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傑的這次傷, 很重。
這一顆炸.彈就炸在他的身邊, 如果不是他撲著她趴在地上, 她會死,他也會死。
儘管如此, 那炸.彈還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跡。
彈片像刀子似的, 把他的皮肉一寸一寸的割開, 留下了戰爭的痕跡。
那張英俊的臉, 此時也因為戰火的原因, 佈滿了傷痕,硝煙混合著血跡, 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卻讓何薇心裡一悸。
他是為她受傷的。
如果沒有他,此刻躺在手術臺上的人,就是她了。
戰火紛飛, 傷員又多,醫院裡就這麼幾個醫生,能夠作她助手的人少之又少, 只有一個小護士能夠幫她。不少的醫生還去了院門那邊去阻攔敵人了, 前面的敵人擋不住, 醫院裡所有的人都得死。
但這時候,何薇所有的心思都在蘇武傑這裡。在她認為,沒有什麼事情,是比蘇武傑的生命更重要的。
一個男人為她擋去所有的危險,把生留給她, 她就是再冰冷的一個人,此時也被深深的感動。
這讓她想起了前世的時候,那些可以後背交給她的戰友們。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極不容易動情的一個人,哪怕蘇武傑做的事情和前世的戰友一樣,但卻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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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友們受傷了,她會傷心,因為他們是自己的戰友。蘇武傑受傷了,她不只是傷心,心臟那裡竟然會一陣一陣地揪著疼。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原來心疼是這樣的一種感受嗎?
此時,她心裡再亂,也不能慌,蘇武傑還等著她給他做手術,搶回命呢。
手術不做,他身上的彈片不取出來,就會有生命危險。
她把心裡所有的情緒全部都隱藏了起來,認真地開始給他打上麻藥,沒有麻醉師,自然所有的工作都必須她來做。她不太放心把這些工作交給那個護士做,護士只不過是一個實習護士,連針都有可能所錯靜脈,她又怎麼可能會把這些準備工作都交給一個不放心的人?
小心翼翼地給蘇武傑打上麻藥,此時的蘇武傑已經呈現半昏迷狀態。
蘇武傑看著戴著口罩的何薇,她的表情他又怎麼可能看不見。此刻哪怕已經虛弱的想要昏過去,但卻依然不放心她,睜開疲倦的眼睛,他朝她微微一笑:“何薇,你放心地做,把我當成你試驗的物件,我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這話沒錯,但此時傳入何薇的耳朵,卻讓她眼眶有些溼潤。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在掛念著她,怕她手術失敗會有心理陰影,竟然提前給她打了預防。如果她手術真的失敗,第一個不能原諒自己的就是她。
這個手術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他只能活。
也不再去想什麼,深吸一口氣,她的心湖已經平靜下來。
麻藥打下去,沒多久,慢慢地起了效果,蘇武傑更有一種想睡的感覺。
之前這個藥沒有下去的時候,他還能夠靠右著意志讓自己不要昏迷,他想要看著她,看著她那張漂亮的臉,哪怕被口罩遮去了半邊臉,他依然想看。
他的內心中,一直不敢真的去愛她。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那個夢才會對她有所關注,還是因為自己確實是愛她的。此刻,當炸.彈就將在她身邊炸開的那一剎那,他的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喊:她不能有事,哪怕他去死,都要保她萬全。
也沒有想太多,這個思維只是瞬間之間,他就做出了決定,撲過去替她擋了那個炸.彈。
哪怕他及時地把她按倒了,但炸.彈的餘威還是傷了他。
傷了他,他卻從心底裡感到輕鬆與放心,傷的不是她,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他終於可以放心地閉上眼睛,哪怕是死,他都甘心。
麻藥發揮著效果,蘇武傑只覺得頭更加的暈,但依然還在堅持著,閉著疲倦的眼睛,怎麼也不願意閉上。
他要看著她給自己做手術,多看一眼都好。他害怕自己萬一閉上了眼睛,還能不能再睜開了,趁著現在還算清醒,多看看她。
他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早明白自己的心思,為什麼不早點想明白自己愛她,非得要為自己找藉口,非得認為是因為夢的原因才會對她那麼關注。
何薇,只要這次我不死,那麼換我來愛你,我一定會好好地愛你,寵你。
他貪婪地看著何薇給她做手術,緊緊地看著,也讓自己不要昏過去。
何薇的動作很熟悉,這是她做過多少次的小白鼠,後來又在曾主任的幫助下,做過很多次的人體手術,慢慢地練出來的。
後來她到了戰地醫院,傷員多的時候,那是少不了她親自操刀的。醫生的醫術,就是在這種大量的手術中,慢慢的練出來,何薇的醫術自然越來越精湛。
此時給蘇武傑做手術,哪怕她心裡再亂,依然做得很穩,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偏差。
旁邊的護士看著何薇在那裡做手術,嘴上沒有說,心裡卻已經佩服得不得了。何醫生的年齡跟她差不了多少,沒想到醫術竟然這麼精湛。人家當幹部確實是有道理的,這樣高的醫術,不當幹部就可惜了。
護士看著她,投過去崇拜的目光。
她的目光自然並沒有引起何薇的注意,何薇現在全部的心神都在蘇武傑的身上,其他人又哪裡會被她看在眼裡。她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怕一個不小心把手術做差了,到時候萬一有一個損失,她跟誰說去,冤都沒處訴。
因為麻藥的原因,蘇武傑並不能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疼痛,甚至因為麻藥,他的視線都恍惚起來。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到最後他只能看到何薇模糊的身影在他的身上動著刀子。
一片,一片……
彈片從他的身上被取出來,帶著血和肉,當地扔在鐵盤子裡。
護士在那邊幫忙擦著汗,仍有汗水滴在了蘇武傑的身上。
蘇武傑那毫無感覺的身上,彷彿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滴落的汗水,灑在他身上的溫度。
他的鼻子甚至聞到了她身上傳來的香味,連著他身上的血腥味,混合著,變成另一種氣味。但他似乎能夠分辨出來她身上獨有的香味,他的嗅覺也只剩下了她身上的味道,就像他模糊的視線只能看到她的身影一樣。
模糊,帶著一種幸福的暈光,讓他眩目。
視線越來越模糊,最後他終於堅持不住,昏了過去。
看到他昏迷的瞬間,何薇呼吸一緊,手摸上他的頸動脈,暗暗地松一口氣,接著手中未完的手術。
他再怎麼堅強,傷得那麼重,自然也熬不住,能堅持那麼久不昏迷,已經是鐵人了。
最後一片彈片被她取了出來,扔在鐵盤子,她沒有讓護士動手,而是親自給他包紮。
包紮的動作很輕,害怕弄疼他似的,小心翼翼地給他包扎著。
“何醫生,他是你愛人嗎?”旁邊的護士忍不住問。
她本來也沒這麼想,畢竟何醫生是個醫生,做手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她就曾經見過她做過很多手術,其中就有一次是自己給當的助手。
但是那個時候,可不現在這樣。何醫生哪怕再保持著冷靜,還是被她看了出來。她看得再清楚不過,何醫生的手再穩,她的呼吸卻是亂的。
什麼樣的情況下,能夠讓一個醫生的呼吸都能亂,那只能是至親的人。眼前的男兵,除了是她的親人就是愛人,親人的可能性不太大,那只就有愛人了。
何薇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和蘇武傑現在的關係有點兒微妙,到底是屬於哪一種關係,她自己都說不出來。
但她知道,就在剛才,她的心亂了,從來沒有過。
是愛嗎?
她沒有愛過,不清楚這種感覺,但絕對不會單純只是戰友的感覺。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有過戰友,但是她對戰友的感情和對蘇武傑的感情不一樣。要說朋友,卻又要多點。
真的是愛嗎?
她又在心裡自我問著,最後連她也迷茫了。
嘆了一聲,將滿是血水的鐵盤子拿了下去,她正要去處理盤上的東西,護士過來,“何醫生,這些讓我來處理吧。”
何薇倒也沒有跟她爭,將手上的東西交給她,就去那邊水槽做手。
取下橡皮手套,她卻依然能夠從手上聞到血腥味,那是被他身上沾上的血腥氣。她一遍又一遍認真地洗著,又洗了把臉。
給蘇武傑打完破傷風針和消炎針,就跟護士一起,把蘇武傑推出了手術室,往一旁的病房走。
臨時戰地醫院的病房很緊張,一間房間裡有時候甚至會住上十幾甚至更多的病人。現在更是沒有辦法,外面還在打仗,作嘔員那是越來越多了,甚至這個臨時醫院會不會存在都不知道。如果援兵沒有到,敵人完全有可能把這個臨時醫院給蹋平了。
安置好蘇武傑,給他蓋好被子,她甚至看著他有一陣發呆。直到有人過來喊她,又有病人需要做手術,她才出了病房。
……
戰火平息的時候,蘇武傑醒了過來。
就好像做了一個夢似的,他的視線依然有點兒模糊。
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前面一個身影正在忙碌著,白色的衣服,戴著口罩,正在處理著推車上的藥。
那個身影,是那麼的熟悉,是他的何薇嗎?
是他的何薇嗎?
蘇武傑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想喊出來,卻發現口有點兒幹。
“何薇……”聲音沙啞難聽,他撐著床坐起來,卻一個平衡沒有控制好,人從床上摔了下來。
後面的聲響,讓前面忙碌著的人回了頭,放下手中的藥瓶,見到他從床上摔下來的情景,急忙奔過去扶住,“怎麼那麼不小心?”
蘇武傑被她扶住,並沒有掉下床,視線貪婪地看著她,還有她的臉。
四目相交,從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愛一個人,也挺不容易的。
恢復更新,爭取更新到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