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中年文士廖先生離去後，書房中只剩下濮王趙允讓父子，見身旁自己最器重的第十三子趙宗實臉上露出了絲絲疑惑之色，趙允讓笑問道：“宗實可是有話要說？”
那身穿灑金墨竹袍服的趙宗實點頭道：“孩兒只是有些疑惑父王為何要對那方家小子下手。”
“哦？說說看。”
見自己那位父王笑眯眯地望著自己，趙宗實低聲道：“父王下了萬兩黃金的懸賞，雖然不少但恐怕還吸引不到陸地神仙那個層次的高手，而那些先天武者畏懼湮天侯報復，恐怕也不會招攬這趟差事，而王府派駐雁門的探子傳回過線報，那方翎身邊有一位悍將名喚典韋有萬夫不當之勇，如今那方翎又與西平侯同行，那些會被賞金引來的後天武士或是凡境武者恐怕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這話說得一點不錯，陸地神仙不會理會，先天高手不敢理會，想用方家大小子的腦袋換這一萬兩黃金的只會是那些後天武士，他們成功的機率的確是不高，可我也並非想要那小子的性命啊。”
趙宗實眼睛一亮：“父王的意思是把這事嫁禍給趙宸？這些天太子主政，對方翎屢次下手，若是被刺客襲擾，那方翎恐怕第一個就要想到趙宸身上，若是能引得他們成為死敵的確對我濮王府大有裨益。”
趙允讓輕輕搖頭：“這也只是一方面，先前湮天侯方藍斬殺了太子的親孃舅高懷英又氣死了高皇后，這些年太子在外沒有外戚支援，在後宮又沒有母妃撐腰這才讓趙王晉王憑空坐大，如今趙宸上面有官家壓著，對那方翎也只能在背地裡使使絆子，但等他繼位情況就不一樣了，所以方翎那小子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趙宸順利繼位的，如此他們現在雖然還不是死敵但也差不多了。”
“既然這樣父王你為何要懸賞讓那些武人去刺殺方翎？”
趙允讓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輕一笑：“黃金萬兩可不是小數目，那些武人即使沒那個本事去掙這筆錢，也會把這訊息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傳得人盡皆知，用不了多久即使那些藏在犄角旮旯裡的方外大派恐怕就能得到訊息，當年東越王趙岑就因為和方外大派交往過密引來了官家的猜忌，最後才丟了性命，只是他的後人卻受方藍庇佑，被送往方外大派明月劍池，如今訊息傳來，那人怕是不會無動於衷的。”
“東越王叔？”
趙宗實眉頭一皺，這個名字在赤雲帝國皇室中已經可以算是個禁忌了，他父親趙允讓執掌大宗正府，專司皇家內務，他也對宗正府的許多資料瞭如指掌，但皇族族譜中對這位當今陛下的親弟弟也是語焉不詳，只是記載了他勾結方外妖女犯上作亂，最後引咎自刎，只是留下了一位叫做趙茗的女兒，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東越王叔當年到底是為何謀逆？”
“族譜上不是已經說了，勾結方外妖女。”
趙允讓把玩著手邊的茶盞，臉上的笑容有些玩味。
“莫非真是因為這個？可區區一個方外妖女……”
趙宗實臉上不由閃過一抹訝異，他先前還以為這只是某些人為了構陷那位東越王胡亂編織的罪名，但看父親的神情似乎並不是這樣。
可是對於一鎮藩王來說，和那些方外大派中的女弟子有那麼一兩段露水情緣又算得了什麼，甚至將她們收為妻妾最多也只是由宗正府訓斥一番了事，而因為一個方外妖女，官家逼死了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趙宗實感覺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尋常的方外妖女自然不至如此，但如果那女子是位陸地神仙呢？”
“這……”趙宗實悚然一驚。
“方外大派明月劍池的當代劍聖下山遊歷時不是為何竟然和趙岑對上了眼，成為東越王妃後還為他誕下一位郡主，一個坐鎮東南富甲天下的親王和一個既有勢力又有實力的方外大派結為姻親，你說官家能不能放心？”
趙允讓臉上的神情有些慨然：“說來也是倒黴，那女人原本隱藏身份居住在王府中倒也安分守己，只是趙岑專寵她一人卻引來了其餘姬妾的不滿，其中就有一房妾室醋海生波，派人去臨安的密諜司衙門告發，這才讓事情敗露，官家當即下旨申斥東越王，要他休妻逐女，與方外之人撇清關係，那時候朝中又有人誣告東越王府中藏有龍袍圖謀不軌，頓時引得官家大怒，派了高懷英領五千禁軍捉拿東越王，又賜下一道密旨讓他呼叫江南道的三萬府兵就算拼著和明月劍池開戰也要斬殺那位東越王妃，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趙岑性子雖軟但卻是個情種，自然不可能看著妻子死於非命，於是就這麼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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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越王坐鎮臨安十餘年，民心所向又有明月劍池的高手明裡暗裡地助陣倒也和高懷英打得有聲有色，只是等江南道的精銳府兵趕到就不成了，眼看著臨安城將破，方藍帶著一千精騎日夜兼程從帝國北線趕來，要雙方暫且罷戰免得荼毒生靈，只是高懷英這人志大才疏又心胸狹窄，好不容易有機會領兵出京本就是為了多得些軍功，不僅沒理會方藍還說了些有的沒的的，懷疑他和東越王私交甚好，這麼著急忙慌地從北線趕來怕不是有什麼勾結云云，還準備命人拿下方藍回京問罪。”
說著趙允讓自己都笑了起來：“所以說殿前司這種地方就是不能多待，蠢貨確實是太多了一些，那高懷英只當自己是皇后的親哥哥，手中又握有重兵就敢衝方藍甩臉子，當時碰巧方藍正擔心自己功高震主日後會受到清算，見這傢伙就送上門來，當場便帶著一千北方軍的殺才把高懷英砍了，只是那時臨安城已破，江南道的府兵已經開始攻打東越王府，那位東越王妃獨守王府，以一人之力斬殺江南道行軍大總管以下將官二十七人、士卒過千，事情鬧到了這種地步不要說方藍，就算是官家親至也保不住東越王。”
“趙岑夫婦自知死罪難免，又擔心明月劍池護不住自己女兒，便向方藍長跪叩首以求結親，方藍本就於趙岑私交甚好，早年從軍時也受過他許多照顧，便替長子方翎與那位王妃誕下的郡主趙茗訂下婚約，東越王以佩劍秋水贈與方藍，而方藍則將湮天侯正妃的一對玉釵分出一支作為信物交給了那位趙茗郡主，之後東越王夫婦拔劍自刎，那位郡主趙茗也被方藍送去了明月劍池避難，而後方藍還朝時，恰逢官家的第四子楊王趙昉夭亡，官家以為是自己舉動不仁招來上天怪罪，自此這事便不了了之，而知情者也都被下了嚴格封口令。”
趙宗實恍然：“父王原來是為了引我那位堂妹趙茗出山？可這與我們又有何益處？”
深深看了一眼自己這個最為器重的兒子，趙允讓低聲道：“益處當然是有，若是趙茗能和方翎儘早成親，方翎那小子便能像當年的東越王一樣獲得明月劍池這個方外大派的支援，尤其他如今身處關外，卻不會像東越王那樣受官家猜忌，有了方外人士的支援，那方翎在和太子趙宸的角力中也能多得幾分贏面。”
見趙宗實還是一臉懵懂的模樣，趙允讓沉聲道：“記住了宗實，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而趙宸才是你唯一的敵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