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電影有很多，有些是因人成戲，有些是因戲成人，劉楓和秦文淵看了劇本之後就直覺《無間道》不會差，但真正參與到了拍攝之中後，才確定了這部戲有成為經典的可能。
楚陽的導演技法不算高超，最起碼跟他們合作過的幾個頂尖導演比起來還有些差距，但他腦子裡好像裝著一部電影，從光線到臺詞、從動作到表情好像都裝在了他腦子裡。
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種很恐怖的天賦。
當然，楚陽聽到這種評價的話恐怕只會嗤之以鼻。
屁的天賦，開掛而已。
雲千尋第一次來探班，大家都挺識相，儘量避的遠遠的，給他們留出空間。
“這皮衣挺個性的哈，蠻好看的，就是髮型頹廢了點。”
“古惑仔嘛。”
“……你沒事總敲手指幹什麼？什麼時候落下的毛病？”
“大姐，這叫摩斯密碼。”
雲千尋顯然也是知道這東西的，道：“好傢伙，入戲那麼深，敲的是什麼？”
楚陽把打著石膏的左手舉起來，邊拿右手手指在上面輕輕敲擊邊解說道：“小姐姐，又漂亮了哦。”
“……以前只知道你嘴甜，沒想到手指也挺會撩的。”
“……你好懂啊。”
“什麼懂？”雲姐姐一臉懵懂，直覺楚陽想歪了，但又想不到哪裡不對勁，“你腦子裡是不是在想什麼髒東西？”
“明明是你太汙了。”
打情罵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休息時間結束，楚陽和劉楓的第一次正面對戲開始了。
天台。
“來了啊。”楚陽鬆鬆垮垮地站了起來。
“你說，光是傷人你就被抓了多少次？”劉楓走到楚陽身邊，靠在欄杆上看著他，“你是不是真的心理變態？你忘了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看你是越來越像個黑澀會了。”
劉楓最後一句話出來，秦文淵和楚陽都同時一愣。
這傢伙，加戲了。
最後這句“越來越像黑澀會了”在劇本上是沒有的。
有些導演很討厭這種行為，但楚陽並不禁止這種自由發揮，只是敢在他的戲裡真玩的不多，劉楓算是第一個。
心下驚訝，但表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楚陽眼裡閃過一絲疲憊，聲音低沉地接了下去，“不像會死人的。”
秦文淵抱著肩膀，嘴角帶笑，“這兩傢伙，有意思。”
和其他人不一樣，他不僅把自己的臺詞背下了，連其他主要角色的也記得七七八八，這場對手戲他甚至把陳永仁和黃志成兩人的也記了下來，但其他人可沒這個閒功夫，不知道場中兩人已經完成了一次額外的交鋒，只當秦文淵在客套。
看來就算是秦老師這樣的老藝術家也不能免俗，都學會拍導演馬屁了……
掌鏡的副導演見楚陽順利接了下去，也就沒喊咔，兩人繼續往下演。
楚陽雙手搭在欄杆上方，時不時用右手撓撓頭、摸摸臉，要不就是臉上的肌肉微微顫動，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把小混混的神態演繹得淋漓盡致。
但從劉楓出現到現在，他一眼都沒看過自己的這位上司，除了剛才一閃而過的疲憊外，他的眼睛一直毫無波動地盯著地面，幾乎沒有向外表現任何情緒。
一直到情緒開始爆發。
“明明說好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
“就快十年了，老大！”
楚陽像被刺激到了一樣，突然轉頭，一邊說話還一邊用手指指著劉楓，表情裡說不出的委屈和憤懣。
本來是一個前途無量的警校尖子生，卻被選去當了臥底，一當就是將近十年。
如果這十年裡他能像一個正常學生一樣畢業，一樣從警，一樣升職，那說不定現在在這裡訓斥下屬的就是自己。
大家都從他的肢體語言裡讀懂了他的委屈。
為什麼是我？
面對陳永仁突然的爆發，黃志誠也心軟了。
“你對我態度好點行不行……”
“好，咔！過了！漂亮！”
楚陽來到監視器前，看了一下剛才的表演，滿意點頭。
天台是《無間道》裡最重要的場景，這場戲也是全篇重頭戲之一，哪怕考慮到了自己和劉楓都是老江湖，應該會很順利，但他還是預留了足足三天來準備慢慢磨。
沒想到還是小看了自己……
雲千尋不懂什麼表演，只是覺得楚陽剛才帥慘了，忍不住拍了張照，想發朋友圈炫耀一下，但又怕楚陽不想劇照洩露出去，一時間憋的有夠嗆。
這個天台有兩場戲。
除了剛才這場之外，還有一場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之後黃志誠被害的劇情。
這場比前面那場還重要，第二天兩人都拿出了最好的狀態。
演戲也是講棋逢對手的。
像《我是傳奇》那樣的獨角戲固然過癮，但像現在這般的高手過招同樣令人著迷。
這場戲有了些磕碰，不過同樣很順利，原本計劃五天才能拍完，但三天沒到就過來，只是誰都沒想到的是轉場之後卻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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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裡寫著，分別之前，黃志誠突然莫名其妙地喊了陳永仁一聲。
陳永仁不明所以，應了一下。
這在原時空中原本是黃志誠的飾演者黃某的心血來潮，卻幾乎成了神來之筆，神就神在當時兩個演員都是下意識做出的反應，毫無設計感卻充滿了宿命的味道，但到了這裡，當楚陽把這個細節正式寫到劇本裡之後，兩人反倒不會演了。
在別人和劉楓看來已經很完美了，但楚陽心裡有參照物，卻怎麼都不滿意。
短短的一句“喂”和“啊”，還有兩個簡單的表情，硬是磨了整整一天。
第一次跟楚陽合作的陸塵和宋鞍此前還覺得楚陽這人挺乾脆的，該過就過，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這時候才知道了他的難纏。
也是個細節怪啊！
這場戲的結尾是黃志誠被扔下樓，死在了陳永仁面前。
而且這裡還致敬了《殺破狼》，黃志誠摔下來的姿勢和位置跟《殺破狼》結局裡的馬軍幾乎一模一樣。
陳永仁看著黃志誠的屍體，眼裡一瞬間閃過了悲傷和恐慌等等複雜的情緒。
當年梁朝偉憑藉這部戲第五次獲得金像獎影帝，很多影評人甚至在看到這個眼神的一剎那就已經決定把票投給他，楚陽當然知道這場眼神戲有多重要。
楚陽休息的時候就一直在琢磨，有時候忍不住直接就演上了，把雲千尋嚇的不輕，甚至都有點不敢看。
倒不是這眼神有多恐怖，而是不想看到楚陽身上有這種悲傷。
但同樣的一個眼神落在其他人眼裡就完全不一樣了。
本來已經殺青，早就應該走人的陳山這幾天幾乎是跪著看兩人飆戲，在看到這個眼神的一剎那恨不得頭都給楚陽磕上。
這就是所謂的影帝級別的表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