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為所動。
“請稍等，很快就帶您回去。”
他們語氣淡定，彷彿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是殺人，而是清掃地上的垃圾。
六芒星慘白色的光芒到達頂峰，能夠毀滅一切的射線無聲卻激烈地朝時末和雪莉激射而去。
“住手啊！”
愛莎尖叫著，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剛剛認識的兩個人，在頃刻間化為魔法下的亡魂。
雪莉緊緊攥著輪椅把手，死亡來得太過突然。
她還沒來得及悲傷不甘，只能直愣愣站在原地等死。
愛莎閉上眼睛，不敢繼續看下去。
良久，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只是這聲音裡，似乎帶著些許憤怒，以及失望。
“在布拉德，生命是不是太不值錢了些？”
愛莎睜開眼睛，發現手上自家僕人的束縛已經消失。
她回頭，那兩個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的僕人，眼裡滿是驚恐。
他們的身體無法動彈，用眼神向愛莎求救。
也只有臨近死亡的時候，他們才會恐懼，長期的養尊處優，讓他們從骨子裡蔑視貧民區生存者的生命。
儘管一開始，他們也是從貧民區出來，由於天賦被伯爵選中的。
愛莎的眼裡露出驚喜。
“對不起大人，衝撞了您，我們向您道歉！我們是布拉德領主大人的家僕，此次確實為執行領主大人的命令......”
在布拉德執法遇到阻攔，只要報上領主的名號，誰都會給他們一個面子。
“對不起啊，你是哪家的，我下次去找你玩！”
愛莎大聲說著，大眼睛忽閃忽閃，她以為時末也跟他一樣，是偷偷流出來玩的貴族家少爺。
只是很快，眼睛就閃不動了。
“我管你們執行誰的命令。”
憤怒的語氣消失得很快，取而代之的，黑色冰涼的汙濁火焰將從那兩個人的胸膛開始燃燒，而後逐漸侵染全身。
其中一個黑衣人的手明明抓著愛莎，但是火焰卻繞過愛莎的手臂，只給她留下冰涼的觸覺。
“啊——”
慘絕人寰的叫聲，誰都不會懷疑他們如今正承受的痛苦。
時末卻將視線放到愛莎身上。
她感覺自己似乎正被一隻恐怖的兇獸盯著，那兇獸的威嚴遠超過她父親沉下臉的嚴肅。
她感覺到死亡的氣息。
盯著她的那個殘疾人，似乎在很認真的思考，究竟要不要殺了她。
兩個人形物體倒在地上，最後化為飛灰，身上的金幣落在地上，發出清澈的脆響。
他特意留下了這些。
愛莎感覺雙腿無力，撲通一下跪坐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眼睛裡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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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金幣撿過來。”
【他依舊還沒有決定究竟是否殺掉自己。】
這一個想法忽然出現在愛莎的心裡。
“不要......”
她雙手撐著上半身，腳上卻用不上力，用力往後挪動，甚至都不顧地上的骯髒。
“這不是在詢問你的意思。”
愛莎發現自己無法往後爬了。
明明那個雙腿殘疾失去了一隻眼睛的男人離自己那麼遠，但那只漆黑色的眸子就像湊在她面前，審視她的靈魂。
“唔......”
她的眼睛裡流出眼淚。
這輩子還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為什麼會有這麼恐怖的人？
明明是個殘疾人，明明還瞎了一隻眼睛，明明身後還有一個嚇得不敢動彈的兔女人。
可就是這麼無害的打扮，讓她產生了無邊的恐懼，只要再看一眼，她就會因為恐懼而窒息死掉一樣。
什麼都不用做，只是靠說話，靠眼神，別人的性命就這樣突然的沒了。
魔法呢？
法陣儀軌呢？
各種思緒在她的腦子裡混亂成一團，拼命想要表達出來。
平時的大小姐脾氣在此刻也沒有作用，只會讓她死得更快。
如果用跟自己父親撒嬌時的語氣呢？
不可能的，就算是死也不可能的。
她慢慢地，顫抖地爬到兩個已經變成漆黑色灰塵的土堆面前，強忍著要讓人嘔出來的恐懼與噁心。
伸手去那些灰堆裡面，扒出來金幣，銀幣。
手很快就粘上了他們的骨灰。
愛莎的胃裡面抽搐了一下。
忍著，不能吐出來。
不然只會更加噁心，那兩堆焦灰混合著嘔吐物，只要想想，這輩子都喝不下芝麻糊了。
她爬著慢慢來到時末面前。
其實她中途是想要站起來的，奈何卻站不起來。
心裡用力喊了無數遍：站起來啊，鼓起力氣啊，翻牆逃出來的時候，腿不是很有力氣很利索的嗎？
但是這個時候的腿並不聽話。
她只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很醜，她從來沒有這麼醜過。
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
犯錯就要被罰，被打屁股只能哭不能亂蹬腿。
“給你！”
她一隻手用力將身體撐起來，另一只手將金幣遞到時末面前。
時末看一眼雪莉，雪莉馬上回過神來，將愛莎遞過來的金幣接住，然後放進時末的錢袋子裡。
兩個女孩的手都略微在顫抖。
愛莎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力氣，雙手撐住地面，慢慢的站起來。
“布拉德領主是你的父親？”
“嗯。”
愛莎小聲的回答。
時末又思考了一會兒。
“布拉德領主......”時末細細咀嚼著嘴裡這幾個詞語。
“想要活著，還是像他們兩個一樣死掉？”
“撲通。”
好不容易站起來的愛莎，雙腿一軟又跌倒在地。
“我...我想要活下去。”
她睜著明亮卻沾上水霧的眼睛，試探著說道。
“想要活下去，那就做我的僕人。”
“我......”
她想要反駁的，但是不敢。
“如果不是你剛才姑且算是阻止了他們，而且還是布拉德家的人，現在你會跟他們一樣。”
時末抬起那只眸子看一眼地上兩堆黑灰。
這時候起了晚風，黑灰被風裹挾著，一點一點消散。
“看來你的尊嚴不允許你當別人的僕人。”
時末沒給她多少思考的時間。
愛莎感覺身上開始發涼，漆黑的火焰似乎在她身上燃燒。
剛才接觸到那家僕身上火焰的手腕，冰冷得像是被什麼東西重新束縛。
“我願意！”
愛莎閉上眼睛，將恐懼用力喊了出來，似乎是發洩，可語氣裡還是帶著顫抖。
“很好。”
肌膚上冰涼粘稠讓人噁心的觸感消失。
“告訴我，你的名字。”
“愛莎...愛莎·布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