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這一局遊戲,是埃利克輸了。
雖然遊戲什麼時候改了規則每一個人提前跟他說, 莫名其妙他就成了要被全場追捕的物件——
但是, 從他下意識跳下來, 將漂浮在半空中的科尼接住的那一刻起。
少年便恍然明悟,這一局, 的確是他輸了沒錯。
不為別的, 只因在方才的那一個剎那, 埃利克醒悟了過來。
無論是被“過去”影響到心緒波折,還是將來源於“過去”的忌諱和雜念與之無關的孩子身上, 都是相當沒有意義的行為。
被完全牽著鼻子走,以至於自己的意志遭到嚴重覆蓋……這明明是他最痛恨不過的事。
埃利克終於駐足了。
穩穩接住的小姑娘很聽話。
平日裡對外是有點內向,但對她喜歡的人,科尼一點也不吝嗇掩飾自己的友好和喜愛。
“謝謝, 差點就要摔倒了呢。”金髮小女孩兒眨眨眼, 露出了略顯羞澀的笑容,可她還睜著純淨無汙的大眼睛,語氣不掩天真地問:“雪橇大哥哥, 不喜歡科尼嗎?”
“雪橇大哥哥”大概被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卡住了,以至於沒有在第一時間反對把自己和“雪橇”綁到一起。
埃利克是不可能直接說出“喜歡”還是“不喜歡”的。
換個人的話, 他會乾脆利落作出的回答就是後者了,但面對科尼,兩種選項都只能遺憾地略過。
所以他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彎腰,要把可以自己站穩的小女孩兒往地上放。
“大哥哥一開始, 還給科尼,給大家送了禮物,可是,後面就不常看見你啦。”
“大哥哥不開心嗎?”
突然間聽到如此直接又透著天真的童言稚語,埃利克的眉頭微跳,但還沒打算多說什麼。
可科尼的攻勢還未終止。
她隨後又說:“如果是科尼不小心惹大哥哥生氣了,對不……”
“停!”
埃利克無法再裝作沒聽見下去了。
他中途放棄了把小姑娘擱地上的行為,轉而又把她舉起來,跟自己雙眼平視。
“這些話都是誰教你說的,埼玉?不會有別人了,就是埼玉那家夥吧。”
“哎?”
“居然使出如此卑鄙的招數……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服輸嗎!”
“不關你們的事”,說出來太過冷硬。
而某些觸及心底的話,又不方便、不可能從他的口中說出來。
埃利克說,他不會服輸,但事實上,他還是已經輸了。
——畢竟,再冷心腸(實際上一點也不冷)的人,聽到一個純真少女把不存在的錯誤攬到自己身上,也會為之動容,再而不平的。
“……”
覆蓋在心臟表面的外殼出現裂縫,縫隙由此進一步擴大。
也是因為眼中所見觸動了他潛意識裡最為深刻的裂痕,才讓他忽略了本心,愚蠢地陷入不知算不算魔障的漩渦裡。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真是糟透了。
不過,總比這讓人無法忍受的偏執模樣再持續得更久一些要好。
“嗯?”
被舉起的金髮小姑娘歪頭,在不太聰明的她的世界裡,肯定不存在複雜的心思。
正因如此,女孩兒的雙眼才會亮如明鏡,仿若能將他人繁雜的心靈洗滌。
確實,挺……的。
不是已經說了麼?沉下心不帶排斥的偏見來看,這只幼崽還挺【】的。
【】,就是——挺可愛的,行了吧!
科尼大概看不出來,高高抬手的銀髮大哥哥神色變幻了好幾番,雖然只是眼皮微跳,嘴角微扯這些小動作,但內心變化卻是頗為豐富。
所以。
“……”
“……”
“抱歉——嚇到你們了麼?”
他這次,終於成功地俯身,把科尼放到了地上。
由於彎腰的動作,之前被小姑娘滿心歡喜放在耳邊的小花晃了出來,立時沒了依託,輕飄飄地跟著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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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尼:“咦?”
小姑娘又有些迷糊了,許是不知道雪橇大哥哥為什麼要說抱歉。
花兒躺在腳邊,經此磨礪,嬌弱的花瓣凌亂了幾分。
科尼的注意力暫時被移開了,不過,埃利克卻留意到了某個細節。
落在地上的這幾朵紫色的小花,看起來跟草叢裡時常冒出的野花不太一樣。
之前有見過長這樣的野花嗎?沒關注過,想不起來。
若是硬要往下想,就會覺得可能是見過差不多是一個種類的“野花”,以至於分辨能力都被混淆了。
只不過,應該沒什麼深思的價值。
這麼想著,埃利克便不再分神。
不管科尼有沒有聽懂,他都不打算再多說什麼了,只準備言簡意賅:“遊戲已經結束了,你也該回……”
“——還沒有結束,找到破綻了!”
“!”
可能,他的確是因為心中有愧,才在小女孩兒跟前放鬆了警惕。
無懈可擊的銅牆鐵壁在短暫剎那出現了半絲縫隙,便因此被早就計劃好了的某人抓住了空隙,一舉擊破。
一時間狂風大作,捲起原本安然鋪灑在地的碎花枯葉,還攜帶起了砂礫泥土無數。
——再剎那定音。
宛如時間被削斷了一截,伴隨萬般寂靜,少年被狂風倒吹起來的散發無聲無息地垂落。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了怕科尼的腦袋,然後,超能力嬰兒把縮小了好幾號的手按在了埃利克的肩頭。
直到這一刻,“鬼”捉住了最後僅存的兩個人,捉迷藏的遊戲才算正式結束。
埃利克:“……規則不是已經改了嗎?!”
嬰兒楠雄:“有麼?改什麼了?不好意思,我怎麼不知道。”
埃利克:“靠。”
正待他被好友們的卑鄙震撼得無話可說之時,不遠處傳來了聲聲呼喚:
“科——尼——”
“你在——哪裡呀——”
看來是知道遊戲結束了的大部隊找過來了。
“快過去吧。”
“嗯?賽奇,雪橇大哥哥,不和科尼一起去找大家嗎?”
“科尼,你先去。”
這一次,可愛的小姑娘好像明白了一點點。
賽奇和雪橇大哥哥似乎有小秘密要私下交流,她是乖孩子,所以不能打擾他們。
拖長尾音應了一聲,金髮小姑娘開開心心地跑開了。
單獨留下來的兩人目送她遠去,本來也可以繼續站在原地,將就著說點什麼的。
但是,先有一個人在短暫沉默後表態:“這是什麼詭異的氣氛,又沒吵架又沒鬧彆扭,至於麼?”
“沒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都是埼玉——沒什麼。反正,剛好想起了一些事情,隨便說說就行了。”
於是,實際確實沒吵過架也沒怎麼鬧彆扭、頂多不過心思各異互有隱瞞的兩人達成了共識,將陣地轉移到了其中一人最熟悉的地方。
沒有別的,正是此處唯一的屋頂。
外貌十二三歲的少年與外表一兩歲的小嬰兒在屋脊上端坐,這一幕頗為詭異的畫面,時隔多日,終究再度出現。
不需要刻意的鋪墊,十分自然就能將話茬開啟。
“我承認,我隱瞞了不少事情,其中不乏這個世界的真相。”
“唔,不說都能看出來好嗎。”
“還有別的。”
“你說。
“我用超能力修改過一次這個世界的‘設定’,但因為不確定是否還會出現‘那個’影響,暫時還不能全部坦白,抱歉。”
“這也是早就看出來了的事啊,我還以為有什麼呢。哦,看出來的人不包括埼玉。”
“——為什麼不包括我!你們倆有秘密的事情,我也是早——早地發現了喲!”
“突然冒出來,說到就到啊你!”
沒錯,不甘落寞的某人也來了,一屁股坐到了埃利克右手邊的老位置。
同一時間,埃利克的肩往一個方向下沉,這讓他很想把還有自作主張搭上來使勁兒摁的爪子打飛。
“你說吧,你發現了什麼?”嬰兒楠雄率先發問。
“就問你一個問題。”埃利克也毫不示弱:“對孤兒院對面的森林,埼玉你有什麼看法?”
果不其然,關鍵真相半點沒窺見的埼玉:“啥?”
“森林不就是森林麼,很普通啊,除了樹就只有滿地跑的小動物。”
埼玉沉吟:“我前幾天還去那兒轉了幾圈,提了兩隻兔子回來,就是不知道兔子怎麼會突然消失……等等,不會是你們倆揹著我悄悄吃掉了吧!喂!”
覺得自己發現了驚天大秘密的男人很震驚,也很激動。
他看向兩個好友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和譴責,彷彿在說,悄悄吃兔子就算了,居然不帶上他一起吃!
然而。
他的好朋友彼此對視一眼,又交流了一番只有他們倆才知道的訊息。
之後轉眼,投來的視線竟然都是無語的白眼。
“我就知道你果然忘了,忘都忘了,那還說什麼啊!”
“我忘了啥?”
“沒什麼,忘了你自己是一個笨蛋而已。”
“啊???”
“埃利克,你也太過分了。埼玉忘記的明明是——他還欠了我三百杯咖啡果凍。”
埼玉:“……”
埼玉:“到底誰更過分一些啊。我生氣了哦?那啥,你們就這樣坐著不動嗎,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可惡!我真的生氣了!”
這一天,埼玉仍舊沒有從好友們嘴裡翹出自己所不知曉的內容。
不過,雖然基本上什麼有用訊息都沒有暴露,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說起話來分分鐘變成小學生吵架的幼稚相聲三人組——帶著如此之長的搞笑字首,又回來了。
幼稚就幼稚吧。
只要完完全全地互相信任,就沒什麼不好?
哦,有一點差點忘了。
埃利克最後似是想開了不少,到底對友人們透露出了自己一時過不去的真實想法。
意外地跟小孩子們沒有多大關係,更多的,關乎於——
“那家夥……簡直壞透了!”
“誰?過去的失憶前的你?”
“無恥。”
“啥?”
“可恨!噁心!簡直氣死我了!”
“哎?”
正當朋友們大為震驚,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從何安慰起的時候。
低著頭,把拳頭捏得咯嘣響的銀髮少年想到可恥之處,已然忍無可忍,面色更是出奇地紅。
“居然,讓十幾歲的女孩子天天熬夜批公文,自己天天帶著五歲小鬼跑去酒館喝酒,搶走別人的酒不給錢就跑……”
“這傢伙……這傢伙!太給我丟臉了!!!”
……
……
“——所以你這幾天都在糾結個啥玩意兒?!”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埃利克和過去的埃【】面對面,兩人百分之兩百會互相嫌棄
埃【】:這矮子誰?!
埃利克:黑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