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埃利克會去格蘭特裡諾老爺子的事務所,還是因為歐爾麥特的建議。
現實對那些真的需要實習鍛鍊的孩子們來說, 的確是有些殘酷的。可是, 埃利克就是跟他們不一樣, 不能拿到一塊兒提。
他沒有跟著誰學習的必要。
在“變強”這一領域,也沒有誰能教他什麼。更何況, 就算無法具體概括出他究竟有多強, 已然站在頂點——他自己深有所知, 並且無需質疑。
總結一下就是。
埃利克到底有多強,他自己也不知道。但知道的是, 自己是最強的,而且,目前看來,只有埼玉能與他一戰。
哦, 他還知道, 自己在因為某件事死去之前,雖然也很強,但還沒有強到現在這個地步。
死了一次, 再莫名其妙復活,實力直接較曾經翻了無上限的數倍。
不要問原因。
這恰好位於埃利克缺少的那大塊記憶區域之中, 大概要等恢復記憶之後,才能夠得知緣由。
“唔,其實按照規律的話,還是有再繼續變強的可能性吧?”
“……什麼規律,再死一次嗎!”
先不說埃利克樂不樂意的問題。
再死一次, 這已經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了。
前面已經說過,此時的他究竟有多強,自己都無法感知完全,因為實在沒有讓他充分透過實踐來確定上限的場地和機會。
如果非要讓這一可能性成真。
那就只能有一種情況。
如果某一天,他和能與他正面抗衡的好友埼玉,出於某種原因,一定要來一場拋下一切顧慮、使出全力不留餘地的死鬥。
那麼,就只會有兩種結果出現。
一種是,他們兩個真的分出了勝負,兩者中死了一個。
另一種結果慘烈無比,當然是他們同歸於盡,同時帶上被驚世之戰連累的這顆星球,大家一起完蛋。
“……”
“這個可能也描述得太可怕了,打不起來的打不起來的,停停停。”
埼玉被這充滿血腥絕望的猜想嚇到了,晃晃頭,直接否決略過。
想都不用想了,他和埃利克得是為了什麼事,才會打成那副樣子啊。
唔。
至少得是他悄悄吃光了埃利克的蛋糕,倒掉了他最喜歡的垃圾食品,還當著他的面說他是長不高的矮子——這個自找死路,想想就覺得世界末日到來的程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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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很想和你打一場啊。”
埃利克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他遇到埼玉的第一反應,就是發出挑戰。
雖說目前來看其實看不怎麼出來,但,埃利克這個男人的骨子裡,流淌的就是爭強好戰的熱血。
男人最開始的模樣跟如今的冷淡頗有差距,幸好本質如此,再變也變不到組成他這個人根本的因素。
就像地底的熔岩被表面的雪山壓覆,平時不屑於響動。直到偶遇能夠激起興趣的對手,平靜如若凝固的熾熱熔漿才會陡然沸騰,爆發而出。
當然了。
能挑起他興趣的對手兼朋友,目前還是只遇到了埼玉一個。
他們就算想比試,也得顧及一下除自己以外的脆弱存在。
稍稍活動一下骨頭都能帶來堪比自然災害的震盪,想認真一點兒——別想了,根本沒戲。
“算了吧,本來就沒有一定要打一架的必要。”
埼玉說。
他們剛跨了城市買完蛋糕回來,此時一邊閒聊,一邊坐在租的房子樓頂吃完。
店員小姐在埃利克的蛋糕上面果不其然多放了兩顆草莓,這待遇,讓埼玉很是眼熱。
同樣是為了變強付出慘烈代價的人,怎麼埃利克就是往令人羨慕的方向——
算了算了,不說了。
蛋糕只是隨便吃吃,兩個男人坐在正常人絕不會翻上來的地方,重點是湊在一起喝酒。
在埼玉把一瓶啤酒慢吞吞喝到一半的時候,埃利克已經仰頭喝光了整一瓶。
跟往常一樣,臉不紅心不跳,神色清冷,酒量大得可怕。
“癟……歐爾邁特給我推薦了一個地方。”
總之,扯了這麼老遠,話題終於又回到了起初的實習地點上面來。
“是他以前的老師,這次特意復出,是為了幫他調、教弟子,哦,就是那個叫綠谷出久的小鬼。”
埃利克跟埼玉簡單說了說,只道歐爾邁特介紹的那個工作室,一共就只有那個老師一個人,而且,主要針對的只有綠谷出久。
如果他去那裡,那老師從歐爾邁特這裡得知了一點內情,不會閒著沒事管著他,還不必忍受去別的工作室便一定會遇到的各種麻煩。
一句話。
這就是個幌子。
有絕對自由的前提在,最適合他的“實習”地點,應當再也找不出除這以外的第二個了。
“那不是很好嗎,還猶豫什麼?”埼玉很不解。
“不是猶豫。”
埃利克自語:“是預感。莫名其妙地覺得有點不對,看起來很輕鬆沒錯,但我去這一趟,可能越是輕松自由,越是得遇上什麼麻煩事兒……”
埼玉跟著他沉思,然後說:“不應該是,無論你去不去,或者去哪裡,都得遇到不少麻煩事情嗎?”
埃利克的手一抖,把送到嘴邊的酒倒掉了。
他跟維持著一如既往呆板表情的好友對視。
沉默,思索,回想。
“……好像還真是這樣???”
“是吧。”
埼玉不知何時把真相看穿了。
反正走到哪裡都會有這樣那樣的麻煩,倒不如找個能稍微清閒點的地方,再找點能有意思的事去做。
可問題是,埃利克能找什麼事做呢?
平時不去上學,他就跟朋友過著死宅家裡蹲式的生活,出門就是便利店和快餐店,毫無“年輕人”該有的激情。
實習期間顯然跟這差不多,不過,如果真把這麼長的時間虛度過去,又難免覺得——
“哦,想到了。”
“嗯?”
“我不是有個弟子麼。剛好趁這個機會,給他來一場正式的特訓算了。”
原來,埃利克想起了他還有一個被遺忘的弟子——實際上並沒有遺忘啦。
在幾乎所有人眼裡,轟焦凍都是毋庸置疑的天才。
少年才十幾歲,在個性上展現的天賦便已相當不俗,是尋常人窮盡一生都無法達到的程度。
可在埃利克看來,拋開天賦不論,心血來潮收下的弟子現在這點水平,實在不太行。
他對晚輩的要求一向很高,一年a班那群小鬼全都包含在此類。
而對名義上的弟子轟焦凍,要求還要再高一截,高得都有些許不近人情。
在此之前,埃利克沒找到機會好好地教育那個小子。
如今,合適的機會看來終於出現了。
“好!徒弟的實力差成這樣,說出去也是丟的我的臉。不錯,計劃什麼的都不重要,就這樣先決定了!”
埼玉:“欸?埃利克,你不打算先問問你徒弟……”
埃利克完全沒聽到他的話,直接帶著滿意之色板上釘釘:“非常完美,這麼一弄,我那些日子總算是有點事情可做啦。”
——等一下,在做決定之前,你都不問問你徒弟的意見嗎?
不必這樣質疑了。
因為埃利克顯然覺得不需要去徵求徒弟的意見。
“猶豫”“糾結”這類詞,果真極少會出現在他身上。在自己滿意的情況下,其他人的意見大有被徑直略過的可能性——這也就是埃利克的缺點了。
但奇怪的是,只針對身邊熟悉的人,他這般雷厲風行,還深有霸道不講道理的架勢,卻基本上沒人對他有意見。
埼玉話說到一半,酒也只喝了半途,就見迅速拍板有了決議的朋友一下站起來,瞧著是神采飛揚,精神奕奕。
他也不覺得無聊了,這就要興致沖沖地過去,找到徒弟知會一聲——
是的,雖說決定他自己先斬後奏了,但起碼的知情權,還是要尊重一下當事人的。
“唰——”
卷著枯葉的風颯颯從身邊衝過,落到背後,掀起了一身涼意。
埼玉再一看,旁邊的人已經消失了。
“酒喝完了!等會兒回。”
隨著話音落下的是空瓶脆生落地的聲響。
人雖然在瞬間去了千米之外的地方,可丟下的這個瓶子難得地沒有咕嚕嚕滾到屋簷下去,而是穩穩地停在了屋頂。
“……”
“好吧。”
男人們的聚會告一段落,埼玉收拾好空瓶,也站起了身。
他被冷風吹著,想到接下來開始,埃利克大概得有很多天不會回來……
哎,要重新老老實實去便利店打工了。
跟朋友混在一起之後,本來過著積極打工與做英雄兩不誤的男人開始不務正業,都快忘記了以前獨自一人生活時是什麼感覺。
不過,從稍有了點起伏的生活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埼玉覺得,他完全能夠適應。
他也沒去過多關注,自己心中其實存在著那麼些許“不適應”——這個事實。
“埃利克大概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先下去休息吧。”
這麼自語著,埼玉提著裝了垃圾的袋子,正踩著樓頂的磚瓦,欲要跳到隔著十幾層樓的地面去。
然而。
他剛抬步。
“唰——”
似曾相識……嗯?就在前一分鐘出現過的爽利風聲,怎麼又猝不及防地出現了
“回來了。”
來和回加起來只用了一分鐘的埃利克說。
回來的還不止是他。
埼玉微微睜眼,跟面上猶帶恍惚的少年對上了視線。
埼玉:“……”
轟焦凍:“……”
什麼叫真正的“雷厲風行”。
這就是了。
轟焦凍是被直接闖入房間的老師單手提走的。
彼時他正在糾結,為自己要去哪個職業英雄的工作室實習。
由於潛意識裡沒有想到埃利克連實習都要帶著他,也沒想到老師會不打招呼徑直上門,少年在一眼看見窗上多了一個銀晃晃的影子時,心中別提有多震驚。
而銀髮少年扣著窗沿,金眸閃爍,唇邊浮起足以讓他人目光凝聚的淺淡笑意。
他只問了幾句話:
“申請表寫了麼?”
“還沒有想好去哪裡,沒寫。”
“很好,不用撕掉再來過了。身上有錢嗎?”
“有,雖然不多。”
“可以,開始收拾行李——算了,不用收了,磨磨蹭蹭的,麻煩。”
就這樣。
轟焦凍在毫不知事由的情況下,被銀髮少年提到了這裡來。
他的衣服還是睡衣,腳上還踩著拖鞋。被冷風吹著,表情都快有凝固的趨勢。
對此,埃利克的解釋是:“反正都要跟著我混,早一天晚一天有區別麼!”
銀髮少年做著代表性的抱胸姿勢,更顯理直氣壯。
“……強詞奪理啊!”
——明顯是擔心這孩子被他親爹截胡,自己這個當老師的插不進去,顯得很沒面子吧。
埼玉又一不小心看穿了真相。
“把人家的兒子還回去啊你!”
“什麼叫‘還回去’,我搶誰兒子了!……等下?你誤會了吧,你以為我幹什麼了?!”
“不你不要說了,埃利克,小心你徒弟看你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影響你的高大形象,咳。”
“搞什麼呢!”埃利克自是惱怒了起來。
他毫不猶豫地辯駁:“少來,我怎麼可能幹出搶別人兒子的事——”
“……”
“啊,卡住了。別說了埃利克,我懂的,你徒弟也懂的。”
埃利克:“…………”
“懶得跟你們解釋!!!”
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恍然外加理解的表情,埃利克相當憋屈,磨了磨牙,再猛地捏拳!
他總覺得,自己是可以解釋清楚的。
可是,為什麼,會在關鍵時刻卡那麼一下?
這種感覺,就跟每次回想起一點記憶碎片時的滋味相差無幾。
格外地古怪,又傳遞著難以言喻的沉悶,便像是從心底深處試探出來,一下扣住了他的脖頸。
難道,這就是,心xu……
……
怎麼可能??!
埃利克不相信。
他心虛什麼?有什麼好心虛的?提拎自己的徒弟而已,有哪裡不對麼!
沒有!
搶人家兒子,更是子虛烏有,他從來都——
……
為什麼……
又!卡!住!了!
把轟小子重新又丟回家的埃利克轉過背,面色忽明忽暗,變得極快。
“總不會,我以前真的搶過別人的兒子吧?”
自語道這裡,少年的臉色又黑了一瞬,顯然絕不肯承認這種黑歷史。
不管了。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略過。
忽視。
必然要當做今日無事發生。
而等到埃利克讓轟焦凍跟著自己提交了格蘭特裡諾的申請,實習就要開始的那一天。
大早上起來,想著自己不用多準備一個人的早飯,可以晚點再去上班的埼玉睡眼朦朧走到客廳,便發現情況有點不對。
客廳裡有兩個人。
一個是他的朋友,任何時候都銀閃閃……哦不,精神抖擻的埃利克。
還有一個,是他朋友的徒弟,表情照樣稀少,但不知為何推著一個巨大行李箱的轟焦凍少年。
他們的反應好奇怪。
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你的東西收好了嗎?”
埼玉:“……欸?”
“行吧,我看出來了。不僅沒收,衣服沒換,臉也沒洗……太墮落了,埼玉!你這個樣子,還像是能與我並肩作戰的男人嗎!”
埼玉:“啥?”
他驚了。
這蓄勢待發,就等一人的作勢。
難不成,等的……是他?
“廢話。”埃利克又展現了他的蠻橫(劃掉)預先做了決定也不跟人說明的霸道一面。
“打什麼工,跟我們一起去特訓。”他還反過來問:“留在這兒有什麼意思?沒意思吧,那就走唄。”
埼玉:“……”
一時間說不出話的異樣感受,也被他體會到了。
或許埼玉自己也有所察覺,變強的後遺症並不只是最淺顯的外表變化,在情緒上,反而更加明顯。
他的情感喪失得有些嚴重,抵達如今這一程度,任何敵人都能一拳解決,已然沒有什麼事情能輕易勾動他的情緒起伏了。
埃利克應當也有這樣的情況。不過,現下看來,是要比他程度輕些。
說了這麼多。
真正想提及的重點,唯有那一個:
此時此刻。
埼玉難有波瀾的情緒,竟出乎意料地起伏了,還是接連跳動的那種震盪。
“我也要去麼?”
雖然,男人的表情還是迷茫的,常被朋友戲稱,跟班裡那個黃頭發小鬼被電傻時的臉一模一樣。
“去唄。”埃利克理所應當地道:“先找找房子,能不能租到一整棟大的。最好離事務所近點兒,唔,還得清淨。”
“租房子啊,可以是可以,但問題是,我們沒多少錢吧。”
“有啊。”
埃利克昂首示意。
轟焦凍便低調地道:“我的零花錢存了很多年,沒怎麼用過。”
埃利克點點頭,面露滿意:“嗯,非常好!先充公,老師我不會虧待你的!”
轟焦凍:“沒事,隨便用吧。”
“不可能白拿你錢的,唔,就當做學費吧。小子,接下來的升級版特訓,要做好吃盡苦頭的準備哦。”
“嗯……從站在這裡的那一刻起,我就有覺悟了!”
這邊奇怪的師徒二人組聊得正歡,埼玉在原地頓了頓,便倒回了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在這過程中,他似乎小小地笑了一下——也許又沒有?總之,沒有別的人看見,也無從證明。
之後,行動效率都不低的三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租房、整理、入住、偶遇對面事務所的老英雄、一拍即合湊一塊兒吃飯等等事項。
——實習第一天就被使喚出去跑腿的少年們啊,你們的預感是正確的。
這場實習之路,註定不會輕鬆。
超市內的打折區域,只是艱苦道路的開端。
實習的第二日。
中午十二點二十三分四十八秒,格蘭特裡諾的事務所門前,埃利克租下的公寓樓門口。
兩個少年不期而至。
一人帶著氣喘吁吁跑了來源才搶到的剛出爐的稠魚燒,兩塊。
一人找了許久的路,才買到位於八條街外的快餐店的漢堡套餐,三份。
“中午好……轟君……”
“中午好。”
同病相憐……啊不,志同道合的少年們打完了招呼,用平靜掩飾了心中的激昂。
他們轉身,背對背。
各回各的地方,各找各的魔鬼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掙扎著加更一下。是這樣的,實習期間有空就多寫,沒空就少寫……唉好累啊
英雄殺手要來了,應該是接下來的又一個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