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穫太大有時也會帶來些煩惱，至少方翎此刻看著面前數千頭大大小小的牲口就不由有些頭疼。
北岸那十二個小部落在遷徙來渭水平原之前，用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草場向附近大部族換來的牲口如今全部落入了方翎手中。
無論牛羊還是戰馬都是極其寶貴的財富，但是當這些牲口比扶風城的人口還多時，如何安置它們就成了一個不小的難題。
無奈方翎只能下了一道命令，發動了扶風城所有青壯連夜進山伐木，雖說雁門群山中時常有虎豹豺狼等猛獸在夜間活動，但數千青壯舉火進山，又有上百渾身殺氣沖天的悍卒拎著血跡未乾的武器在前方開路，就連往日裡在山林中橫行無忌的狼群也聞風遁向群山深處，其他猛獸又有哪個敢來討死。
而在清場之後，一棵棵大樹被青壯們砍倒，就地劈成了一截截三尺長的木料，緊接著便被裝上牛車送往扶風城附近的草原，等在那裡的婦人會用自己勤勞的雙手將它們變成一座座可供牲口居住的牧場。
直到天將破曉，最後的百多頭牲口才被趕進了剛剛建成的牧場，而儘管辛苦了整整一夜，但每一位青壯臉上卻都洋溢著濃濃的喜色。
他們可是看到這次扶風城的大軍繳獲了上千頭牛，這些大牲口不可能放在牧場空耗草料，到了最後肯定會被分配到各個農戶手中，而他們如今就是在為自己家的牲口幹活，這種時候又有誰會喊累，更不用說領主大人還慷慨地給每個出工的青壯發放了一斤牛肉。
在赤雲帝國，豬肉狗肉向來被視為低等肉類，難登大雅之堂，以致稍有些身份的人都不屑食用，而牛肉則由於傳統觀念向來被民間奉為上味，赤雲作為一個農耕型帝國，種田產糧是國家穩固的根本，而耕牛作為最重要的生產工具，其地位甚至高過一個成年勞動力。
所以哪家哪戶有牛幾頭、何時轉賣、何時死去，何種死因都需要去官府備案，而私宰耕牛一旦被發現就是重打五十板，流放三百裡的下場，這也使得扶風城治下的一千戶官農沒有一個人知道牛肉是個什麼滋味。
至於方翎手中這批牛肉的來路說起來倒也不大光彩，先前三路討伐軍在將渭水北岸的各個部落逐一拔除時，有些回鶻人見營地失守寧願將牲口斬殺也不願留下資敵，雖然他們最後都被扶風城士卒斬殺，但也拉上了相當不少的牲口陪葬，而其中又以耕牛的數量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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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死去的牛羊戰時無暇顧及，但在渭水北岸的各大部落被平定之後，則被辛甲等人帶著一眾民兵用一眾罪民婦孺先前紮成的木筏帶回了扶風城。
此刻營地外的一片草地上，辛甲他們五人正用自己的那柄飛斧切割著牛肉，分發給一個個排好隊的青壯。
看了一眼歡天喜地領了牛肉迴歸自家帳篷的官農們，公輸瑜有些發愁地說道：“被殺的牛羊有好幾百頭，如今儲存在河水中，一兩天內倒是沒問題，但是時間長了終究是要腐敗的，為什麼不給官農們多發一些牛肉呢？”
笑眯眯地看了公輸瑜一眼，方翎道：“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個書生家裡很窮，讀書求學時，每天也只能吃得起白粥和醃菜，而他的一位同窗好友見他過得清苦，特意給他送了些美味佳餚，但他卻只是把佳餚放在一邊繼續吃自己的清粥醃菜，不久後那些佳餚全腐爛了，他的那位同窗問起其中緣故，書生就說，不是我不感謝你的心意，只是因為我吃粥吃久了，心裡安定，如今要我享用佳餚，以後的日子裡我還怎麼能吃得下這些粥呢？”
公輸瑜瞭然笑道：“你是怕那些官農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不著痕跡地將公輸瑜的小手抓在手中，方翎笑道：“不僅如此，那些官農從前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但如今在扶風城治下起碼能吃飽穿暖，偶爾還能嚐嚐葷腥，所以他們會對我心存感激的，但如果我們把那幾百頭牛羊的肉全部分給他們，等他們吃慣了牛羊肉再吃回糙米飯時，他們就會想為什麼我們的領主不能讓我們頓頓都吃上牛羊肉呢，最後他們的感激就會轉化為不滿甚至是怨恨，而之前我們做的一系列努力也都會有付諸流水的可能。”
嬌媚地白了方翎一眼，公輸瑜倒是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輕輕用肩膀撞了撞方翎，笑道：“別把那些百姓想得那麼陰暗啊，會這樣想的終究只是少數吧。”
“別小看這一小部分人啊，盲從是百姓的習慣，一張事先塞進魚肚子裡的帛書就能引發一場農民起義，一句沒影子的謠言都能賣掉好幾百萬斤的滯銷鹽，況且我們扶風城中可是有為數不少的有心人，一旦有需要，他們可是會積極啟發那些官農百姓的。”
“幾百萬斤滯銷鹽是什麼？”
“不用在意這個，總之那些牛羊是不會浪費的。”
“哦？你想把那些牛羊肉醃起來？”
輕輕搖了搖頭，方翎道：“醃肉賣不上價錢，這一次我們損失了一百多位士卒，每個人的燒埋銀子和家屬的撫卹銀子還是拿耕牛抵的，但今後士卒再有損失總不能還給別人耕牛吧，扶風城必須要創收了。”
“你是想去做生意？”見方翎點頭，公輸瑜不由皺眉道：“赤雲帝國的士大夫向來不屑與商賈為伍，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放心吧，長安城的那支商隊兩天後就能訓練完畢，到時候所有生意我都會交給他經手。”
眨了眨眼睛，公輸瑜很感興趣地問道：“既然如此你想用那些牛羊做些什麼生意？
“從前有人說過女人和小孩的錢最好賺，那你這個年紀的女孩通常喜歡吃些什麼？”
“瓜果蜜餞之類的小零食吧。”
輕輕點了點頭，方翎道：“長安城的辣椒已經熟了。”
沒頭沒腦的回答讓公輸瑜不由微微一愣：“所以呢？”
“你吃過麻辣牛肉幹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