酸溜溜的?”
嵐驚闕哼笑一聲。
金珠子想現在自己是嵐驚闕故人之友的身份,他怎麼也不敢在解挽衣眼皮子下對自己如何,所以膽子也大了些,“嵐城主讓一讓,我也要去歇息了。”
“我可沒給你安排房間。”
“那我和解王爺睡好了。”
金珠子話一出,嵐驚闕終於是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你敢!”
金珠子剛被他一碰,就尖叫起來。
解挽衣本來沒走出多遠,現在聽到金珠子的叫喊,馬上折返回來,只是他一回來,看到的確實站的遠遠的嵐驚闕,和伸手開門的金珠子。
“怎麼了?”剛才叫的那麼大聲?
“沒事,剛剛喉嚨不舒服,叫一聲潤潤嗓。”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解挽衣:我把你當兄弟,你居然想綠我
嵐驚闕:對不住兄弟,不怪兄弟不是人,只怪嫂子【誤】太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