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有了郝知恩和金天絕對的共識，並不代表此後會步步順遂。 在接觸投資方和播放平臺的過程中，即便有了政府相關部門的扶持、面面俱到的策劃案，以及金天難得自己給自己打下滿分的樣片，今典策劃仍屢屢碰壁。 個中原因，金天曾一語道破：“郝知恩，是你過於樂觀地估計了形勢。”“ 我過於樂觀？”當時，郝知恩仍不服氣，“你知道嗎，很多時候，尤其是在職場上，女性天生的感性和直覺有利有弊，但總的來說弊大於利，這使得男女平等很難不形同一句空話。我在這個戰場般的職場上生存了十一年，為了不止步於生存，為了消除‘女性’這個標籤給我帶來的不利，始終要遵守一個原則，那就是用依據說話。”“ 那請問，你這一次的依據是？”“ 我對陳柏藝術館情懷的估值……” 話一說出口，郝知恩便知道了，她這是自相矛盾。紀 錄片的市場，對她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領域，但即便是摸著石頭過河，她也能摸出受成本、受眾和渠道方所限，這裡的每一筆投資，更像是一場豪賭。 小製作難免泥牛入海。 大製作更有可能血本無歸。 若沒有“情懷”二字，哪個投資方會自討苦吃？將 情懷和依據劃等號，她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然而，找到這個中原因，郝知恩沒有打退堂鼓。她 迎難而上，能拿下北極星影片，這大大出乎了金天的預期，也算將將過了她自己的及格線，這才有了這一場三方會議。 卻不料，北極星影片打了個突襲，要增加他們作為渠道方的佔股比。 容量被一砍再砍，這又要增加佔股比？郝 知恩身經百戰，雖不至於當場撕破臉，但話裡話外也擺明了此次合作到此為止。散 會後，她拿金天當撒氣筒，對他大發雷霆。金 天又哪裡會和她斤斤計較，先看她氣鼓鼓得七竅生煙，再看她踱來踱去，最後，將領帶一鬆，一攬她的肩，將她帶向了自己：“親愛的，我還是不懂女人心，這個時候，我是該以公事為重，還是該哄你？”“ 我建議你都試試看。”郝知恩仍板著臉。“ 以公事為重的話，你至少要接受騎驢找馬……”“ 騎驢找馬的本質是退而求其次，免談！我看你還是哄我吧。”“ 那就更好辦了。”金天隨手拉過來一把椅子，“站上去。”郝 知恩不明就裡，卻也爽快地站了上去。 緊接著，金天又敲了一下會議桌：“繼續。” 郝知恩沒二話，扶著金天的手，從椅子邁上了會議桌。 等郝知恩把握住了重心，金天鬆開手，後退了兩步，背靠著整面的窗，雙手插在褲兜裡，唇角帶著笑，眼底滿是溫柔：“我有沒有說過你活得就像個女王？”“ 你不止一次這樣挖苦我。” “誰說是挖苦？” 郝知恩乾笑：“莫非是讚美？”金 天毫不吝嗇地點點頭：“郝知恩，你代表了所有平凡，卻又努力超越平凡的女孩子。你們的美麗、財富、成就，都是你們用慾望埋下的種子，用堅持灌溉出的參天大樹。在這條並不好走的路上，你們時常會失去一些本不該失去的東西，比如適當的享受，比如偶爾的脆弱，也比如別人的理解。注意，我說的不是別人的仰望，而是理解。久而久之，你們會用不在乎偽裝自己，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句話就是，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這句話有錯嗎？”“ 沒錯，錯就錯在美麗、財富、成就不該是你們努力的終點，幸福才是。” 郝知恩的嗓音高了八度：“你說我不幸福？” 金天卻有理不在聲高：“我是說……你是我的女王，我對你的欣賞、愛慕、擁護，讓我會把你的幸福當作我努力的終點。不僅限於你，這個世界上還有不計其數的女王，都會遇到她們獨一無二的騎士。當你們喊打喊殺地走自己的路，我們會說穩住。”“ 吻住？”郝知恩會錯了意，心尖一顫，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金 天失笑，走回到會議桌，用大而溫熱的掌心撫上郝知恩的腳踝：“不是吻住，是穩住。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你們都懂，可惜，懂不意味著做到。那就讓我做你旅途的風景，你偶爾放慢腳步，看看我就好。”聰 慧如她，他點到為止。比 如，曾在同一起跑線上的對手上個月買了三百多平米的房子，位於市中心；下屬背了個她捨不得剁手的名牌包；幾個老同學談論的一名以色列導演她聽都沒聽過…… 比如，始終有議論紛紛說Karen郝離開了樂享集團，光剩下小打小鬧。比 如，趙唯一的學習從中游淪為中下游，還越來越覺得鋼琴課是一種負擔。比 如今典策劃此時此刻面臨的難關。 更比如歲月真的是在火燒屁股，真的有很多人在三十三歲比她功成名就，如今再走出去，也有很多人未到而立之年，便與她平起平坐。有大把的人比她幸運。也有多少的孩子比趙唯一更得天獨厚。危機感真的會有。她有權悲觀、焦急、憤怒，被人比人，氣死人，甚至急不可耐地要做給誰看。 卻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要她穩住。良 久。郝 知恩噗嗤一聲笑出來，俯視著金天，適才的盛怒漸漸化為烏有：“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騎士？旅途的風景？真是既英俊，又山清水秀啊？”金 天一挑眉：“那我不得不說……女王好眼光。” “你這些話是哄我？” “哄你，不代表不是真心。”郝 知恩從會議桌上一跳，跳到金天的身上，雙腿盤在他腰間，緊摟住他的脖子，鼻尖幾乎蹭著他的鼻尖：“真的嗎？我要做的，真的只是穩住嗎？我信你，你可別騙我。”金 天輕吻郝知恩：“我用三年的時間，一直在對你說這兩個字，不是放棄，也不是再堅持一下，只是穩住。郝知恩，你不必從成功中獲得幸福，我要你一邊成功，一邊獲得幸福。” 也不知道是金天說得句句高明，還是郝知恩對這樣密密麻麻的輕吻情有獨鍾，總之，她受用得很，像是在無形的地方有個堅硬的殼，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縫。卻 足以讓陽光照進來。女 王，郝知恩悄悄玩味著這兩個字，幾乎懷疑自己的頭上會不會真的長出一頂璀璨的王冠。 而倘若要她在這兩個字前加一個修飾語，她會不假思索地說，幸運的。 沒錯，她想，她應該是一個幸運的女王。盡 管金天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不計其數的女王，都會遇到欣賞她們、愛慕她們、擁護她們的騎士，她仍覺得，她能遇到他是何其的幸運。 還是那句話，上輩子，她該不會是拯救了銀河系吧？那 麼不妨就信他一次，永遠不放棄，卻也未必需時時緊咬牙關，當順境過後難免逆流，當倦了、輸了、痛了，做一個幸福的人，才不枉從考驗中脫穎而出的那種種讚歎，不枉自己全心全意愛著的每一個人，不枉對方賜予的同等的，乃至更多更多的愛。（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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