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人從冰窖裡出來，那封密詔已經交還給盧瑟手上。
“我說過，從這扇門出去之後，剛才我說過的任何話，一句都不會承認！”盧瑟說完，走在最前面，徑直帶著人離開了後院。
盧察搖了搖頭，雙手揹負獨自離開。
盧琴看了看盧斌，行了禮之後，走向自己的書房。
唯獨盧斌一個人在冰窖門口，風中凌亂。
要說在冰窖裡看到的那麼多東西，不震撼是假話。
然而在自己做主的盧府裡，居然有這麼一處地方，自己想要進去，還要兒子同意。
他剛才假裝要返回冰窖，被那些看門的傭兵勸退了回來。
很顯然這些人的眼中，沒有他這個一家之主。
他們只聽命於盧瑟。
回到自己房間，王氏正吃的甜品，冰糖雪梨燕窩。
“官人回來了？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王氏大致猜到，盧斌一定是在盧瑟那裡吃了鱉，加上又有阿舅在旁，肯定是不能動手，就這樣一路憋了口氣回來。
“哎！娘子，你說為夫是不是真的錯了？難道我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想要保全盧家未來的名聲也是錯了？”盧斌還是想不通，從剛才盧察河盧琴的表現來看，很明顯對自己剛才的做法都持保留態度。
那自己這個一家之主當的就太憋屈了。
“官人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王氏將最後一口冰糖燕窩塞進嘴裡，還不忘用舌頭舔了舔。
“自然想聽真話！”盧斌殷勤地看向妻子。
“真話很難聽！”王氏放下湯勺，轉頭看向盧斌，“官人怕不是忘記了，自己這正是品的官身是怎麼來的了，這不是宮人自己考來的進士身份，而是官家想要補償你的兒子，才變著法子將你和阿舅的官位升起來。”
王氏這樣一個婦人的話，如同醍醐灌頂一樣的將盧斌從幻境中打回現實。
居然連一個婦人都看明白的事情，自己支援沉迷在其中這麼久。
其實盧斌不是不知道，而是不願意去知道。
以前經常聽到別人談起自己，能夠上位靠的是自己的兒子，任何一個男人，任何一個一家之主，聽到別人這種閒言碎語心裡都是不好受的。
“那假話又是怎樣？”盧斌半開玩笑道。
“繼知是假話，何必還要我說出來，再傷一次心呢？”王氏伸出纖纖手指，輕輕點了點丈夫的額頭，“你就當你現在還是九品主簿，再來看這個問題。”
盧斌伸手攬住了王氏的肩膀，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聽到娘子這番說辭，我忽然覺得這些時間挺不是東西的。”盧斌說出這番話，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瑟兒說要去和他的師傅修煉的時候，我本還不以為然。可現在想來，他到底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若只是一兩天的時間還不打緊，可要四五年見不到他了。”
“什麼四五年？”王氏忽然起身，面露驚恐的看向盧斌，“他什麼時候說的？為什麼我不知道？他眼裡還有我這個母親嗎？”
很快盧瑟要去上清宮修煉四五年的訊息傳入了盧氏的耳朵裡。
雖然有些不捨，盧氏還是開明的勸慰了王氏幾句，“要說起來四五年的話，你還是有盼頭的，至於老身嘛，儘量多活幾年吧！”
王氏有些後悔，為什麼沒有思量之後再來和盧氏說這番話？讓盧氏徒增煩惱。
像盧氏現在的年紀，普通人家都算是高壽，四五年後，或許就要步入古稀之年。
想到這裡又覺得盧瑟有些狠心，你的祖母年事已高，四五年，萬一盧氏有個好歹，那是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的。
“阿姑，媳婦不是故意的。”王氏拉著盧氏的手道。
“老身已經活夠了，若是以前，別說是誥命了，膝下沒有子女才是最為悽慘的。現在我的膝下不但有斌兒和你，還有那麼多孫子孫女。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都說知足常樂，放心吧！”反而是盧氏在寬慰王氏。
兩個女人第1次聊了很久。
盧瑟從離開盧府後，就直接去了金明池。
“你可來了，夏相公他已經來催過好幾次，所有徵召的民夫都已經到位，有半數以上集結在登州，劉崇已經發來信鴿確認了。”呂惟簡松了一口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聽說雄州那邊鬧得不像樣子，邊境上似乎還有遼人大軍的影子，這場仗不太好打，況且我們虎翼水軍完全插不上手！”
“怎麼插不上手？水軍就一定要在水上打仗嗎？你的格局呢？”盧瑟奪命三連問，問了呂惟簡雅口無言。
“倒是你，新婚沒幾天，又要出征了，阿米娜的肚子有反應了沒？”盧瑟這話的意思再顯而易見不過，呂惟簡一張老臉都紅了。
“好勒，在我的面前就別裝了，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十足的老色胚！”盧瑟趁機笑罵道，“此次官家許諾，任福和刀斧手會跟我們一起前往，同時進去私會調撥一批最新的武器裝備，聽說水上腳踏車已經量產。”
“你說的就是這種東西？”呂惟簡指了指一旁碼頭邊用麻繩鎖住的水上腳踏車，“這玩意兒到了這裡已經好幾天了，可是我們沒人會使用啊！既然你來了，不妨給我們演示一番。”
“等人到齊了再說吧！”盧瑟在等，身後傳來馬蹄聲。
趙允讓帶著他的麾下，騎馬過來。
折惟忠和楊文廣都來了，同來的還有三衙長官曹韋。
“曹大人怎麼也來了？”盧瑟看向趙允讓。
“小盧大人這是嫌棄老夫？”曹韋羊裝生氣，“好歹我曹家也是世代武將，打仗我可不比任何人差！”
“曹大人此次也會同我們一起前往天津港！”趙允讓在一旁解釋道，“這是曹大人親自去請示官家！”
盧瑟詫異的看了眼曹韋，“曹大人身居三衙高位，就這麼放著高官厚祿前往一座荒城，您到底圖什麼呀？”
“怎麼著就許你們在前線拼搏，就不許老夫也去分一杯羹？老夫還能成為你們的後腿不成？”曹韋脾氣上來的，趙允讓也真不好多說什麼。
“那不能夠，正所謂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在我看來，曹大人出馬，那些遼狗聽到了還不聞風喪膽，立馬撤兵啊！”盧瑟的鄭馬屁拍的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可是曹韋居然放聲大笑起來，剛才所有的不悅都消散，“你呀你，這張破嘴！”
“既然人都到了，梁冰過來！”人群中跑出來一個瘦小的男子，不是梁冰又是誰？身後還跟著李皋。
“老李，這玩意兒你可玩不了！”梁冰故意用手肘撞了撞李皋，就上到一旁去解開麻繩。
很快兩名水軍士兵上前扶住水上腳踏車，待到梁冰坐上坐墊，雙腳踩在踏板上，按照盧瑟之前教導過的方式，用力踩踏踏板。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水軍將士，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真的在水上自由行駛！
曹韋已經在心裡默默的念到祥瑞了。
“曹大人有沒有興趣上去試試？”盧瑟指了指一旁的空閒腳踏車，“自然不是讓您直接上手水上那種，這是用來替代騎兵的，若是您可以在陸地上保持平衡，那到了水上也是一樣的。”
曹韋上前上下打量著木製的腳踏車，“直接坐上這個墊子嗎？然後雙腳踩在這個踏板上？接著怎麼操作？”
盧瑟跨上另外一輛腳踏車，輕輕一帶，就騎遠了。
曹韋看的心癢，但是自己嘗試了幾次，都保持不了平衡，要不是自己腿長，好幾次都要摔倒了。
“呼，可比騎馬難度高多了！”曹韋忍不住從腳踏車坐墊上起來，盧瑟已經跑了一圈回來了，“回頭讓上清宮的工匠處，給我在後面裝塊木板，下次就可以載著曹大人熘一圈了！”
曹韋臉紅地擺了擺手，這叫什麼事？讓一個孩子馱著自己兜一圈，自己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七少爺不然讓我試試吧？”李皋看了好久，心癢難耐，“這要是以後學會了，可不得了，後面再給配一個神射手，那當真是入敵軍中如入無人之地啊！”
查理一把攔住李皋，“這可是木質的，經不起你這噸位！回頭還是讓他們給你定製一副金屬的吧！”
李皋回頭看了眼盧瑟，見他也是很認真的點頭，黑黑的摸了摸後腦勺，就此作罷。
“你這身板就算是來一批蒙古馬，不定也得口吐白沫而死。”盧瑟冷不丁的來了一句，“不過本少爺給你承諾啊！將來等我們搞出了橡膠，到時候給你量身打造一輛！”
“香蕉？”李皋摸了摸臉，“七少爺你不能這麼湖弄我吧？香蕉還用搞？那不都長在樹上嗎？”
“我說的橡膠不是你吃的香蕉，還記得三佛齊遼國使館地窖裡看到的，那些黑黑的，伸展性很強的材質？”聽了盧瑟的話，李皋開始回憶，“被七少爺您這麼一提，老李還真有印象！當時我還用牙齒咬過，咬不動！”
盧瑟翻了個白眼，“那玩意兒你要是能咬動，那你這輩子就別想離開皇城司那鬼地方了！天天讓那些變態在你身上動刀子吧！”
李皋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初哥了，當初在上清宮無聊的時候，看那些傭兵在死人身上動刀子，就覺得菊／花一緊。
正說著梁冰已經返回碼頭。
那些水軍將士看著他表演，一個個正在那裡摩拳擦掌，可一個水軍剛剛上去，兩邊人剛剛放手，就直接往下沉了。
“快撈起來！”呂惟簡大聲呼喝道，“幹什麼呢？事先不都培訓過嗎？照著做啊！”
“你也別在這罵他們，你行你上！”盧瑟幫那些水軍說話，氣的呂惟簡牙根癢癢，“我來就我來！”
別管他有多傲氣，結局還不如那水軍。
無論他如何賣力的踩踏踏板，那水上腳踏車就是一個勁的往下沉。
最後不得不棄車逃離，好在水上腳踏車事先有麻繩牽引，不然沉到湖底，呂惟簡得臉就要丟大了。
從碼頭邊爬上來，再也不敢放大話。
盧瑟在查理等人的幫助下坐上了水上腳踏車，“讓我來好好教教你們，都給我看好了！”
呂惟簡暗道有你吃虧的。
但是他想象的結局沒有出現，那水上腳踏車就像是施了魔法一樣，迅速的在金明池上，甩出一條水的水線，兩邊的水軍將士，一個勁的大聲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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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盧瑟一圈回來，上到岸邊，“來，就你，就是你，過來試試！別怕，沉了算我的！反正你也不是第1個弄沉的人，不丟人！”
有了盧瑟在一旁教導，水軍將士一個個排起的長龍，就連附近馬球場上的男男女女都聚攏了過來。
“這是要將馬球開到金明池上了嗎？”
“你們快來看呀！居然在湖水上疾馳！”
“好想上去試試呀！”
“這位軍爺，咦，你不是呂惟簡嗎？聽說你去了虎翼水軍？呀，這是你的部下吧？我們都對這在水上跑的挺有興趣，能不能讓我們也試試呀？”
“你們也看到了，我們正在測試呢！這玩意兒可不好操控，要是弄沉了，官家那邊不好交代！”呂惟簡故意抬出官家來婉拒。
“沒事的，這不算什麼，想來試試就來吧！”盧瑟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也是，這才值什麼錢？既然都是認識的，就讓他們來玩玩兒吧！”
“呀，這不是盧七郎？”
“還真是他，就說怎麼不來馬球會了，原來是搗鼓出新玩意兒了！”
“排隊就排隊，只要能讓我們試試，給錢都行！”
“你這個蠢貨，跟盧記比闊？當心你爹爹拿棍子抽你！”
剛才那說話的年輕人縮了縮脖子，說起來他們家還在盧記投了錢，之前拿到一筆分紅就有數十兩銀子之多。
“去，再安排幾輛過來！”盧瑟指了指梁冰和那幾名熟練操作的水兵將士，“你們若是有興趣，就和我們的人比試一番。從這騎到對面再返回這裡，誰先返回，這些錢就是誰的，若是你們輸了，只要拿出等額的銀錢，可敢嗎？”
“有什麼不敢的？也就10來兩銀子的事情！”其中一人扯著嗓子答應下來，“別磨嘰，身上淘一淘，湊湊錢！你們不想玩嗎？”
被同伴鼓動，幾個年輕人顧不得儀容，在身上掏了起來，好不容易將賭金湊齊。
呂惟簡這才明白，盧瑟又在挖坑啊。
他明顯發現這些年輕人中有一個人，眉清目秀的，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似乎是高家的子嗣。
他是不知道盧瑟為什麼非要真對高家人，但既然做了，自然是力挺盧瑟。
趙允讓也早就看明白了，站在一旁吃瓜。
折惟忠，“你說我要是上去能撐多久？”
楊文廣，“恐怕，恐怕你坐上去就下沉了，誰不知道西北軍都是旱鴨子？”
楊文廣這話有些傷人，但又確實是事實。
折惟忠橫了一眼楊文廣，好歹大家都是親戚，守著往外拐也就算了，怎麼背後還拆臺？
盧瑟挑人也不是隨即跳的，這些人的平衡性都不錯，而且早就摸到了駕駛水上腳踏車的規律。
兩邊各出4人，上車的時候都有人在旁邊扶著。
楊文廣作為裁判，揮舞著手裡的旗幟，比賽就算開始了。
馬球會那邊已經沒有人駐足，基本上都過來了。
大家都挺好奇，居然可以在水面上航行，速度還如此之快。
看人挑擔不吃力，那幾個富貴子弟，若不是胯下的水上腳踏車有長繩牽引著，早就跟著腳踏車一起沉入湖底。
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唯獨一人往前駛出了數10米，依舊失敗。
盧瑟雙眼盯著那名最後失敗的富家子弟，“這是誰家的子嗣，若是能夠系統的培訓，倒是個可造之材。”
“那是我曹家的孩子，可惜是個庶子，將來爵位不是他的，最多外出做個商人，若是運氣好，今年高中，還有希望往上走一走。”曹韋不知道何時走到兩人身後，“你若是看得中，就向他帶走，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
“曹大人您親兒子？”盧瑟轉頭看向曹韋，見他苦笑的點了點頭，“那感情好呀！正所謂虎父無犬子，沒有經過系統的操練，就能行出那麼遠，可造之材啊！你們這些勳貴人家，門戶之見什麼時候可以放下？我也是庶子，我爹和我母親也沒有嫌棄我的出身！”
“不一樣，不一樣。”曹韋這句話裡透著很多無奈，“一個家族人丁興旺，枝繁葉茂下，總是藏著一些汙垢！這孩子是個爭氣的，可惜他的母親出身不高，又是個賤籍，去年剛剛去世。在家裡我也不能太偏向於他，好在今年參加了會試，又因為你，他成功的機會又多了幾分，說實話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你呢！”
“謝我什麼？謝我沒有和那些藏汙納垢的人同流合汙嗎？還是謝我將那些害群之馬篩除出科舉之列？曹大人別搞笑了，您不覺得這有些奇葩嗎？”盧瑟反問道，“這已經不是第1個感謝我的人，我都覺得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