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石大亨最不想見的就是祁凌。
遊戲想攻略合夥人，那是遊戲的計劃。他從骨子裡，就欣賞不來祁凌這樣的女強人。
他瞻前顧後，又不想立刻丟掉了這份工作。
哪怕明知道現在轉行去做廚師，賺的肯定會比一個小維護員賺的多，他心中卻另有考慮：誰知道身體裡的傢伙什麼時候會不會突然消失？
沒有遊戲的幫助，以石大亨在廚師行業的悟性，用不了半個月就得餓死在大街上了。
站在“副廠長辦公室”的牌子前，他深呼吸。
然後輕輕敲門。
才敲了一聲，就聽見祁凌的高傲聲線：“進來吧。”
開門的時候，石大亨看見的是挺著脖頸、精神振奮，眼睛銳利得像是老鷹的職場女強人。
關門的時候，他發現，這不是老鷹，而是只正在洩氣的河豚。
祁凌沒形象地躺在辦公桌上，自怨自艾說：“石大亨，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當廠長……”
石大亨很想承認：“是——不是那得看你內心的真實願望。”
“這時候也就只有你能安慰我吧。”祁凌輕輕嘆了口氣，扶著下巴，靜靜地望著石大亨，把他盯得渾身上下直發毛。
眼前閃過提示：“【合夥人】祁凌好感度上升。”
祁凌轉頭看向電腦，開始在鍵盤上忙碌起來，邊打字邊說：“我一會給你份測試申請表，你去找裝置科張科長列印出來，然後去找……新廠長簽字，他同意了，廠子就能立刻批款做新產品線的實驗。”
噼裡啪啦——
修長的手指在黑色鍵盤上紛飛的模樣煞是好看。
“哎？電腦好像壞了！”祁凌皺起眉毛：“怎麼亂跳字的？石大亨你過來幫我看看。”
石大亨不愧是專業的電腦程式設計師。
都不用瞄螢幕，看祁凌一眼就知道是哪裡出的毛病。
他低聲道：“那個，你低頭看一下，那地方壓到鍵盤了……”
祁凌低頭連空格鍵都看不見，只能看到領口的釦子和弧形的傲人曲線，她老臉一紅，裝作熟視無睹，極為認真地點著頭：“工作能力不錯，值得表揚。”
羞紅蔓到耳朵根。
她悄悄往上抬了抬，挺沉，沒辦法也沒用，只能盡力讓身體往後靠，這樣才把鍵盤從沉重的壓迫中解放出來。
一份電子版的測試申請表被傳輸在隨身碟中，遞給石大亨時，祁凌突然叩住了他的手指。
隨身碟被夾在兩個人的指縫間，逐漸升溫。
祁凌說：“石同志，週末陪副廠長去看個電影，散散心。”
石大亨像摸到了熾熱的鐵，閉眼睛視死如歸答道：“任由處置！”
他終於逃離了辦公室。
遊戲很費解：“你是不是有病？”
石大亨罵：“你丫才有病！精蟲上腦，那母夜叉是我這等級能刷得了的嗎？”
遊戲冷冷道：“請不要侮辱一位職業玩家的專業素養。攻略紫色品質的【合夥人】，能帶來的好處數不勝數。我在努力，你卻在拖後腿，意識裡全是抗拒和反駁！”
他第一次見遊戲這麼生氣。
轉念一想，這與他曾經在玩手遊時的心態，又有什麼不同呢？都是為了勝利和向上攀登，這種情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畢竟在成為美食王的道路上，艱難困苦數不勝數，他也是在努力嘛……
“老子說了，要日遍天下美女！”遊戲還在大腦中叫囂。
“我特麼——”
這就是一個中二病晚期、意淫癌轉移全身的重度網癮患者，石大亨放棄了與遊戲正常溝通的想法。
石大亨的賬號登入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他要抓緊這段時間，做好溝通和協調的工作。他可不放心把人際交往的事交付給遊戲這個暴躁老哥。
半路。
石大亨偶然碰見了裝置科的小鄭。
小鄭愣了下，然後趕忙小聲告訴石大亨：“你小心點。新來的韓廠長在整人，凡是和咱們祁廠長站一隊的，最近都倒了不小的黴。瞧你這方向是去裝置科？張科長老骨頭，肯定見風使舵，給新廠長當狗……”
小鄭和石大亨一起來到裝置科。
裝置科人氣寥寥。
張科長是廠子的老人了，在廠子裡勤勤懇懇幹了三十多年，半輩子的情感全傾注在了罐頭廠。全廠上下，都知道張科長是多麼固執的老家夥。
他端著茶缸，仔細審閱石大亨拿過來的申請表。小鄭站在旁邊。
許久。
張科長緩緩道：“要引進新生產線的話……這廠裡可沒那麼多錢了。”
石大亨說：“不需要廠裡出錢，我出裝置，以物資入股。”
“嗯？”
張科長搖頭：“這不合規矩。而且廠房沒那麼多地方，如果要搞新生產線，那些老的裝置賣也賣不出去，就要白白扔掉了，太可惜。”
小鄭面露難色，他望了石大亨一眼。
遊戲在石大亨腦中狂喊。
“一定要搞出生產線，財富值不到100萬，無法開啟下一章節劇情！”
“幹掉這個紅名怪！”
“竟敢阻撓我！”
“老子要搞生產線啊啊啊！”
石大亨感覺腦子裡像是塞了個聒噪到極點的定時鬧鐘。
但張科長的態度，似乎真的跑到了韓廠長的陣營中。
他誠懇勸道：“這條生產線用不了廠子多少錢，只需要一些簡單的人力，調配師傅我能找得到。”
張科長還是搖頭：“你知道當年老廠長搞這些裝置的時候，花費了多少心血？就這樣放棄，我不能接受。”
小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還不是怕韓廠長怪罪……”
張科長面色不變，似乎沒聽見。
石大亨再勸：“除了主打的經典鴨梨罐頭，其他生產線的產品都在虧損。這樣下去，再不求新求變，恐怕——”
他故意停頓幾秒。“大鴨梨罐頭廠，要徹底破產重組了。到時候廠子還在不在這都說不定呢。”
沉穩如斯的張科長，握著茶缸的手不知怎麼顫了顫。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凌亂的腳步聲。
韓廠長來了！
這個意氣風發的中年人，才進屋，第一件事就是告訴張科長：“近期所有費錢的裝置專案全作廢。以後新裝置的事全得有我的蓋章，扭轉虧損很重要。”
韓一倫瞧見石大亨，他眯著眼睛回憶了陣，突然笑道：“這不是咱廠裡的石程式設計師麼，幸會幸會，你裝置科做什麼？哦，我聽說你的想法了，年輕人有雄心壯志是不錯，但太焦躁也不好。新生產線的事啊，先放一放……”
石大亨面無表情。
小鄭低著頭，面帶絕望。他認為只有祁廠長才能救得了廠子，可現在看來，在韓廠長的一言堂下，什麼都做不了了。至於張科長？肯定還給韓一倫當狗！
這時——
張科長忽然硬邦邦道：“韓廠長，裝置的事向來歸裝置科管理，廠章裡寫的清楚。您一來就要變規矩，不好吧？”
韓廠長先是愣神，隨後搖頭大笑道：“早聽說張科長固執，百聞不如一見！那就改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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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也沒露出更多的惱火，跨大步離開了裝置科。
小鄭望著硬骨頭張科長，似乎隱隱理解了他的固執，究竟為的是什麼……
張科長對石大亨說：“申請表呢？拿過來，我幫你蓋章。”
咚。
一個紅彤彤的印章蓋在了白紙上。旁邊，還附著張科長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