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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月高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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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月高風黑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驚醒剛剛小寐片刻的郭偉,他拿起來,記錄著,一個說不清感覺的訊息傳回來了。

徐鋼消失了!

電話通知申令辰後不久,申令辰、關毅青匆匆回來了,拿著記錄掃了一眼,時間是十九時四十分,消失地點在徐剛家中,被一輛車帶走了,監視居住的外勤無法跟進。

這是馬玉兵、毛世平手下的一員干將,昨天剛剛釋放,突來的情況讓申令辰怔了片刻,顯得稍驚問著:“誰傳來的訊息?”

“蘇杭市刑偵支隊長肖卓立。”郭偉道。

“徐剛、黑鋼……這好像是個線人,肖支隊長說其他事了嗎?”申令辰問。

“沒有。”郭偉道。

“那可能要出問題了,他們的反擊要開始了。”申令辰頹然而坐,對此是一副無計可施的難受。

反擊?一個犯罪團伙,對警察的反擊?

關毅青有點無法接受,郭偉小聲告訴她:“這些人黑著呢,他們不敢對警察下手,並不代表不敢對線人下手啊。”

“那暴露了嗎?”關毅青問。

“理論上應該沒有啊,一起抓走的,是以臨檢的名義。又有潘雙龍作幌子,難道他們能想到……哎師傅,徐剛您確定是線人?”郭偉問。

確定,申令辰點點頭,肖卓立知會他的,先放的就是這個線人,而現在,馬玉兵還沒有放,線人卻消失了,沒來由地讓他的心抽緊了。

“師傅,那小木……是不是?”關毅青小聲問。

“別壞了規矩,都說了,誰也不準提他……更不準在外人面前提他,如果線人出事的話,那只能證明一件事:賊中有賊。”申令辰咬牙切齒道著,這個賊很有可能來自內部,隱隱約約中,申令辰現在突然清楚了自己一直恐懼的來源,是他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

“對了,還有消失的何實,也就是綽號老瘸的,一直沒有找到下落。”郭偉提醒道,他問著:“這個人團伙裡會是什麼身份,我反查到了,當天就是他和潘雙龍,一起來回來的濱海,但我無從知道目的。”

“不會無緣無故在一起,既然在一起,就應該有某種關聯。”申令辰思忖道。

“那我們怎麼應對?”關毅青問。

“不用應對,也沒法應對,地下世界有它的規則,讓這位線人自求多福吧。”申令辰道。

語氣冷漠,根本不似和小木那麼親切,這種表現深深的刺了關毅青一下子,讓她驀地覺得心裡有點冷!

不過,似乎除了拭目以待,並沒有更好的方式……

………………………

………………………

得到訊息時小木正在返回南匯廚師分校的路上,是剛約定的通訊密碼,操作的方式是接收到一條“詐騙簡訊”:想知道你老婆和誰出軌了嗎,點我……這是有重要訊息通知。

他停下車,在一處報亭回了個電話,然後被這個突來的訊息搞得有點心慌了。

馬玉兵、毛世平被捕,即將釋放的前夕,作為線人的黑鋼消失。是害怕報復自己消失,還是被對方識破了?前一種不足慮,如果是後一種,那隱藏在幕後的人,就要現身了。

未知的事物,總是讓人感覺神秘而恐懼的。這和在陝省不一樣,說是線人,可在傳銷組織裡,他受的可是領導人的待遇,像這種賊窩會怎麼樣對待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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剁手腳、挑大筋?不可能,太輕了。

滅口?好像也不可能,在國內殺人是重罪,命案沒有追訴期,從職業犯罪的角度考慮,如果幕後是個人物的話,應該有更好的,別人想像不到的方式。

那是什麼?把人埋在水泥墩裡,凝固後扔海里?要不灌點酒,繼續扔海里?等衝上岸也是失足落水?再要不給你注射一針肽合劑,讓你的分秘紊亂,兩天就變成瘋子?自己跳海里。對了,好像還有聽話水,萬一給灌一瓶,老子一五一十把實話講出來,那可慘了。

小木想得自己渾身一陣激靈,密密匝匝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幾次停下車,想想,尼馬半途溜了得了,太刺激了,會折騰死人的。

想走時,又留下了,天大地大,老子可無業無家啊,跑了豈不更像叛徒了?萬一黑鋼沒跑,一盆屎可全扣他腦袋上了。

尼馬,這些蠢警察,用個線人也不會用,用這麼個幹半截出漏子的笨蛋,還得連累老子,坑個人都不會,報個訊都能出了漏子……咦?不對啊。

還是不對啊?黑鋼通知他去物流公司,而物流公司本身就是假消息,是誰給黑鋼的?

是馬玉兵故意測一下黑鋼?還是對我也有懷疑?是銷贓的事?還是潘子被捕的事呢?

好像其中還缺點環節,他想不通暢,但這種模稜兩可,而且顧此失彼的選擇,卻是小木的最愛,就像拿著全部身家孤注一擲一樣,這種事會讓他興奮、讓他激動、讓他找到智商上的優越感,和作為一無是處爛人的存在感。

“要麼輸光賠盡,要麼直接上位啊。”

他如是想著,從危險中看到了這個渺茫的機會,在抽身惶惶不可終日,和變身一個新晉犯罪分子之間,他似乎更偏向於後者。

“媽的,反正也沒地方去了。”

他駕著車,原路返回南匯分校,心裡的算盤已經敲定,撈一筆,自己走,有線人身份護著,有嫌疑人搭檔,只要取得信任,那有的是機會。

而他,絲毫不懷疑自己的智商,能幹挺這群烏合之眾,畢竟已經試過了,這點信心他還是有的。

抱著這種奇怪的惡念回了廚師學校,他泊好新租的小別克,看看燈光明亮的餐廳,直接朝那兒去了,以這群烏合之眾的習慣,弄這麼多錢,八成得狂歡了。

果真如此,小木回來的時候,啤酒瓶已經擺了一地了,不少喝得面紅耳赤的,早有光膀子在唱歌、猜拳,不但帶來的人,新加入了不少學徒以及學校的大師傅,進門大葫蘆提著瓶子就上來了,倒了杯,恭恭敬敬一遞:“哥,就等你了……來來,快,整碗飯。”

“我吃了。”小木喝了杯。

“那正好,一起喝,哦呀,有段時間沒這麼瘋過了。”二葫蘆也上來拽了。

把小木讓在上座,眾混子挨個來敬酒,小木來者不拒,都是一飲而盡,這麼長時間,紀律已經很嚴明了,還沒像以前那樣胡扯亂講這錢怎麼來的,學校那們教務上的也來敬了,千恩萬謝,給交了一筆學費呢,小木直道著別客氣,剩下的儘快給您。

“我不是客氣,我是不好意思拿啊。”教務處的,羞赧道。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小木奇怪了。

“您這些人裡,當大師傅的料沒幾個啊,早晨睡懶覺不起床,提瓢子一週了都端不穩,配菜他連菜名都認不全,我問心有愧啊。”教務處的難得有點良心地不好意思了。人家組團學習來了,又這麼款待,實在受之有愧啊。

“沒事,沒事……您喝著,別擔心,不會就讓他們多學幾天。”小木安撫著,讓大葫蘆把教務處的這位還有點良心的,直接拉走繼續往暈裡灌,省得太明白不好解釋。

亂吶,這是一群操蛋的貨色,喝著酒,划著拳,三句不對,操尼馬幹你姐插你妹就開始了,怨不得老瘸一夥人把他們扔在街頭任憑自生自滅,就這樣子,救世主都救不了他們啊?

大多數時候,人是無知無覺的墮落,然後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毀滅的……小木想著曾經學過的東西,好像在這裡能最直覺的感覺到那墮落以及毀滅的過程,墮落得很徹底,而且很歡樂。

瞧瞧,喝高了的,脫光了上身在舞。

喝暈了的,拿著酒瓶當麥霸在唱。

喝醉了的,或趴或躺或吼,再不要啊聲吐上一大口。

一個場面簡直像群魔亂舞,喝不倒的小木不經意回頭問大葫蘆,喲,人呢。還是別問了,幾個混球正拽著大葫蘆,挨個灌他呢。躊躕間,又一隻染甲的手伸過來,拿著他的酒杯,給斟滿了一杯,小木側頭時,看到了身材走形,二十年前可能勉強當過美女的紅姐,他笑著問:“怎麼就您一個人啊,紅姐?”

“你問西鳳和大李?”紅姐酒放到他面前。

是紅姐的姐妹,也是同行,小木點點頭道著:“剛才好像還在。”

“哎呀,我告訴你啊……”紅姐一副淫浪賤的笑意盈然,附耳告訴小木,兩人一人勾引了個大師傅,而且一起勾引了教務處那位,成功地有一腿了。

這訊息聽得小木一口酒全吐出來了,愕然問著:“是不是啊?這才幾天?”

“一見鍾情的時間,不能以天算啊。”紅姐笑著道。

“呵呵,也好,沒準再找個歸宿,開個夫妻店也蠻不錯的嘛。”小木道。

“錯了,我們這行沒幾個善終的。”紅姐顯得有點悲傷地道,眼一瞥小木笑著告訴他:“要遲生二十年遇上你就好啊。”

這眉目傳情的,讓小木差點把酒全吐了,他媽滴,一個老婊子和你講恨不相逢未嫁時是什麼感覺?小木哭笑不得問著:“紅姐,我可把你當兄弟,你不會想上我吧?”

哈哈,紅姐被小木的促狹逗得花枝亂顫,肥胸猛搖,笑吟吟打量了小木幾眼告訴他:“來我房間,有事給你講。”

“哇,你真要……”小木嚇了一跳。

紅姐附耳小聲說了句:瘸哥來了,要見你。然後不管小木的瞠然表情,一手拿杯、一手提酒,一搖三晃地走了。

怕什麼,什麼就來,還來得最快,小木放下杯子,拔拉過口齒不清的二葫蘆,起身朝外走,此時對這位紅姐的看法又上一層,怨不得一直派這麼個媽桑在身邊,恐怕早有所圖。

小木邊走邊尋思著,自己沒有露餡的地方,然後鼓著勇氣,直往宿舍二層,紅姐的住處去了,剛到樓梯口就停下了,一位拄著拐的黑影站著,像憑空出現一樣,拐重重一頓,小木停下,掏著手機亮了亮光,笑著問著:“瘸哥,我還以為你也進去了。”

“喲,這是巴不得我進去呢?”老瘸睥睨道。

“瞧您說的,我怎麼敢呢,別站這兒啊,到房間裡坐坐。”小木道。

“不用了,跟我走,問你點事。”老瘸道著,拄著拐從陰影裡出來,一輛車在門口,已經發動亮起車燈了,小木亦步亦趨跟著,老瘸且走且問著:“聽說你幹得不賴啊,把我們手底了幾十號人,都召這兒來了?”

“不招來,他們指不定得被逮進去多少呢。”小木道。

“嗯,不錯,用人用得也不錯,聽說你收成也不錯?”老瘸不陰不陽問著。

“嗯,這不坐吃山空沒辦法,想著從飯店裡要了點。”小木道。

“哈哈,文化人啊,敲詐勒索,可以叫‘要’,哈哈。”老瘸道,到了車門口,小木上前給他開了副駕門,上車坐定,他自己坐到了後座,一上去,車上已經有兩人了,小木憑著嗅覺聞到的煙味判斷得出來,這是陌生人。

而且層次比較高,不像那群混子,煙味裡混著體味,最起碼這輛車裡的清香就彰顯出車主的不凡,一輛系的寶馬,有些年頭了,他安靜坐著,行進時,看到了司機左手拇指上的板指,脖子裡的鏈子,又故伎重施地開始判斷這種人的身份和習慣了。

“有點意思啊,很沉得住氣啊。”司機突然道。

老瘸乾笑了兩聲,後座這位拍拍小木的肩膀問著:“叫什麼名字?”

“木林深。”小木道,直接坐不更名了。

“好像遊必勝的手下,沒有過你這號人。”後座這位道。

“對,沒有,遊必勝沒被抓的時候,我在國外。”小木直接道。

“我艹,邪了。”後座的人,驚到了。

司機笑笑,聲音很輕,卻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讓人感覺毛骨怵然,他問著:“那你就沒理由投奔馬寡婦了。”

“還是有的,我有位高中同校叫王傑,頭髮有點卷,當時我們都叫他小洋人,他一直跟著遊必勝當馬仔,他給我說過馬哥的事,前段時間吸粉進去了。”小木道,這是申令辰給他找到的唯一一條最靠近的身份證,也是查無實據,這個貨現在還被關著。

“哦,那馬哥、毛哥、潘哥,一起進去了,你怎麼看?”司機問。

小木脫口而出:“有內奸。”

“是你嗎?”對方問。

“不是,我是走投無路才奔馬哥那兒碰運氣去了,一直跟著瘸哥混。”小木道。

“那告訴我,你為什麼沒出事?”對方問。

“那天接到黑鋼的電話,我打車去物流公司,時間還早,我就坐小吃攤上吃餛飩,沒想到那天在小吃攤上的,都是警察,把我嚇跑了……”小木邏輯清楚,語速均勻地把過程講了一遍。

小木講得很平靜,連他自己也奇怪為什麼心裡會如此地平靜,在面臨危險的時候,驚慌失措才是正常的表現……哦對了,他突然明白了,從離開家,從再沒有家裡的訊息開始、從他去找馬寡婦破罐破摔開始,那種逆反的、厭世的、恨不得自己弄死自己的負面情緒就在跟著他,讓他一步一步,開始尋找這種普通人無法接受的刺激。

負面的東西就像心理學海格力斯效應,你忽略它,它會化解、會自然消失;而你要針對它,和它過不去,它只會越來越膨脹,會成為你整個情緒的主導。

為什麼我什麼都懂,卻做不到呢?

小木在停頓的時間裡,如是想著,他雖然擺脫了父親的陰影,可卻擺不脫那股子不像怨恨、卻勝似怨恨的情緒。

“我怎麼聽著這像編好的說辭呢?”

良久,司機如是道,車平穩地行駛著,感覺到一點激動或者其他的變化。

“當然是編好的,出事了,肯定有人懷疑我,可沒必要做這些,馬哥、毛哥對我都不錯。”小木道,慢慢變得堅硬的心,慢慢覺得一點都不在乎了,這個充滿著騙子、強盜和賊的世界,真他媽不堪。

“理由不夠充分啊。”司機輕描淡寫否定小木的說辭了。

“我來了沒幾天,再充分的理由我也給不了你,而且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是誰?有必要向你解釋什麼嗎?”小木態度變得惡劣的,尼馬前面那位,就是個賊吧,還裝逼裝得像警察法官,也不嫌嗝應。

“好好說話。”老瘸提醒一句。

“已經是好的了,瘸哥他誰呀?我只認兩種人,一種自己人,一種外人,無怨無仇、無恩無惠的,對不起,不認識。”小木惡惡地道,他暗暗覺得,強自壓抑著心跳加速,而導致血流過快,微微眩暈的感覺。

不過帶來的爽感卻是無於倫比,他媽滴,智取威虎山的楊子榮不過如此吧?

那位不知道來路的人笑了,呵呵嗤笑著,聽聲音並不老,卻不知道地位為何如此尊崇,他笑著評價著:“老瘸,這是個人物啊……不過即便是個人物我也不能留你,對不起了兄弟……動手吧。”

驀地,後座那位手一拍,小木眼前一黑,頭被套住了,那位出手飛快,不過奇怪的是,小木並沒有動,他拉著小木的胳膊,腕上一打紮帶,邪了,一點反抗也沒有,他獰笑著問著:“喲,這就嚇破膽子了?”

“老子手無縛雞之力的,弄不過你們……隨便吧,愛咋咋地。”小木手被縛著,無所謂地道,心裡一陣寒意透骨,他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咬得嘴唇見血,卻無可奈何。

“那當然,看你死到臨頭,還能不能這麼淡定。”縛好扎帶的這位,陰森森地道,隨手一扇小木的腦袋罵著:“裝得挺像,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誰?”

“裝尼馬逼的,我就說我是少爺,來吧,本少爺早活膩味了,一會兒來個有創意的手法啊,多疼會,多慘叫會兒那才有意思,別特麼讓我小看你們。”

小木輕描淡寫地說著,無形間,他的性格裡綜合了騙子的狡黠、禿蛋的剽悍,以及那幫混子的無賴,成了什麼樣子他自己都說不清,只是在說這些的時候,他一點也不生澀,就像與生俱來的一樣。

那幾位似乎難住了,誰也沒有吭聲,黑暗中,司機瞥了老瘸一眼,兩人表情都稍顯為難,本來就是試試底子,誰知道這位一摟底,全他媽是米田共,噁心人呢。

沒人再說話,車速急劇加快,直駛濱海碼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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