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將他們隨意處理，理應交給我們皇城司審訊！”張嬋繼續道，似乎刻意在提醒官家趙恆，盧瑟這麼做有僭越的嫌疑。
“問不問都一樣，既然能到汴京來當密諜，想必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折惟忠一點面子都不給，直接冷哼一聲，“在我們西北的時候，遇到那些遼人過境殘殺大宋百姓，我也是下令直接斬殺，難不成我也應該稟告附近的皇城司密諜將這些人已送到汴京等候處理嗎？”
在場的眾人包括官家趙恆都沒有想到，折惟忠居然如此維護盧瑟。
“啟稟官家，下面彙報，行刑隊已經準備完畢，是否開始？”旗手有些拿捏不定，看向一旁的趙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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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
有了官家的許諾，旗手興奮的揮舞的旗語。
“下面在喊什麼？”站在高處的眾人，距離太遠，聽不到下面的道士破鑼嗓子，到底說了些什麼？
“砰砰砰砰”一連串急促的響聲，只見到那些道士手上的槍管紛紛冒出白煙，那些活靶子矇住雙眼，嘴裡不知道喊著些什麼，旋即身上冒起紅豔豔的血花，三五成群倒在一起，一動不動。
那些依舊站著的活靶子，有些人的褲襠已經溼透，腳邊流淌著黃綠色的液體。
第1批的道士退了下去，站在一旁，手裡拿著棍子，對著槍管裡面一陣捅，隨後靜靜的站在一旁觀看。
第2批道士端著手裡的槍管上前一步，隨著破鑼嗓子命令一出，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這下再也沒有站著的活靶子。
兩棲屍體交織在一起，整個校場上紅豔豔的一片。
“那不是任福嗎？他們怎麼又回來了？”寇準眼尖看到了一旁的任福，捧著一把巨斧走進校場中心。
“那想必是去補刀的，這在西北戰場經常遇到，那些膽子小的遼人會混在屍體中矇混過關。”折惟忠在一旁繼續介紹道，“啟稟官家，若是這種武器能夠普及給邊軍的話，別說他遼人號稱40萬大軍，就算他有400萬大軍，也能讓他們有來無回！”
不由得折惟忠不激動，本就缺乏戰馬的邊軍，遇到遼人或者西夏人騎兵的侵襲，真的只能用數倍的人命去填。
雖說早就對生死看澹，但是見到今天的這些武器，折惟忠頓時不澹定了。
“折愛卿覺得此武器可靠？”趙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折惟忠，“如若這些武器真的能夠量產也就罷了，朕自然不會摳摳縮縮。但從正得到的確切訊息來看，成品機率太低，況且我們是否等得了那麼長的時間？”
折惟忠無奈的搖了搖頭，這確實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之前他無意中問過盧瑟，盧瑟也是這麼給他解釋的。缺乏工藝，缺乏好的鋼鐵。能夠趕製出一批已經實屬不易。
下面一陣喧譁，只見任福帶著他的刀斧手，齊齊跪在校場邊緣。
“官家，任指揮使希望能夠參與到此次雄州之戰去，縱使沒有軍功，不要獎賞都可以！”旗手將對方的旗語翻譯給趙恆聽。
“是不是結束了？”趙恆拿著望遠鏡，上下左右一通亂看。
“好像還有最後一個科目，只不過現在大家可以下去校場裡，不會再有其他危險了。”折惟忠很肯定的道。
“官家，還是慎重點好！萬一……”張嬋還想強調些什麼，才發現在場的眾人都紛紛轉頭看向他。
“下去，眾愛卿隨朕一同下去！”趙恆已經沒有絲毫興趣搭理張嬋，今天他的表現讓趙恆非常失望，一次兩次輸給盧瑟不算什麼，好歹大家都是為了這個大送，但是現在他看到了什麼？黨同伐異，互相打起來了！
張嬋似乎也感受到了來自趙恆的不滿情緒，剛想上去解釋兩句，被陳吉祥和折惟忠夾在中間擋住了去路，“張都知，別太過分了！官家已經給你留了面子！”
目送著陳吉祥等人跟在趙恆身後走下校場，張嬋依舊站在原地，瑟瑟發抖，喃喃自語道，“難不成我真的錯了？我沒有私心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大宋！”
“都知，官家令我們來請你…回去！”忽然身旁走出幾名密諜，張嬋知道這些人的具體身份，平時不會輕易出來，這些人只聽官家的，既然現在出現在這裡，必然是剛才自己那番作為引得官家厭棄。
張嬋在皇城司一幹就是幾十年，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從這個位置上就這樣退下來。而且是以這種不太光彩的樣子退下來。
被帝王厭棄，從此打入冷宮。昔日那些屬下，會如何看待自己？
趙恆等人來到任福跟前，“都起來吧，別跪著了！朕答應你們就是！”
“謝陛下！”刀斧手們齊齊高呼。
“下面還有什麼科目？直接上來吧！”趙恆心情大好。
只見盧瑟騎著馬從遠處過來，這校場確實太大了。
中心區域的血跡已經被人用清水沖洗乾淨。
“最後那個科目有些大，不太好搬，不妨請諸位移駕。”盧瑟沒有打算下馬，調轉馬頭在前面帶路。
一旁早就準備好的數輛馬車駛了過來，趙恆也就不再講究什麼龍攆了，和眾位宰輔一同坐上馬車。
大約一裡路，外圍都被天武軍和傭兵圍得水洩不通，放開一條缺口，讓馬車進入。
“這什麼東西？花花綠綠的！”趙恆從馬車上下來，打量著鋪在地上的東西，還不忘用腳尖上去踩了踩，“還挺軟，有意思，此乃何物啊？”
見沒人主動回答他，剛想發火，只見來了一些人，將撲在地上軟軟綿綿的東西抬了起來，隨後又來了一批人，從板車上將一個巨大的竹籃搬運在地。
一陣拼裝後，大概有了一個雛形。
“盧小子，這不會是要我們坐在竹籃裡吧？”寇準話音剛落，自己都覺得好笑，居然繞著竹籃兜了好幾圈，這邊摸摸那邊踩踩，“這小子還真的有可能做得出來這種事！”
別說是他，包括夏竦在內，都對這個竹籃中滿了好奇心。
折惟忠站在一旁也是躍躍欲試，這個他真的是沒有印象，若是剛才官家單獨問他，估計也會出醜。
“這個竹籃不是太牢固，所以說下面鋪墊了一層木板，一次也最多只能上4個人，去掉一個操縱的，最多只能上三個人，諸位相公和諸位大人看看，誰先上去打個樣？”盧瑟這才走過來，歪著腦袋看上幾人，“實在不行我就點名了，寇相公別躲了，就是你了，看夏相公的意思，也想第1批上去？行，第3個就是你！”
折惟忠搓著手，先把兩位相公扶進了竹籃，隨後自己一個翻身就進去了，負責操縱的是查理。
“老折，你確定自己不恐高哦？”盧瑟仰著頭看，向竹籃裡的折惟忠，“上去了可不容易下來，你可得想清楚了，別在幾位相公面前丟了人，再來找我抱怨！”
折惟忠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嘴角揚起絲絲不屑，心道，老子什麼場面沒見識過？一個竹籃子能怎樣？
查理走進竹籃，將竹門用鎖鏈鎖住。
將準備好的固體松脂點燃，原本乾癟的氣球，隨著松脂燃燒產生的熱量，慢慢的鼓了起來。
站在周圍的趙恆等人，一個個大呼小叫起來，若是此時，有御史或諫院的人在場，恐怕定然要參幾位失儀！
竹籃裡的寇準等人，也是無比的興奮，原本那歪在一旁的花花綠綠的東西，忽然就自己鼓脹了起來，寇準還不加思索地摸了摸隆起的小腹。
一整塊松脂堪堪燒完，巨大的氣球才徹底鼓脹起來，查理隨即從腳邊塞了一大塊松脂進去。
“你們看看這什麼球，是不是剛剛動了下？”趙恆看得仔細，連忙問向身邊的其他人。
“沒錯，微臣也看到了！”陳彭年站在趙恆身旁，像個孩童般拍著手。
查理取下綁在竹籃外面一側的沙袋，當對稱的兩袋沙袋落地，整個氣球開始慢慢上揚，隨著另外兩側的沙袋落地，熱氣球已經飛到一人多高，趙恆他們只得仰頭觀看。
“這跟繩索所謂何用？”趙恆指指身旁吊著的繩索，“是不是若是將這根繩索斬斷，他們就可以一路往上飛行？”
見盧瑟偷偷比劃了一個大拇指過來，趙恆心情大好，得意的大笑三聲。
熱氣球還在不斷的攀升，早就飛過一旁的枝椏，越飛越高。原本折惟忠還若無其事的背靠在竹框邊，現在已全然沒有剛才得意之色。雙手扒拉著竹框邊緣，蹲在竹筐內根本不敢往下看。
反倒是那是最為膽小的夏竦，站在竹框邊緣，一個勁的在給身旁的寇準說著什麼？
寇準也和折惟忠一般無二，兩人此刻面色慘白，就差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一旁的夏竦權然不知，還在那裡一個人喋喋不休的。
查理也是對這位新晉的三司使大為改觀，光是這份勇氣，就值得他們佩服。
當初查理他們幾個相繼嘗試熱氣球的時候，反正弗朗索瓦下來的時候褲襠都是溼透的。
第二快松脂很快燃燒殆盡，夏竦幫著查理將腳邊堆放的松脂放進去繼續燃燒。
“差不多了，我們該下去。”查理阻止夏竦的行為，給他解釋了一番操作流程，“不然我們很可能因為沒有燃料直接掉下去！”
剛才還充滿勇氣的夏竦，突然就慫了。
只得聽從查理的安排，他現在明白為什麼盧瑟會安排查理上來作為操作員。如果都是他們這些人上來，恐怕…不敢往下想了，忽然他覺得小腿肚一陣顫抖，也加入到寇準兩人的隊伍當中。
這其實是正常人的正常感覺，有些人是在上升途中感覺不適，有些人則是在下降過程中感覺害怕。
夏竦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松脂燃燒的差不多了，查理關小了閥門，沒有足量的熱氣進入氣球內部，氣球就開始慢慢的下降。
此時的寇準和折惟忠心裡反而一顆心漸漸落下，終於可以安全著陸了。
然而夏竦內心相反，他是在想什麼時候可以安全著陸？還要多久？能不能安全著陸是一個問題。
三個人兩種心態，伴隨著熱氣球慢慢降落。
那些等候在一旁的傭兵這才上前拽起那根繩索，緩緩的拉扯著。
如果速度太快的話，可能會扯斷竹製邊框，到時候雖然氣球是在往下走，但是會往其他不確定的方向漂移，這就很危險了。
直到一柱香時間，熱氣球的竹籃安全著陸。才有傭兵，將其餘三人小心地扶了出來。
“哈哈哈，站在地上的感覺太爽了！”折惟忠一把推開傭兵的攙扶，重新生龍活虎起來，只是他不知道趙恆等人早就拿著望遠鏡將他們的醜態看在眼裡。
其實等到趙恆他們上去的時候，心裡也是沒底。
“第2批誰上？”盧瑟上前看了眼，陳彭年和曹利用，“老陳要不你可以官家上去一次吧？陳叔你不上去啊？可好玩了！回頭我舒潔姐姐不得拉著你聊這聊那呀？”
陳彭年的內心，原本是強烈拒絕的，但是聽盧瑟提到了自己的小女兒，忽然一種叫做勇氣的東西，從內心萌生出來。
“官家，就由微臣和陳都知陪您上去一次！”陳彭年走到趙恆身前躬身道。
這下趙恆有些坐蠟，若是曹利用等人勸他上去，或許他還能委婉的拒絕，但是陳彭年好歹也是政事堂三巨頭之一，這要是駁了對方面子，以後指不定會傳出什麼話來，弄得君臣不和就不好了。
狠了狠心，衝著盧瑟瞪了一眼，趙恆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上到竹籃裡，陳吉祥陪在他的身旁，身後跟著陳彭年。
三人見查理準備下去，陳吉祥連忙出言阻攔道，“怎麼你下去了？那誰來操控這氣球？”
“這次由我的主人親自為大家操控氣球。”查理不說這話還好，一提到盧瑟，三人的臉色頓時變了，這不是扯犢子嗎？你們居然放心讓一個孩子為官家操縱氣球？這要是出了點什麼意外，誰擔得了這個責任？
但是這種話誰也不敢說出口，寇準這個老流氓正站在旁邊看著他們，手裡望遠鏡帶著。
當盧瑟走進竹籃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
“你確定自己真的可以操縱嗎？”趙恆故意壓低聲音問道。
“這有什麼？我閉著眼睛都能操控！”盧瑟到沒有託大，之前讓查理和弗朗索瓦上去測試的時候，就是他在操控氣球。
“好歹我也操縱過好幾次了，您就算不相信老陳也得相信我啊！”盧瑟口花花道，一旁的陳吉祥咬牙切齒，這是沒人下爛藥，轉而往自己身上下爛藥了？
趙恆果然回頭看了眼陳吉祥，嚇得他連忙低著頭不敢作聲，“陳吉祥可是朕看著一路過來的，肯定比跟你的時間長。你這話說的言不由衷啊！”
就在幾人閒聊的時候，4周的沙袋已經被盧瑟落下。
氣球一陣顫動後，緩慢向上升起，趙恆一個沒站穩，用手扶著竹筐，不小心往下看了一眼，頓時眼冒金星。
陳吉祥也沒好到哪裡去，用手捂著雙眼，好在自己的手還扶在趙恆身旁。
陳彭年早就已經蹲在那裡不動了，別說是看看4周的大好河山，連起身都不敢，小腿肚子隨著氣球不斷上升就一直在顫抖著。
盧瑟搖了搖頭，懶得吐槽他們三個。
這次他刻意準備了一些散碎的松脂，就是擔心自己回頭搬不動又沒人幫忙。
沒有剛才那麼長的等待時間，一整塊松脂已經飛過枝頭。
“看看這附近的大好河山啊！姐夫來看看！一點都不高，這才哪到哪呢？”盧瑟扶著趙恆轉身，“來睜開雙眼，您可是帝王啊！俯瞰自己的王國，回頭您還要熟悉這種高度呢！要是到時候，您坐著熱氣球，伏旱燕雲十六州的時候，想想，那得是多麼壯觀！”
似乎被盧瑟說動，趙恆先是眯著眼，隨後慢慢張開眼睛。
“別往下看，往前看！多美的景色！您站在皇宮裡都未必能享受到如此美景！想必站在泰山之巔也感受不到吧？”盧瑟故意說了泰山，就是不岔當初趙恆封禪泰山這種湖塗事。
這件事陳彭年也是當事人，但是此刻沒人敢直接反駁他。
“姐夫給，望遠鏡，我給你收著呢！”盧瑟將他轉到另一側，“對對對，往那邊看，看到那邊最高的一座建築沒？那裡就是您的大內啊！”
透過望遠鏡可以清晰地捕捉到皇城的位置，當他手裡的望遠鏡往下移動的時候，被盧瑟輕輕扶了一下，重新回到水平面上。
趙恆越看越興奮，全然沒有剛才那種恐懼感。
陳吉祥依舊在旁邊捂著雙眼。
“老陳你也來看看呀！一點都不可怕，習慣就好了！”盧瑟在旁邊一頓的忽悠，“到時候官家檢閱燕雲十六州的時候，難道你不參加嗎？”
“微臣誓死守護在官家身旁絕不離開！”陳吉祥連忙，表達忠心，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雙眼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