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海族人已經不能算是活人了，不過也不算是活死人。
他們的神識還在，但是已經不是他們自己的神識了，因為每個人的神識幾乎都是一樣的。
無論男女老幼，聽到動靜時，會在同一時間抬頭，看過四腳蛇，然後同時又把頭低下去。
本來是正常無比的動作，但是足足上千人，一起一伏，連目光都是一樣的，又一點聲音都沒有，看得人渾身發冷。
糖糖緊緊地捂住了嘴巴。
四腳蛇慢慢往前走去，路過一個帳篷的時候，還能聽到裡面的人在說話，說的是海族的語言：
“他娘的，都在這住了一年，怎麼還沒有訊息，到底打不打？不打，老子打！”
“你是不是瘋了？那邊沒派人來，誰敢違抗命令？這麼多半死不活的人，你控制的住？”
“要不是這幫天殺的海族族軍難纏，取了神識都不肯聽話，至於搞成現在這樣？還是梁國的狗官和軍隊好收拾。”
“忍忍吧……外面什麼聲音？”
“還不是那個四角怪物，又到處走了，不用管它。”
然後一個人影投映到了帳篷上：“不行，我得出去看看，今晚總感覺不安穩，要出事。”
另外一個冷笑了一聲：“能出什麼事？誰都不知道瘴氣林被搬到這裡來了，還能有鬼？”
有人從帳篷裡出來了，挑著燈到處看了看，還看了一眼到處亂逛的四腳蛇：
“梁國的鳳宸月南巡，馬上就要到安和州了，在她眼皮底下，不能不防。”
帳篷裡的那個也跟著走了出來，冷笑一聲：“一個小丫頭而已，就知道吃喝玩樂，搞些離奇古怪的事情，不足為懼。”
“她可是天命鳳凰女，術法修為入了帝尊宮，那也是七八等的國師，普天之下有幾人？”
後面那個一點也不在乎：“這不是還沒來，等明天就把著瘴氣林搬走，等她去了梁西十二州再搬回來不就完行？”
前面那人又看了眼四腳蛇，怎麼都不放心：“不行，馬上就搬，離安和州越近，我這心裡越不踏實。”
後面那人嘟囔了兩句，一起走進帳篷裡去了。
四腳蛇揹著四個人繞著瘴氣林走了一圈，把這裡看了個差不多，這才把他們送了出去。
站在地道的入口，四腳蛇依依不捨地蹭蹭糖糖，還揪下來身上的一片鱗甲送給她，輕輕地把她推進了地道裡。
糖糖伸出小手摸摸它的頭，小聲地說：“以後糖糖會帶著甲片去找你哦，等著糖糖。”
四腳蛇點了點頭，還張開了嘴，像是滿足地笑了一下，目送著他們離開。
原路返回，唐姣已經在井下等得滿頭大汗了，看到他們回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殿下，少主，找到失蹤的人了嗎？”
糖糖手腳並用爬出井口，看著天邊微露的晨曦，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被扔進瘴氣林的沼澤裡喂四腳蛇了，找不到了，打道回府。”
趁著街上人少，大家迅速溜回了客棧。
聚集到一間房裡，一面聽雪海容稀里嘩啦地往身上澆水擦洗，一面說著瘴氣林的事。
“塗蒙燕和燕歸哥哥到川州府前，最後去的就是海嶺府。”
糖糖看看燕歸，發現他沒有異常的反應，這才繼續說：
“他們和一些黑袍國師將海族人訓練成了半死不活的人，就駐紮在那片瘴氣林裡。”
“原先海嶺府的駐軍和官衙裡的人早就被充作了活死人，帶到了帝尊宮，而剩下的海族人就是為了開戰後，從背後突襲大梁。”
唐必皺眉，下意識地遠離了燕歸一些：“這麼說，這個海嶺府就已經不復存在了？帝尊瘋了嗎？”
糖糖搖搖頭：“這個不是帝尊提出來，是塗蒙燕，唐必師兄你還記得塗蒙燕說過，要完成一個計劃嗎？”
唐必點頭：“知道，那個計劃……難道是……”
“對，為了打敗玄武軍，向帝尊表示忠心，她和羌君要把整個羌國的百姓變成活死人。”
唐姣點點頭：“當初奴被迷惑，他們也想要這樣毀掉整個鮫人和鮫妖國。”
“但是鮫人鮫妖生性單純，即是被搶走神識也不會受到驅使，所以他們就想辦法把其他人的神識強加給我們，以此來慢慢控制。”
糖糖狠狠地揮了揮小拳頭：“這個惡毒的壞女人。”
唐必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如果一整個羌國都是活死人的話，那麼大將軍王的玄武軍也未必是對手啊，這……”
糖糖點頭：“你說的很對，他們就是想毀掉將軍爹爹的玄武軍，然後長驅直入，打進京城。”
“瘴氣林裡的軍隊在羌國的活死人攻入京城後，就會從安和州的地道湧入城中，飛快地把安和州的百姓也變成活死人。”
“然後他們就這樣一個州，一個州地毀掉，進而是整個大梁，這就是他們的計劃。”
唐必聽得渾身發冷：“加上大將軍王被困在鮫人國，就算狄國戎國和齊國有援兵也來不及，大梁是從內部瓦解的。”
“是啊，這麼大的一盤棋，他們早就想好了。”
糖糖用筆在紙上畫了個棋盤，又畫了幾枚棋子：“看，我們已經在棋局裡了。”
唐必沉默半晌，看向了燕歸：“蕭少主曾經作為棋手，有何高見？”
“我不過是棋子，小唐大人謬讚。”
他冷冷淡淡，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唐必的目光充滿了懷疑，想了一下問糖糖：“殿下南巡還要繼續嗎？”
“繼續。”
糖糖堅定地說：“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秘密。”
“從安平州離開之後，你們繼續跟儀仗南巡，糖糖回京城找太子哥哥商量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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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糖糖個唐必異口同聲地問。
唐必的手一抖：“殿下請講。”
糖糖鼓鼓小嘴巴：“如果真的打起來了，你和唐姣姐姐就去找千雙和霧詞姐姐會和。”
“大家就在安和州守護百姓，堅決不能讓那群不死不活的人殺進來，糖糖會帶著援軍來的。”
唐必點頭：“好，殿下放心。”
唐姣急了：“那殿下和少主，你們……”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燕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